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相對

  「這個酒的味道不錯，」目光一轉，看著面前相對無言的一對少男少女，張付敏似乎是才想起來似的，「啊，真是，我忘了小葉還沒成年，不能喝酒——侍應，小葉，喝什麼果汁？家俊，你也是的，做世兄的，也不知道好好照顧一下世妹……」

  「不用那麼客氣，學長。」攔下了想要為她叫侍應再送杯水的付家俊，宋小葉張了張嘴，卻只是微笑。

  前世那麼親近的人，可是現在坐在一起，她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啊，」目光在兩個同時沉默的人臉上掃過，張付敏忽然笑起來，「我知道了，因為我這個『安娣』在，說話不方便是吧？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不了解年輕人的心理——你付奶奶之前就說過我……」

  笑著喝下最後一口酒，張付敏站起身，「算了，我還是回客房叫客房服務的好……」

  「『安娣』，你不要誤會……」宋小葉想要攔下張付敏，可是卻到底沒有攔下。

  「學長，你怎麼不攔下『安娣』呢？」看著付家俊，宋小葉抱怨了一聲。雖然面對張付敏有壓力，可是她也不想單獨面對付家俊。

  付家俊笑笑，舉起酒杯，小抿了口，才淡淡道：「你有沒有發覺，我姑姑在與不在，你表現得很不一樣啊！」

  「有什麼不一樣？」有些心虛地別開臉，宋小葉故意不去看付家俊的臉。

  付家俊一笑，因為侍應生上菜，也就沒有再接著問下去。

  看看面前的牛排，他抬眼看向放在宋小葉那邊的調料瓶，「小葉，」

  他才叫了一聲，宋小葉已經順手拿了一隻調料瓶遞過來。

  「我是要……」胡椒！

  看著手裡的胡椒瓶，付家俊呆怔了片刻，才笑道：「我總覺得我姑姑離開，你說話隨意自然了很多。」

  「有嗎？我不覺得啊！」抬起頭，對上付家俊盯著她的眼，宋小葉頓住手上的刀叉，「可能，有長輩在多少有些不自在吧！」

  「是嗎？」付家俊笑起來，仍然是那種斯文而有禮貌的笑容，可是看向宋小葉的眼神卻突顯犀利。

  身為大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他並不如外表所顯示的那麼溫和。只是，面前的少女似乎並不覺得他的眼神有什麼可怕的。

  垂下眼帘，付家俊越想越覺得好笑。

  是誰和他說過宋家的那個私生女很可憐的？那人，和宋小葉一定不是很熟……

  「或許，你想說我是錯覺。但，」把玩著手邊的調料瓶，付家俊笑道：「你對我的確是很了解。知道我芒果過敏，知道我吃牛扒時喜歡另加胡椒粉……」

  「不是錯覺！」宋小葉直截了當的話讓付家俊一怔。

  盯著付家俊，宋小葉笑著聳了聳肩，「學長，你可是聖保羅的學生會長，又是付家唯一的繼承人——你應該知道在很多女生眼裡，你都是白馬王子般的存在……」

  「有多少女生想嫁入豪門呢？」歪著腦袋，宋小葉嘆了一聲：「我也是個俗人，不是沒想過啊！所以，關注學長你，知道你的一些事，這也很平常……啊，學長，你不用害怕，雖然之前我的確是很關注你，但現在我已經沒那麼想嫁入豪門了，所以你可以把這些事都忘掉……」

  付家俊啞然，他看著宋小葉，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看出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可是宋小葉卻已經笑著低頭去切盤子裡的牛扒，表情自然得好像根本就沒把自己說的那番話放在心上。

  沒辦法再揪著追問，付家俊只能笑著轉移話題，「是想做明星？之前在香港也是拍了GG。」

  「是啊！可惜只放了一天……」宋小葉掀起眉毛，俯近了身體，「學長，這次如果我們贏了，你們付氏不會礙著我爺爺的面子，特意把我撤換了吧？」

  被突然問到這個問題，付家俊一愣，不寘不知道如何回答，半晌，才淡淡道：「那要看你們是什麼表現了——既然是比賽，總是有規則的。」

  宋小葉一笑，沒有再問下去，自顧自地用餐。反是付家俊，這一餐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總是忍不住盯著宋小葉。

  原本，只不過是禮貌性的請客，可是不知怎麼的，這樣和宋小葉相對而坐，他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好像，真的是和一個認識了很久，很熟悉、很親近的人一起用餐，而不是一個有些疏遠的學妹。

  「真的就打算做明星？」看宋小葉抬起頭看他，一雙眼清澈而明亮，付家俊不禁聲音一窒。

  「我、我是說，宋爺爺好像……可能很難啊！」雖然知道些宋家的事，可是就算是世交，有些話也不方便說。

  宋小葉默然，過了半晌才笑道：「很久以前，我從來都沒想過為自己做決定，也沒有想過可以選擇我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前世，她順從了所有人的意願。可是到頭來卻不曾幸福開心過。

  「可是現在，」她笑著，望著付家俊的眼眸清亮如水，「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做主！不管是多難，都是我自己選的——家俊，我不想再做從前那個沒有自我的影子了……」

  最後一句話，宋小葉的聲音很低。付家俊傾近了身，才隱約聽清她在說什麼。

  可是，她說的所有的話，都比不上聽到她叫他的名字讓他覺得震撼。

  這還是第一次，她沒有叫他學長，而是那樣自然地喚出他的名字，甚至不是什麼世兄……

  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她其實早就喊過他幾千、幾萬次「家俊」……

  「小葉，」手橫過桌面，在握住宋小葉的手時，付家俊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那個，」在宋小葉的注視下，他慢慢收回手，輕咳了聲：「你放心，我姑姑很公平的……」

  說完這一句，他有些後悔，總覺得自己其實並不是打算說這句話了。

  可是，看著宋小葉燦爛的笑容，付家俊又覺得隱隱鬆了口氣。

  吃完飯，付家俊想送宋小葉回別墅，卻因為宋小葉的拒絕而改為送她出酒店。

  「好了，學長，你還是快回去吧！叫的車馬上就到，你真的不用送我——要是被你這樣的白馬王子送回去，我怕你可能會被我那些熱情的『朋友』纏著，連酒店都回不了了。」

  開著玩笑，宋小葉看著付家俊漲紅了臉，才意識到現在的付家俊只是個純情少年，可不是後來那個整天和小明星傳緋聞的付氏總裁。

  垂了下頭，她壓下百味乏陳的心緒，只笑道：「在美國生活久了，連說話都……」

  笑著搖頭，她故作輕鬆地聳聳肩，推著付家俊進了酒店。

  叫的車還沒有到，宋小葉抱著肩，在一輛車駛來時往旁邊讓了讓。卻不想那輛車忽然停下，一個男人搖下車窗探出頭來。

  「宋小葉？！」

  茫然回頭，宋小葉看著那張臉，想了幾秒，才恍然記起這是今天見過的那位黃導。

  「黃導，真是好巧……」笑著走近，宋小葉很自然地打招呼，「是來酒店用餐？」

  黃導不是一個人，坐在他身邊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衣著考究，但是臉上卻架著大寬邊的墨鏡，根本看不清楚臉。

  不過，雖然看不清，但這樣的打扮很明顯是明星的標配。再加上是和黃導在一起，身份不言而喻。

  「你也是來吃飯？」黃導敲著方向盤，笑著眯起眼，「我記得好像拍攝節目期間，不准許私自外出啊！」

  「嗯，是，我請了假。」宋小葉笑著，眼角瞥見黃導身邊的女人不自覺地撇了撇嘴，忙又後退一步，「黃導，那就不耽誤你了。」

  「有什麼耽誤的？我也就是送朋友來酒店……」好像沒有察覺身邊女人扭頭瞪他，黃導淡淡道：「是要回去？正好，我送你——小王！」

  被他一掃，戴著墨鏡的女人挑起眉，雖然已經明顯生了氣，卻仍是二話不說就下了車。

  「這怎麼好呢？黃導，我叫了車，真的不用麻煩你……」

  宋小葉還想拒絕，黃導卻已經下了車，轉到另一邊，「小葉，不會不給面子讓我為美女服務吧？」

  沒辦法再拒絕，宋小葉只能幹笑著轉過去坐上了副駕駛座。

  目光一轉，正好看到那個小王抱著肩膀，站在酒店門口，冷冷地看著她。

  宋小葉皺了皺眉，心裡隱隱有些說不出來的怪異。

  站在門口，看著車子駛開，小王冷哼了一聲，轉身往酒店裡走去，「男人啊！都是貪新鮮！一個個的，都是沒良心……」

  腳步一錯，撞在了正好從酒店裡走出來的少年。

  小王「呀」的一聲，有心要吵，可一抬頭看到和她相撞的少年一派斯文，穿的也是阿瑪尼，到嘴邊的惡言就立刻咽了下去。

  「同學，走路當心些嘛！」

  「對不起……」付家俊點了點頭，道了歉就立刻錯身走了過去。

  還沒有回到房間，他就又轉了回來。總覺得不送宋小葉心裡總是少了些什麼似的。

  站在門口，發現沒有宋小葉的身影，付家俊只好又轉身。還沒等他進酒店，就有一輛的士開了過來。

  司機還沒停穩車，已經開了車窗問：「先生，是你叫的車嗎？」

  腳步一頓，付家俊看著司機，一時間只覺得心慌，「你、你等一下啊！」

  掏了手機，付家俊立刻拔通那個剛存起來的電話：「小葉，你在哪兒？怎麼沒坐叫的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