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野貓

  雖然巷子裡的光線已經不像之前那麼暗，可是那幾隻大號的垃圾桶附近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垃圾，根本就看不清發出聲音的到底是什麼。

  宋小葉隨手拎起一根不知是誰丟掉的拖布杆，慢慢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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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著幽暗的光，幾道黑影正從一隻大號垃圾桶躍下。

  聽到聲音，落在另一隻垃圾桶上的黑影身形一頓，轉過頭來看向宋小葉。

  幽暗的光線下，那是發著金綠色光的眼眸，在暗夜裡閃爍著鬼魅與妖異。

  莫名的，宋小葉打了個冷戰。明明不過是些貓咪，可愛的萌物，為什麼在夜裡看來，居然會讓人心裡發毛呢？

  定住腳步，她沒敢再往前走。那幾隻盯著她的貓，在她半天沒有動之後，終於又動了起來。

  有幾隻跳上了垃圾桶繼續翻找食物，還有一隻躍上了大垃圾桶，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有一瞬間，宋小葉覺得自己是被監視了。那只在高處，被燈光掃到，顯出土黃色身形的大貓，目光冷冰冰的，帶著警惕與陰森。

  突然間，她就想起小時候在宋家大宅里，曾聽一個老女傭說「貓是奸臣」。現在這隻盯著她的大貓，就讓她有那種奸詐、陰險的感覺。

  好像，它隨時都會撲上來給她一爪子似的。

  原來，貓並不是只有那樣溫馴、可愛的一面，也有這樣讓人身上發冷，惶恐不安的一面。

  搖了搖頭，宋小葉往前靠了幾步，「貓咪，不要怕……」

  「喵……」尖利的一聲警告。

  正翻著垃圾桶的貓也停下了動作，扭頭齊刷刷地看向她。

  「我沒有惡意……」

  宋小葉抬起手，試圖安撫這些野貓。長年流浪在城市裡的大街小巷，沒有主人，沒有現成的食物，整天只能在垃圾堆里刨食兒，不是被野狗追，就是和其他野貓打架，要躲避抓貓抓狗隊，還是逃離那些虐待動物惡魔的毒爪。

  從可愛的小貓咪變成現在這樣警惕、充滿敵意的野貓，想來也有很多心酸吧？

  宋小葉想著，往前湊近，心裡全是對這些可憐野貓的同情與憐惜。

  「喵……」刺耳的尖叫，一道黃影從高空躍下，亮出的利爪直抓宋小葉的面頰。

  被嚇了一跳，宋小葉慌忙躲閃，同時，手中拎著的拖布杆也揮了出去。

  拖布杆打出，正好打中了撲過來的那隻黃色大貓身上。

  那隻大貓慘叫一聲，沒有再撲過來，身子在半空一扭，落向了另一邊。

  可是就是這樣，宋小葉仍覺得手臂一痛，分明就是被那隻貓順爪抓了一下。

  顧不得去察看傷口，她抬起頭盯著那隻隱在黑暗中盯著她的大黃貓。

  幽暗的光線中，她看不清貓的身形，可是那種被窺視著的感覺卻一直都在，讓她不敢動彈，只是牢牢盯住前方那兩點金綠色的光亮。

  就這樣，和她對視了很久，那兩點綠光忽地隱沒在黑暗中。

  宋小葉鬆了口氣，轉過頭去，才發覺原本還在垃圾桶上的幾隻貓，不知什麼時候早就無聲無息地溜走了。

  心中微動，她再回頭看沒有半分聲音的黑暗中，心裡隱約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隻大黃貓，難道是這個小集團的頭目？貓王？！

  搖了搖頭，她拋開這古怪的想法，才留意到被抓傷的手臂火辣辣的疼。

  丟下拖布杆，宋小葉返身回了夜總會。

  她人才現身在燈光下，就被正好表演完的米婭看到。

  「你怎麼了？怎麼那麼多汗——你手怎麼回事？」

  抓住宋小葉的手臂，米婭的臉色都變了。

  雖然天氣剛剛轉暖，但在夜總會工作，穿得很少。宋小葉剛才搬空酒箱出去，並沒有多加大衣，現在薄薄的一件紗料衣服，手臂上被抓開一道口子，直接能看到裡頭的血痕。

  「是不是又有……」

  「不是不是，就一隻貓。」宋小葉急著安撫，又要縮回手，「沒事，就是被抓了下。」

  「被野貓抓了？」麗麗聞聲而來，瞪著宋小葉，責怪道：「你逗那些野貓幹什麼？整天翻垃圾，誰知道染了什麼病呢？得去打狂犬疫苗！這個時候……」

  看看米婭，麗麗皺了下眉，「你去準備，一會兒還要登台。把小葉交給我，我知道這附近有地方能這個時間打疫苗。」

  麗麗接手，米婭倒也放心，輕輕拍了拍小葉，示意她聽話，卻又轉回了後台。

  宋小葉吐了下舌頭，有心說不用那麼麻煩，可被麗麗一瞪，就又咽了回去。

  其實，她很享受這樣的關心。多奇怪，她想要的，沒有在親人身上得到，卻在異國他鄉的陌生人身上尋找到。

  穿了大衣，宋小葉老實地跟上麗麗。雖然麗麗從來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但這樣跟在她的身後，不知為什麼，她總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診所離「夜」不遠，同樣是在42街上。但——

  「麗麗姐，這裡是獸醫診所？」

  同樣是老舊的大廈。甚至這間診所連個牌子都沒有掛，只是在不太白淨的牆上畫了幾條狗。

  白她一眼，麗麗沒有理會她。直接就推了門進去。

  雖然已經過了夜裡十點，可是這診所居然仍然有等著看診的病——狗？！

  不只有狗，還有兩隻貓，在主人的陪伴下坐在候診室里。

  一個四十多歲的護士坐在護士站里，連頭都沒有抬，直接就問：「看什麼？貓還是狗？！」

  「看人……」麗麗直接了當地接了句。

  那個護士抬起頭，看到麗麗，似乎有些意外，「麗麗，天啊！怎麼會是你？我有多久沒有看過你了——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查理醫生現在在做手術，可能還要兩個小時才可以——那個混蛋！被槍打傷的真不是時候……」

  混蛋？！被槍打傷？

  宋小葉眨了下眼，只覺得心驚肉跳。

  難道，這間看起來是動物診所的診所真的能看人，而且，還是那種傳說中無所不能的黑診所？

  心裡有些發毛，麗麗卻完全沒感覺，一把扯了她的手臂，讓那個護士看。

  「邦妮，她剛才被野貓抓傷了，你幫她處理下傷口，打下疫苗吧！」

  「只是這樣？」原本還顯得沒精打彩的護士從護士站里走出來，雖然有些胖，可是居然靈活異常。

  只是簡單檢查了下宋小葉的傷口，就拉著她往旁邊的房間走，「跟我來，孩子。不會很疼的。」

  這話，當然只是哄她的。

  腆酒在傷口滑過，那種「刺激」的感覺，讓宋小葉不覺裂嘴。

  但，邦妮打針的動作倒是又輕又柔，完全和她有點粗魯的外表不一樣。

  「好了好了，下次你自己過來就可以了。連打三針，我包你沒事兒……」

  宋小葉笑笑，目光轉向半開的門口。在門後，一隻瘸了腳的黑貓正緩緩晃過去。

  「看來你很喜歡貓啊！」邦妮笑著拍了拍宋小葉，「查理醫生人很好的，總是收留這些流浪貓狗。不過，這些小傢伙，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收買的——你對它們再好，它們都未必把你當成是主人……」

  是嗎？

  宋小葉眨了眨眼，跟在邦妮身後走了出去。

  雖然剛被貓抓過，可是她的目光卻仍是不自覺地跟著那隻瘸腳的黑貓。

  不知為什麼，這隻有殘疾的黑貓，總讓她想起魅力貓來。

  看到黑貓，坐在椅子上，被打理得像貴婦一樣的兩隻貓豎起了毛，緊張地看著它，發出警告的尖叫。

  黑貓回過頭，目光掃過兩隻長毛貓，卻是很冷淡地又扭過頭去。那種眼神在那一剎那，完全的人性化，就好像是一個高傲的國王，不屑而嘲弄，仿佛連看一眼對方都覺得是種污辱。

  真是——高傲呢！

  回去的路上，宋小葉一直在想著那隻黑貓。

  開車的麗麗轉過頭，看著她，嘴角不知不覺地上揚。

  「是要表演貓？」

  「嗯，」宋小葉應了一聲，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麗麗居然猜到這事兒。

  看看不肯再說話的麗麗，她總覺得麗麗的過去可能比她和米婭知道得更精彩。但，麗麗不想說，她也不好問。

  雖然被貓抓傷了，但宋小葉卻沒打算放棄。

  既然已經決定要表演貓，那她一定就要做到最好。

  第二天，她特意買了兩隻盒飯。天一黑，就跑到了後巷。

  打開盒飯，她退開稍遠的位置，靜靜地等著。

  對流浪貓來說，食物的誘惑是巨大的。不到十分鐘，昨天她看到的那幾隻流浪貓，就出現了。

  只是，雖然出現，卻沒有一隻貓上前，而是遠遠地和她對峙著。

  宋小葉原本想要退後，但想了想，卻還是蹲在那兒，就那麼盯著那幾隻流浪貓。

  「喵……」那隻大黃貓，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站在幾隻貓身後，低聲叫了幾聲，又回過頭來看著宋小葉。

  宋小葉被抓傷的右手臂，又開始有疼痛的感覺。

  但盯著那隻貓，她卻沒有動。

  「喵……」在大黃貓身後的一隻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小貓，低聲叫著，隱約透出些撒嬌的意思。

  隨著它的叫聲，其他幾隻貓也開始叫了起來。

  「喵喵喵……」

  有些雜亂的貓叫，倒有些像是在開會一樣。

  不知是不是那幾隻貓說了什麼，那隻大黃貓，終於「喵」了一聲，盯著宋小葉看了會兒，開始慢慢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