050：心痛，不做任何人的污點

  顧若熙掙扎許久，才發出低弱的聲音。

  「沐風，已經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她揚起臉，不讓眼圈的熱燙流落下來。絕強地咬著嘴唇，將那一絲久遠的早就快要想不起來的疼痛，慢慢地再次塵封到心底的深處，不願意再去觸及。

  陸羿辰說的對，時間會讓人淡忘很多事。

  她早已不會如多年前那般心痛了，已經走出來了。

  「若熙，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退縮！」喬沐風堅定的口氣，是毫無轉圜餘地的決絕。

  他轉身，顧若熙趕緊喚住他。

  

  「沐風，我們說好的，一輩子只是朋友。」

  喬沐風的脊背僵硬在那裡，半晌才擠出低沉的聲音，帶著發顫的尾音，「我後悔了。」

  「這次的事，太嚴重了沐風，不是你站出來就能解決的。不要做傻事，你還年輕，不能毀了前途。我是無權無勢的普通人，沒了名聲，照樣還是原先一樣的生活。你不一樣，毀了名聲，一輩子都翻不了身。他們會說，連一個髒的女人也要，說你傻，說你不夠明智，他們會覺得你有判斷能力的失誤，不會願意器重你。」

  這些話，還是當年喬爸爸對她說的花。

  「我不在乎。」喬沐風口氣堅決。

  「你是喬家的獨子！」

  「若熙！」喬沐風回頭，目光深深地望著她，暖暖的眸子裡，帶著他心疼的受傷，卻是再也不會去隱瞞遮蓋的赤裸，他點著自己的心口，「這裡，你真的懂得嗎？」

  一直以來，他都完好地偽裝著，不將心底的最真實的想法泄漏出來，也從不曾對她說過什麼承諾，更沒說過喜歡之類的話。他將所有的心意，都藏在眼睛裡，以為只要她看他的眼睛，就會明白一切。可她總是會去逃避他的目光，裝作看不見。

  那好，他會等，等到她願意接受的時候，願意正視他眼睛的時候。

  現在，他不想再等了，他要主動將她擁入他的懷中，保護她。讓她明白，什麼在他心裡，才最重要。

  顧若熙笑起來，眼裡卻亮晶晶地噙滿了淚水，「沐風，這麼多年，你是除了媽媽和哥哥，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在你的身上，存在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最後的一縷陽光，別親手毀掉好嗎？五年前我不允許，現在也一樣不希望。」

  她已經髒了啊，已經不是乾乾淨淨的那個顧若熙了，怎麼還能配得上沐風！

  他們早就不可能，從一開始就不可能。

  喬沐風忽然走過來，捧住顧若熙的臉，在她光潔的額頭落下輕輕的一吻，「若熙，這一次，誰都不能阻撓我的決定。我已經安排好，明天早上召開記者招待會，承認你是我的女朋友。」

  「沐風！」

  顧若熙的呼喚，沒能挽留住喬沐風離去的腳步。

  淚水終於落了下來，顧若熙趕緊捂住嘴，止住哭聲。望著他遠去的秀挺背影，心口又是一陣刺痛，好似回到了五年前，也是這般看著他的背影在眼前遠去……

  顧若熙沒有看到，陸羿辰站在走廊的盡頭，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他的手，下意識抓成拳頭，轉身入了電梯，回到他的19層。

  顧若熙無力地靠在走廊里，仰著頭，眼淚沿著眼角滾落，在唇角處漫開咸澀的味道……

  打開手機，未接的電話信息一個勁地響個不停，很多陌生的號碼，擠爆她的手機。

  夏紫木擔心她的信息，更是長長一大片，沒心思去點開看。煩亂地抓著手機，沿著牆壁蹲在地上，頭埋在膝蓋上，長長的頭髮將她掛著淚痕的臉遮蓋住。

  手機響了半天，她才抬起一點精力去接聽。

  很想知道，這些不同的陌生號碼都是一些什麼人。

  「喂，你好，是顧小姐嗎？」裡面傳來一個女人好聽又溫柔的聲音。

  顧若熙沒有說話，那邊便傳來那個女人的自我介紹，「我叫蘇雅，我們有過一面之緣。」

  趁著月色正濃，顧若熙來到醫院前面的公園。

  蘇雅就站在一盞路燈下，昏黃的光芒照在美麗的她身上，好像給她鍍上一層亮眼的光環。她對顧若熙微微一笑，很是恬靜溫雅。

  「你好，顧小姐。考慮到你現在的處境，只能約你在醫院見面了。」蘇雅的笑容很漂亮，給人一種落落大方又善解人意的舒服感。

  「不知，蘇小姐，找我什麼事。」

  蘇雅站在顧若熙面前，她本身就個子很高，又穿著高跟鞋，要高出顧若熙一個頭。讓顧若熙在她面前，有種很渺小的卑微感。

  「其實，也沒什麼事。」蘇雅歉意地笑著，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是為了陸羿辰吧。」顧若熙坐在路燈旁的白色長椅上，風拂過她的長髮，輕輕飄起。

  蘇雅在椅子上鋪了一張紙巾，才坐下來，看向醫院大樓明亮的燈火，輕聲說，「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顧若熙肩膀一抖，不知如何回答。

  「我們認識很多年，我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她看到了林歆傳給她的視頻，「我承認，我會心痛。」她笑著望向顧若熙，「很可笑吧，都分手了，還覺得心痛。」

  顧若熙搖搖頭。

  「他能擁有現在的一切，可以說得之不易。站在巔峰的頂端，就要承受很多頂端的壓力。雖然，他現在擁有的一切，無人能再動搖。可世人的眼光，會讓他身上的光環變得暗淡無光。他是個有潔癖的人，對自己的人格和精神方面，也同樣很苛刻，從來不喜歡有瑕疵存在。」蘇雅依舊得體又大方地笑著，可以看得出來素雅很高，話說的也體面，逼得顧若熙不得不實話實說。

  「我們沒有交往，我想他是故意那麼對你說的。」輕嘆口氣，抬頭看向醫院大樓的頂端樓層，那裡也亮著燈火，卻比每一層的燈火還要耀眼。

  也終於明白，她和他，不過是平行空間的兩個人，之間隔著永遠不會重合的交點。

  「我現在的存在，就是一個污點，我不會去玷污他的名譽。」顧若熙緩緩說道。

  蘇雅笑著握住顧若熙的手，「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子。或許是你選錯了方式，也或許是生活所迫，不得不那麼選擇。事情已經發生了，日後正視自己，選對生活的方向，也是一件好事。」

  顧若熙低頭一笑，在大眾都誤會她的目的的時候，有人能說出這樣安慰的話，已經是很善良了。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煩惱和壓力，上流社會的人，未必就如表面活的那麼光鮮亮麗，我們也有我們的無可奈何和力不從心。有的時候，我倒是羨慕普通人家的女孩，不管做什麼都能遵從自己的心意，不會有太多的壓力強迫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蘇雅笑著說著，漂亮的眸子裡，多了些許落寞。

  「我和辰之間，有些誤會，我也在等待時機，跟他解釋清楚。他對我的不理解，只是暫時，而我和祁少的訂婚，只是一個商業上的利益手段，我們根本不會真的結婚。辰在失意時，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我能理解他。」

  顧若熙用力點著頭，表示這些話都聽到心坎中去了，也確實傷害到了自尊。

  「我很謝謝你的理解和豁達。」蘇雅輕輕在顧若熙的手上拍了拍。

  「我不會去做任何人需要承擔責任的壓力。我自己造成的後果，我會自己承擔。我也要謝謝你，幫我指點迷津。」顧若熙努力對蘇雅笑了笑。

  「你真是個懂事的孩子。」蘇雅的眼裡都是親善的和藹，就好像一位可親的大姐姐在看著自己的妹妹。

  「有些分寸，我還是懂得的。」顧若熙努力將心中的難過壓制住，一臉的故作輕鬆。

  「如果我給你一張支票，倒是顯得我不尊重人了。不過我會承諾，以後你有什麼事，儘管找我，我一定會幫你。這是我的名片，記得有困難給我打電話。」蘇雅看了看漂亮的腕錶，「已經十一點多了，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這幾天一定都沒睡好。」

  顧若熙點點頭，目送蘇雅優雅踩著高跟鞋遠去。沒走幾步，她還回頭，對她燦爛一笑，親昵地擺擺手道別。

  顧若熙靠在椅子上，仰頭望著大樓最頂端的燈火，不知怎的，目光就有些模糊了，依稀分不清楚，眼中看著的是燈火，還是天上的星光……模糊的雙眼，好像看到了陸羿辰，就在一片星光中，遙遠地掛在永遠不可能觸碰到的位置，而她只能仰頭遙望。

  有些東西，是模糊的，不清晰的，就好像模糊的情感，都在一線一念之間，控制住了，也就控制住了。

  她想了很久，終於明白了，有些事，是需要自己去面對的。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又擦了擦臉，揉揉眉眼之間的疲憊，將頭髮梳理好。

  深深吸了幾大口氣，終於攢足了勇氣，款步走向醫院的大門口。那裡還有很多記者簇擁在門外，就等著有爆猛料的機會。

  望著那些記者在門外打地鋪，或已睡了，或正在打盹，為了飯碗也挺辛苦的。

  門口的保安，詫異看著顧若熙，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

  顧若熙對著外面的記者們，高聲說了一聲。

  「各位晚上好，我是顧若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