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失意人劇組

  「對，就是那裡！拜託，輕點，這個可是算在房租里的！弄壞了要賠。」

  站在門口，看著叉腰大叫的珍娜，再看任勞任怨做苦力，和德里克搬沙發的金髮青年。宋小葉真的很懷疑，那個奇蹟是不是真的能創造出來。

  誰見過製片人和男主角會像場記、雜工一樣幹這樣的苦力活呢？

  誰見過整個劇組連個攝像機都沒有，用來拍攝的是從租賃店裡租的DV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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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誰見過男主、女主外加一個女配都是兼職的劇組呢？

  自從加入《鬼影》劇組，宋小葉算是全見識到了。

  女主角瑪莉，平時是在炸雞排店裡工作，據說之前在洛杉磯也做過很長時間的臨時演員，還有一次演到了女三。只可惜，自從那次之後，星路坎坷，後來遇到理察，就跟著到了紐約。

  而這次的女主角，是瑪莉簽了合同兩年後唯一一次的女主角。

  男主角馬克，也是一樣，臨時演員出身，熬了五年仍然沒有出頭。和瑪莉一樣，把這次的演出看作是最後的機會。所以才會任由珍娜差遣，哪怕是做苦力都不在乎。

  德里克，影碟出租店的小老闆，這次投資電影，連鋪子都退了，是拿著抵押金投資的。

  他們這個劇組，簡直就是失意人的大聯盟。這裡頭，也包括了作為導演、投資人的珍娜。

  名校畢業，成績優異，按理說珍娜應該前途似錦的。可是，因為是個女人，又是新手，根本就沒有人肯給她做導演的機會。

  畢業一年，連副導演都沒做過，只做過場記。這次拉著青梅竹馬的德里克投資電影，就是想掙一口氣。

  「不要覺得我們不會成功！夥計們，我們成功的機率很大！你們想想《布萊爾女巫》，那就是我們的榜樣。在那之前，誰敢想像一部DV就能拍電影，還能賣出那麼大的價錢——我是說真的！你們都該為自己的英明決定而喝彩！現在，等著你們的就是瑰麗的未來……」

  德里克的嘴皮子最油滑，不過幾個小時，就把大家說動，減了一半片酬，而換了電影大賣的分紅。

  兩個主演，片酬還算好，減了一半，還能收到差不多兩千美金。

  而宋小葉，減了一半，只有一百五，還要給才不管什麼分紅，只要現金的理察九十美金。

  怎麼看，都好像覺得這筆買賣虧了！但，看到劇組裡的人個個充滿幹勁的樣子，宋小葉又覺得心裡有說不出的興奮感。

  簡陋的老房子，充作片場，陳舊的家具，自帶的服裝，租來的DV，還有那些租來的水銀燈……

  或許，就在這裡，他們也能創造出一個奇蹟。

  雖然，那個掛在嘴上的奇蹟好奇離得有些遠……

  「宋，你的妝，應該再老一些——不，是再成熟一些……」

  抱著肩膀，珍娜指點著幫忙化妝的瑪莉。

  沒有人手，他們每個人都是兼職的化妝師和服裝師了。

  不過，還好美國的百貨商店有一樣好……

  「喂，德里克，你別碰我的衣服，要是扯掉了標籤，我可退不回去了！」

  從鏡子裡看到德里克的舉動，宋小葉忙回頭叫了一聲。

  今天，終於輪到拍攝她的鏡頭了，為了拍攝，她特意「買」了幾件衣服。

  不僅是妝，從服裝上，她也特意往成熟上扮。

  扮完了，看起來很像二十多的青年女子。

  雖然在試鏡的時候演的是被嚇壞的女鄰居，可是正式拍攝，卻不是那個劇情。

  《鬼影》的劇情很簡單，講的是一對年輕的戀人搬了新家。在一棟老舊的鬧鬼的公寓，卻遇到了不可思議的怪事。為了查明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男主角在家裡安裝了攝像頭，結果真的發現了這間公寓鬧鬼。並且，還發生了更可怕的事……

  這個故事，宋小葉覺得有些耳熟。不過，像這種橋段，有很多類似的。好像有一部老港片，也有過這樣的故事。

  除了男女主角，宋小葉就是唯一出現在鏡頭前的角色。而她的第一次出場，就是在男女主角搬家的那一天。

  搬家的頭一天，男主提著DV，到處追拍女主。鏡頭一晃，就照到了住在他們隔壁的鄰居……

  目光陰沉，宋小葉盯著晃動的DV，靜靜地盯了兩秒，才慢慢露出笑容，客氣地點了點頭……

  雖然看似禮貌而溫和，可是眼神卻始終是冷冰冰的，尤其是在目光轉向對面開著的房門，看向房間時，宋小葉臉上浮現出一種古怪的表情。

  那是詭秘而又難以言喻的表情。

  DV晃動下，更顯出一種說不清的味道。

  「OK，卡——」

  拿著DV的珍娜舉起手，翹起大拇指，「不錯！說真的，宋，你真讓我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只有十七歲！下一場……」

  因為女鄰居的古怪表現，男主動了好奇之心。幾次想要拍攝對面鄰居的活動，卻都沒有成功。

  就像現在，男主剛拿了DV出門，鄰居就已經打開門走了出來。

  在男主閃身回房後，鄰居似乎是覺察出了什麼，轉過頭，定定地看著房門。臉上又是那種古怪的表情，就在男主以為她要轉身離開時，她忽然又慢慢走近房門，踮起腳往房間裡看來……

  宋小葉的鏡頭並不多，作用也不過就是引起男主女主的好奇，外加覺得詭異。當他們遇到詭異的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覺得一切的罪魁禍首，可能是對面神秘而詭異的東方女鄰居。

  但是，在幾次偷拍後都沒有發現後，他們還是把視線轉向了他們租住的房間……

  拍攝到這裡時，才是真正的精彩。

  對於瑪莉來說，這完全是個表現演技的好機會。

  整部戲，女主的戲份比男主多上幾乎一倍。可以說，整部戲，都是靠女主的演技來支撐起來的。

  原本，宋小葉還覺得，珍娜之所以選擇瑪莉來演女主，可能是和他們沒有選擇洛杉磯，而來了紐約，不是通過演員工會，而是通過小經紀公司找演員一樣，都是為了省錢。

  但是，連著幾天一有空閒就過來看拍攝後，宋小葉算是明白了這世上真的有「機遇」這回事。

  雖然名不見經傳，可是瑪莉的演技卻是相當了得。

  從電影一開始的陽光青春，到後來的驚惶、茫然、恐懼、不安，還有最後被鬼上身時那種難言的詭異，與令人嚇破膽的鬼魅笑容。

  就算不是在看電影，只是在現場看，沒有後期製作的陪襯，宋小葉都覺得瑪莉演得是真的好。

  「我的上帝！一定是上帝保佑我，我真的覺得自己——太棒了！宋，我從來沒有演過這麼痛快……」

  不到十天的拍攝，拍完戲，開慶功宴時，瑪莉喝多了，抱著宋小葉又是哭又是笑。

  「就算以後還是不成功，我都覺得值得了！至少，我演過女主角……」

  聽著瑪莉又哭又笑，宋小葉心裡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滋味。

  都說美國是夢想之國，人人都有個美國夢。可是，真正能實現夢想的人，卻總是最少數的那一群。

  人在美國，她的夢想，是不是能實現呢？還是，她也會和瑪莉一樣，磋砣多年，夢想仍是那麼遙遠。

  雖然拍攝很短暫，可是宋小葉總覺得，在她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拍攝過後，珍娜和德里克又在公寓裡住了幾天，就借用一台筆記本，完成了《鬼影》的後期製作。

  宋小葉沒有看過完成後的《鬼影》，和瑪莉他們一樣，他們寧願等到在電影院裡，再去看這部可能真的會成為奇蹟的電影。

  珍娜和德里克去了洛杉磯，在那裡，他們會向各大電影公司推售他們的電影。而那，可能是一段很艱辛的路……

  沒有去送機，宋小葉在告別時，只是笑著開玩笑：「千萬別忘了我們的分紅，可是會一直等著你們的！」

  「傻瓜！當然不會忘了——不是有合同嘛！」

  德里克笑著，目光轉向一直緊張地捏著背包的珍娜，嘴角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你們就算不相信我，也該相信珍娜。」

  是啊，相信珍娜。德里克雖然嘴很滑，可是卻從來沒有懷疑過珍娜。要不然，也不會就把一切都押在了珍娜身上。

  每次看到德里克看珍娜的眼神，宋小葉就覺得自己還是相信愛情啊！

  送走德里克和珍娜，宋小葉嘆息著，一扭頭，對上盯著她的理察，再感動的心情也像受驚的鴿子似的飛走了。

  剛拿到的錢，還沒在口袋裡揣熱乎呢！

  撇了撇嘴角，宋小葉數好了錢，遞過去，「九十美金，理察，你數數吧！」

  沒有收錢，理察倚著門，看著已經合上的電梯鐵閘，只是感慨：

  「我們南加大，總是出人才的！哪怕是個女的，也不簡單——就像泰勒和我……」

  宋小葉眨了下眼，悄無聲息地把手裡的錢往口袋裡揣。

  還沒揣進兜，一隻手就捏住了她的手。

  白了宋小葉一眼，理察毫不客氣地把錢揣進自己口袋裡。

  「人活在這世上，就得按合同辦事——知道不？！進來，有活兒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