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所謂命運
2024-05-02 14:43:02
作者: 翩月蠶鴻
若是讓她回永安侯府,一方面永安侯已經不在了,另一方面她與顏榮灝、苗芸花也並不是很親近,而且周邊算得上知心朋友的也沒幾個,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她的陰鬱只會變得越發陰鬱,後果難測。
所以,怎麼看,將她留在楊府,都是最合適的選擇。
不過,醒來一個多月,儘管陳欣瑤、鄭小依等每天輪著過來陪她,可她心中堆積著的陰霾,並沒有被驅散的跡象。
絕大多數時候,在她們陪著她的時候,幾乎都是她們在說話,她偶爾會說那麼幾句,然後沉默。
這讓陳欣瑤很擔心,但除了陪伴,卻也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
「夫君,舒晴這樣已經一個多月了,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你可有想到什麼辦法?」遠遠看著任舒晴坐在院子裡的一棵樹下看著樹梢發呆,陳欣瑤便覺一陣心疼,不由問一旁的夫君。
楊慶笙也在朝著任舒晴的方向看,他搖了一下頭,語帶無奈的嘆息,「心結的問題,除了她自己,我們誰也幫不了她。我們能做到的,除了陪伴,也只有陪伴。」
「唉,舒晴怎就這麼命苦呢……」陳欣瑤幽幽呢喃。
要是自己能夠替她分擔一些,那該多好啊!
便在這時,有下人來報,說是聖上過來了。
陳欣瑤與楊慶笙迅速出去迎接,卻見項之淵是便服前來,身邊只帶了幾名大內侍衛,顯然是希望低調一點。
他的到來,目前為止,連楊易安、關夫人都不知道。
他只是悄悄讓人過來通知楊慶笙與陳欣瑤一聲而已。
所以,來迎接他的,也就只有他們夫婦兩。
「聖上,你怎麼來了?」他們一臉的驚詫。
項之淵擺擺手,示意他們免禮,道:「朕想過來看一看任舒晴。」
楊慶笙將他迎入屋裡,叫了下人端了茶水甜點過來招待他。
「她現在怎樣了?」坐下之後,喝了口茶,項之淵一臉關切地問。
「情況不怎麼樂觀。」陳欣瑤道,跟著將任舒晴近期的情況跟他講了一下。
聽了之後,項之淵皺了皺眉,沉默半晌,才嘆了一聲,「朕都有點後悔當初把葉傾逸派去甘州了。」
頓了一下,他跟著繼續,「他的犧牲,不僅讓朕損失了左膀右臂,還害得葉夫人失去了摯愛,朕實在是心中有愧。」
這麼好的一對鴛鴦,現在,卻只剩下其中一隻了。
在陳欣瑤與楊慶笙的帶路下,他去看了一下任舒晴,卻不敢走得太近,怕把她驚到了,就遠遠地看著她。
她依然坐在樹底,依然在看著樹梢,像是保持著一開始的姿態,石雕一般,根本就沒有動過。
項之淵從遙遠的京城過來,本是想跟她說幾句話的,但看她這個樣子,他又不忍將她打擾,怕提了葉傾逸的名字,又會讓她更加傷神。
於是,他便沒有過去。
她在樹下發呆,並沒有注意到這邊正有幾個人在看她。他在那兒看了她半個多時辰,才回了客廳。
本來他心中沒那麼難過,但看了她之後,他都有些抑鬱了。
見得如此,陳欣瑤道:「陛下,你也莫要自責,而今的事情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實在怪不得你。而且,葉傾逸身為臣子,替你分憂也是應該的。你將他派去甘州,一切再正常不過。」
「朕知道。」項之淵面露難過的神色,「可是,看她這個樣子,朕實在忍不住難過與悲傷。所謂命運,對她,也太不公平了。」
縱觀她此生二十餘年,小的時候被人販子拐到山旮旯的地方賣了,然後過著窮苦不堪的生活。之後慢慢發跡,經過自己的努力,憑著自己的本事,創造了一筆不菲的財富,總算是過上了不愁吃穿、瀟灑快意的日子。
孰料,生活才剛有點起色,卻又遭遇了失憶之劫,吃了不少苦頭。
所幸,機遇巧合,遇到了陳欣瑤,這才有了落腳之地,不再顛沛流離,並開啟了一段廚藝界的傳奇,完成了註定載入史冊的《鼎食玄典》,成為了可以說是天下人人都知道的大紅人。
哪裡曉得,名盛一時之際,又遭到了仇玄銘的利用,然後又是一段恩怨糾葛,到頭來卻發現,命運可真是會捉弄人——仇玄銘,竟是她的生身之父!
在京城的叛亂結束之後,一切回歸平靜,她也收穫了自己的愛情,婚姻美滿,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美好!
然而,天知道,短暫的幸福之後,在前方等待這對眷侶的,卻是陰陽兩相隔。
呵,這什麼狗屁命運!
項之淵打心底地祝福他們,卻發現,哪怕自己是天子,在命運面前,也是無能為力。
他什麼也幫不了,還反而沒有意識地將他們往深淵裡推了一把……
要不是他推了這一把,他們,或許,現在,還能幸福地待在一塊、過著美滿的日子吧?
想起他們以前臉上寫著的幸福的笑,再想起樹下的那抹形單影隻,他就有一種內心被扎痛的感覺。
他是聖上,是天子,蒼天之下,蒼生之上,卻也幫不了她一絲一毫,只能遠遠看著她孤零零地在那裡傷心難過。
為此,他終究還是自責了——儘管,客觀來說,他並沒有做錯什麼。
他一直覺得,要是沒有他們,或許,他也不會坐擁而今的這片江山。
他們是功臣,絕對功臣。
沒有人可以抹殺他們對他登臨天下、穩固天下做出的巨大貢獻。
他對他們,一直都是很感激的。
從古到今,關於帝皇,人們常言:「孤家寡人。」
可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孤家寡人。畢竟,他有那麼多可以值得信賴的人,他信賴他們,他們也都信賴他。如此,他又怎麼會是寡家孤人?
不!
他不是!
在心底,他一直都把葉傾逸當兄弟、把任舒晴當弟妹,只是,嘴上不說而已。
有些東西,心中知道就好,不一定要開口說出來。
他在楊府待了幾日,每天都會去看任舒晴一兩個時辰。
但,他並沒有過去打擾她。
只是隔著一段距離,靜靜地看著她。
直到,準備離開的那日,他才過來,與她說那麼幾句。
聽到有人說話,任舒晴死水一般的眸子這才動了一下。
她轉過頭,看著他。
顯然,她沒有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只是覺得認識,所以,並沒有起身行禮。
自然,項之淵也不會怪罪她。
面對她,他儘量不提葉傾逸的事情,只是說了一些表示對她關心的話,要她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都可以來找他,並承諾,只要是自己幫得上的,都會竭盡全力地幫助她。
看著他,她黯淡的眸子裡微有光芒閃爍,嘴唇動了動,緩緩開口,詢問道:「我想要將他找回來,你能幫我……將他找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