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五月十二

  她們一起進了院子，坐下聊天。

  任舒晴說，小牧兮講的笑話很好笑，然後問楊慶笙，「姐夫，這些笑話，都是你跟小牧兮講的嗎？」

  楊慶笙微笑道：「這小傢伙以前不高興的時候，我就隨口跟他說說了，就是逗他玩玩而已，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我以為，他早就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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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沒忘呢！」小牧兮若是有尾巴，此刻肯定翹起來了。

  任舒晴又是扯了下嘴角，笑起來的弧度更美妙了。

  陳欣瑤拍了一下兒子的腦瓜，一本正經道：「最近跟小姨習武，學得怎樣了？」

  小牧兮立刻去撿了一旁的木劍，將最近的學習成果向他們展示了一番，然後持劍行禮，態度謙遜，道：「雖然進步不小，但仍有很多瑕疵，需要繼續改進，日後得多多努力才是。」

  跟著又說了一番道謝任舒晴的話。

  好小子，挺會說話的嘛！

  對於兒子的謙遜，陳欣瑤還是挺高興的，不過依然故意嚴肅著神情，道：「知道學習上還有瑕疵、不完美，這是好事。但是，也別光著知道卻不去改，那樣就沒意義了。以後啊，可要多聽小姨的話，她叫往東就往東，叫往西便往西，明白嗎？」

  小牧兮連連點頭，說知道了，然後還補充了一句，「除了聽小姨的話，好好學習，努力練武，我還要多給小姨講講笑話，讓她開心才行！」

  聞言，他們幾個大人都有點兒忍俊不禁了。

  在這之後，每天跟任舒晴學習武藝，休息期間，他都會將自己的笑話拿出來與任舒晴分享，任舒晴也確實都笑了。

  在小牧兮面前，她是真的開心。

  但是，每每一個人清靜下來的時候，她的心間便又陰雲密布、大雨滂沱了。

  這樣的心緒，其實，一直都在持續著，她也一直在咬牙堅挺著。

  可是，慢慢地，她發覺，自己這一年多時間裡的堅挺已經快要抵達極限了。

  白天，她扛住所有負面情緒，雖然寡言、少笑，但在人們面前表現出來的，卻是一種情緒的波瀾不驚。

  大家都以為，她正在心緒恢復的路上。

  殊不知，她早已朝著相反方向去了……

  白天的她，黑夜的她，人前的她，一個人的她，完全是兩回事。

  轉眼，便是她與葉傾逸成婚的三年紀念日。

  這天，她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出門去了。

  她是隱身出去的，所以，沒人知道她出去了。

  直到鄭小依來找她，才發現她不見了。

  本來，她過來，是想告訴她，村子那邊來消息，說清灣村到開木鎮的路，歷經艱辛，終於修好了。

  此外，她哥哥也將娶媳婦了。

  這可是兩個大好消息啊！

  然而，她，不見了！

  「陳姐姐，小芹姐不見了！」找不見任舒晴，鄭小依心頭一急，趕緊跑過來找陳欣瑤。

  想起今天的日子……

  陳欣瑤眼裡不由閃過了慌亂。

  「快找！無論如何，都要將她找到！」她發動府內的下人，大規模地去尋找任舒晴的下落。

  楊慶聯、楊慶笙、楊慶羽等幾兄弟也都聽說了任舒晴不見的事情，紛紛出動，城內城外到處尋找。

  楊慶聯還動用了軍權，發動軍隊來找人。

  然而，找了多日，都沒有尋到她的蹤跡。

  五月十二。

  浩然城百里外的一座高山之上，瀑布飛流，水聲嘩嘩。

  任舒晴便站在懸崖邊上，看著對面那倒懸而下的瀑布。

  這山很高，瀑布落下，激起無盡的水霧，使得從高處往下看去，根本看不見谷底究竟是何模樣，只能聽到嘩啦啦的水聲與看到一片迷濛。

  任舒晴身上穿的，已然不是初三那日離開楊府時所穿的衣服，而是另一套。

  不過，她的妝容，依然美麗動人。

  她站在那兒，衣袂飄飄，就如一名神色清冷的仙子一般。

  眸子裡映著飛落的瀑布，耳里聽著那一陣落水轟鳴，她的臉色，沉靜如常，幾乎沒什麼變化。

  兩年了。

  她與他，已經分開整整兩年了。

  她的內心，也整整煎熬了兩年。

  五月十二，她永遠記得這一天，記得西陽城下的滿天箭雨，記得他為護她而遭受的萬箭穿心之痛。

  本來，她還期盼著小萌萌能夠醒來，能夠給她帶來一絲希望，能夠將他救活，可是，等了這麼久，堅持了這麼久，她感覺自己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小萌萌並沒有醒來，她都有些懷疑，它是不是也已經不在了。

  之所以跟她說暫時沉睡，只是……

  騙她？

  它是怕她傷心嗎？

  她確實會傷心，會難過。

  它對她，應該挺了解的，所以，就編了這麼一個謊言來騙她，對嗎？

  而今回頭，越想，她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是她提議它喝萬靈歸液的，然後，才導致了它的沉睡，甚至，消亡……

  如果，連它都不在了，那她，還能抱著什麼指望？

  越想，她越是覺得傷心、絕望！

  它不在了，他也不在了，那她，獨自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對她而言，沒有意義。

  復仇之後，她之所以又堅持了一年，其實，是在等待，等待它的醒來，然後看看，它能不能創造什麼奇蹟，讓他復活過來。

  他的身體，一直都在。

  所用的方法，就是當初小萌萌教她浸泡葉傾逸向她求婚時送她那束玫瑰花的方法。那束花，一直保存到現在，完好無暇，和她拿到手的時候一模一樣。於是，她用了同樣的方法，保住了他的屍身，就是為了等小萌萌醒來，希望它能給她帶來那似乎遙不可及的希望。

  然而，等了一年多，它終究沒有醒來。

  她的內心，早已處於崩塌的邊緣，並在這邊緣上徘徊了這麼久這麼久。

  終於，她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她邁動腳步，向前踏出了一步。

  卻在這時，身後，響起了聲音：

  「舒晴！」

  「小芹姐！」

  「阿花！」

  歷經十日，千辛萬苦，她們，終於在這山巔之上，尋到了她。

  她緩緩回頭，看到了陳欣瑤、鄭小依、阿桃她們正朝她這裡奔來。

  在她們身後，還有楊慶聯、楊慶笙、楊慶羽他們，好多好多人……

  任舒晴怔怔地看了一下他們。

  她看到，他們眼神里的焦急與不安，還有擔憂與害怕。

  她聽到，他們一聲又一聲地對她呼喚，呼喚她的名字。

  可是，終於，她還是邁出了那一步，在她們伸手要將她抓住的那一瞬，一個縱身，跳下了懸崖……

  「小芹姐！！！」

  鄭小依本以為可以將她抓住的，可是，卻還是抓了個空，眼睜睜地看著她從這懸崖邊上掉下去了。

  這一剎那，她是何其絕望。

  身後晚一步趕來的陳欣瑤、阿桃等人，望著那看不見底、水霧朦朧的崖底，眼眸之中，亦是生出了絕望的情緒來。

  對面的瀑布，依然在嘩啦啦地往下傾瀉著，聲勢浩大，氣勢磅礴，掩蓋了崖頂上那一聲聲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