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心如明鏡，骨藏堅韌

  「不是的月兒，如果娘早點告訴你，咳，咳咳……」

  張蘭急切的似乎想要再說什麼，卻是太過激動，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一邊咳嗽，還一邊大口喘息。

  蘇楚月頓時緊張起來，忙給她拍著背順氣，「娘你別急，月兒聽你說就是，聽你說就是。」

  張蘭咳嗽了好半晌，才稍微平復了些，嗓子已經有些沙啞。

  「月兒，如果娘早點告訴你這些，或許你已經帶著玉佩去了京城，可是娘沒有說，咳咳，咳咳，月兒你原本可以躲過這一劫，是娘太自私……」

  說到此處，張蘭不禁落下了自責的眼淚，又激烈的咳嗽起來。

  「娘不自私，一點也不自私。」蘇楚月連連搖頭，幫張蘭拍著背順氣，「娘，就算你告訴我這些，我也不會去京城，我喜歡這樣平靜的生活，真的，我真的不會去京城。」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𝚋𝚊𝚗𝚡𝚒𝚊𝚋𝚊.𝚌𝚘𝚖

  她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張蘭，那個大夫人所生的蘇楚月已經死了，她不過是借用了一具死屍的異世魂魄，反正人死了屍體也無用，她問心無愧。

  她只是她自己，沒有那麼偉大要代替別人而活。

  她在這個世界上，不過是個孤兒罷了。

  她只知道，在她剛來到這個世界，在她最需要溫情的時候，張蘭給了她母親的關懷和慈愛，雖然沒有立即驅散她心中的陰暗，卻讓她不至於在冰冷黑暗的沼澤中越陷越深。

  這份感情對她來說，彌足珍貴，誰也代替不了。

  張蘭眼淚落得更厲害了，咳嗽了好一陣才稍微緩和了些，她咽下口中咳出的腥甜，目光幾不可察地閃爍了下，暗含著不舍地看著蘇楚月。

  「月兒，咳咳，讓娘抱抱你，好嗎？」

  聽到張蘭虛弱的請求，蘇楚月再也忍不住，直接撲進了張蘭懷裡，小孩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蕭墨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的退出房間，他負手站在房門外，聽到裡面蘇楚月悲痛難忍的哭聲，心疼又無可奈何。

  他一手銀針出神入化，卻是殺人容易救人難。

  若是換做其他病症，甚至是穿腸劇毒，致命內傷，他都可以試一試，然而鼠疫……

  這，並非是銀針能解決得了的問題。

  幾百年來，蕭家也在研究各種瘟疫的救治之法，可惜結果並不理想，和月兒拿出來這張藥方比起來，他不得不承認，蕭家在這方面遠遠不如。

  蕭墨哪裡想得到，蘇楚月拿出來的方子，是無數老中醫鑽研、嘗試出來的方法，凝聚著中華五千年博大精深的中醫智慧和精髓，若是能配合著西醫輔助治療，鼠疫幾乎是不會死人的。

  張蘭的病來勢洶洶，讓蘇楚月有些崩潰。

  可是很快，蘇楚月就強迫自己振作了起來，儘管藥沒有用，她還是在餵了張蘭吃飯之後，堅持熬煮著給張蘭喝了。

  哪怕喝了之後只有萬分之一的效果，也總比根本不喝的好。

  中午，強忍住心裡的難受，蘇楚月和蕭墨一起做了飯，照顧著張蘭吃飯、喝藥，然後自己也吃得飽飽的，喝了藥就出了門。

  越是這個時候，她越要愛惜好自己，絕對不能倒下！

  蘇楚月打起精神，和蕭墨一起走訪了幾家人，又去了村長家。

  前天晚上很多人在蘇楚月家院子熬藥，那是因為當時她是一邊配藥一邊將配好的往外送，所有人都等著，大家為了儘快將湯藥熬出來才那樣做。

  昨天下午，大家都在短時間內領到了藥，不用那麼趕時間，所以都拿回家各自熬煮去了。

  到現在為止，蘇家村發病的人已經有四十多個，每家每戶都瀰漫著濃烈的藥味，空氣中瀰漫著一絲壓抑的惶恐和害怕。

  羅青雲送了兩人到門口，忍不住開了口道：「月兒妹妹，你看我爹的情況……」

  說到這裡，他卻是欲言又止，生怕問出來之後，會聽到不好的消息。

  蘇楚月露出個笑容道：「羅大哥放心，村長病發得並不厲害，那些藥對他是有效果的。不過到底能不能撐過去，那還是要看村長他自己。」

  只是提到藥效二字時，蘇楚月雖然臉色如常，心裡卻像是被針扎過，尖銳地疼了一下。

  村長羅成豐的病情還算是在控制範圍內，雖然她不敢斷言他一定能挨過去，但和張蘭比起來，他活下來的機率大了不知道多少。

  蕭墨深邃的眸光微閃，不動聲色的拉過蘇楚月的小手，呵護地握在手心。

  她的手指有點冰涼，輕輕的顫抖著，讓他感到一陣陣心疼。

  羅青雲臉上露出欣喜道：「那就好，那就好。月兒妹妹，你們去忙，我先進去了。」

  他說著，眼中掩飾不住希望之色，轉身跑進了院子，快速進了羅成豐的房間。

  畢竟還只是十四歲的少年，即便羅青雲平日裡表現得頗為成熟，可在面對生死的時候，究竟是沒辦法泰然處之，表現出了孩童的一面。

  蕭墨牽著蘇楚月轉身離開。

  「阿墨，我們去王家嬸子家裡看看吧。」

  根據村長家得到的消息，他們一家人除了王家嬸子，其他人都病倒了。

  其實這也正常，王家嬸子家裡除了王家嬸子和王連山夫妻二人，便只有一雙老人和一個孩子，而不論是孩子還是老人，往往都是最容易被病魔侵蝕的。

  蕭墨拉住著蘇楚月停了下來，認真的道：「村里近四百人，若是全都病了，月兒每天都把整個村走一遍嗎？」

  蘇楚月回頭看向蕭墨，乾脆利落的搖了頭，清澈的眸子裡是乾淨而篤定光芒，道：「阿墨，昨天我看他們，的確有鼓舞人心之意。但今天，我只是想觀察各個病患的情況，看能否找到辦法救娘。」

  蕭墨深邃的眸子仿佛有漩渦，就這樣默默的看著蘇楚月，看得她心裡有點毛毛的。

  突然他猛地將蘇楚月摟進懷裡，用力的狠狠抱緊，仿佛要嵌進骨肉血脈之中，清朗的聲音含著萬般無奈道：「月兒，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聰明這麼堅強？」

  他知道她與眾不同，平時乖順得如小狗，任誰都能摸摸頭。

  可事實上，她心中玲瓏透徹如明鏡，最要命的是，她骨子裡隱藏著常人所沒有的堅韌，一到關鍵時刻就會爆發出來，將所有痛苦難過悉數承受下來。

  這樣的月兒，真的叫他又愛又恨，心疼又無奈。

  誰來告訴他，他究竟該拿她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