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順水推舟

  「宋小葉，你再怎麼折騰，都是賤人生的，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

  

  這樣的話，宋小葉不是第一次聽。

  目光掃過滿臉嘲弄之色的宋詩芬，冷笑的宋雅芝，還有稍遠的掩著嘴笑的麗莎張、李翠珊。

  宋小葉忽然就笑了。

  前世時，這種時候，她只會哭泣，心頭好似刀割。可是現在……

  「私生女？！小姑姑，為什麼你居然這麼大聲地叫呢？就不怕別人聽見嗎？」低聲問著，宋小葉臉上的笑有幾分詭異，「啊，看來，你自己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你，宋詩芬，和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沒名沒份的，你還不一樣是個私生女！」

  宋小葉的聲音並不高，可是宋詩芬乍聽到宋小葉的話，臉卻立刻青了。

  的確，雖然人人都叫於麗三太太，可是她的確是沒名沒份。從內地過來，做秘書出身，於麗搭上宋老爺子時，香港早就不興納妾了。不像宋振峰的母親，小葉的親祖母，那是正經納的妾，有名有份。

  所以嚴格的說，宋小葉的話雖然過份，卻並不算錯。可是，不論對與錯，這話都讓宋詩芬氣得發狂。

  「宋小葉，你不想活了……」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宋詩芬完全沒有平時的淑女風度。

  宋詩芬和宋雅芝不同，對上宋小葉的時候，冷嘲熱諷那是常事，可卻從沒有親自動過手。動手打人這種事，從來都是指使宋雅芝的，她這樣的淑女又怎麼會做那種事呢？

  宋小葉沒有防著宋詩芬居然會突然動手，急著向後退，卻被身後的人用力一推，退無可退。匆促下，她抓住宋詩芬的手，卻不想宋詩芬居然耍陰，直接抬腳重重一腳踹在她的小腿上。

  低呼一聲，宋小葉也不客氣，依樣畫葫蘆抬腳踹上宋詩芬。兩個年輕相當的女孩撕扯在一起，身邊卻是多的是拉偏架的。宋小葉明顯落了下風，可是卻仗著一股悍勁，分毫不讓。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聲低喝：「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雖然聽出聲音有些熟悉，可卻沒人扭頭去看。還是來人快步趕過來，分開了她們，宋小葉才有機會抬頭去看。

  分開她們的是幾個男人，除了臉色鐵青的李主任還有現任學生會會長的付家俊。而另一個，讓宋小葉有些驚訝的卻是宋浩華。

  這個時候，他本不該出現在這兒的。

  「三哥，你怎麼會在這兒？」最先叫出聲的是宋雅芝。她剛才雖然也有幫著拉偏架，可是卻不是和宋小葉打架的正主，面對李主任的怒火，倒不覺得太心虛。

  因為宋雅芝的叫聲，李主任的臉色微微一變，轉向宋浩華，溫言道：「浩華，讓你看到這樣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

  「該抱歉的是我才是……」宋浩華的臉色也不好看。

  打架的兩個，是宋家的小姐，這對宋浩華、宋家來說，簡直就是在打臉。

  「一會我再去學生會，還請李主任給我一點時間……」

  李主任笑笑，轉向付家俊，「一會兒就讓家俊陪你好了——兩位宋小姐，一個小時後，我希望在教務處見到你們。」

  兩人都默不作聲，直到李主任走了之後，宋詩芬才說話。

  看著宋浩華，聽似招呼，可說的卻是：「浩華，正要謝謝你送我的皮包——還是你最疼小姑姑，知道把我的包買回來。」

  宋浩華目光微閃，轉向宋小葉，看清宋小葉臉頰上的一小塊淤青，下意識地就要抬起手，只是手還沒抬起，宋小葉就已經扭過臉去。

  手指蜷起，宋浩華尷尬地垂下手去，「小姑姑，你這樣不好……」到底是頂著姑姑的名義，宋浩華不好多說別的，「小葉，你也是，就算姑姑惱了你，你讓著她一些就是，怎麼能這麼沒大沒小的呢？叫人看笑話……」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角掃過宋雅芝身後的幾個女生，眼神有幾分犀利。而付家俊，早在李主任走開時就已經避到遠處，好像根本就沒有留意這邊的事一樣。

  「是，三哥，我知道錯了……」宋小葉淡淡說著，好像真的受訓了一樣。

  可是宋浩華卻是如同被針刺了一樣，現出一種古怪的神情。

  宋小葉服軟，是最好的結果，可偏偏看到宋小葉居然如此平靜認錯，而不是像從前一樣撲在他懷裡撒嬌告狀，宋浩華的心情說不出的怪異。

  「我，被邀參加校慶活動——作為傑出校友。」低聲說了一句，宋浩華緩了緩又道：「可能姑姑也會來……小葉，宋家兩代都是聖保羅的校友，你們……」

  「我知道，三哥，我這就去教務處和李主任認錯。」

  不知為什麼，看著宋小葉臉上淡淡的笑，宋浩華心裡很是難過，想要伸手拉住宋小葉，她卻已經轉身離開。

  宋浩華想追上前，付家俊卻已經轉過來，「師兄……」

  宋詩芬呶呶嘴，沒有回應宋浩華的招呼，只是冷眼看著兩人的背影。

  在宋雅芝嘀咕著「就這麼放過那賤人」時，她壓了壓手，側耳傾聽。

  「師兄，今年校慶我們準備排演一出話劇……」

  人去得遠了，聲音漸漸聽不清楚，宋詩芬臉上的笑容卻更盛了幾分。打了個響指，她回過頭，「雅芝，你聽到了。今年校慶要排話劇——不只是浩華來，二姐也會來，可能，還有別人也會來也說不定……」

  「那又怎麼了？」宋雅芝愣愣地問了一句，沒有反應過來。

  「你忘了，我爸爸、你爺爺他老人家，最討厭的是什麼。」

  「股市崩盤……」宋雅芝嘿嘿笑了兩聲，在宋詩芬沒好氣地瞪她，說「我指的是人，是人」時，「啊」了一聲：「這個我知道，是戲子——就像賤人的親媽一樣的戲子！」

  宋雅芝說得毫不猶豫，可眼睛裡卻隱隱閃爍著奇怪的光。

  「咳……」宋詩芬咳了一聲，表情也有些怪。

  都21世紀了，人人崇拜偶像明星的年代，老爺子卻仍是把那些明星叫「戲子」，花錢捧戲子，玩玩可以，可是想讓個戲子進宋家的門——休想！

  他們這些小輩曾暗暗猜測老爺子年輕時是不是被哪個明星傷過，所以才會這麼恨演藝圈的人。只是，那樣的猜測，自然是不敢說在明面上的。

  「雅芝，既然你的好妹妹那麼喜歡出風頭，讓老爺注意她。那我們不如幫幫她好了。」

  「她才不是我……」宋雅芝的聲音一頓，揚起眉來，「你是說，這次的話劇主演？」

  「宋家出個女主角也不錯啊！這麼多年，宋家還沒有人在校慶日主演過話劇呢！」

  目光相對，宋雅芝心領神會地點頭，「這個我有辦法，聽說選演員時會每個班推選一對男女，我敢保證我們班的女主角一定是宋小葉。」

  「已經夠了，」宋詩芬笑笑，「我會和一些人好好談談……」

  被所謂的親人在背後暗算了，宋小葉並不知情。可是從教務處出來，她總感覺有些怪怪的。或許是她多疑，但真的覺得周圍的人看她的眼神帶著淡淡的嘲弄，小小的惡意，好像在等著看好戲一樣的感覺。

  「張……」看著匆匆跑開的張薇，宋小葉搖了搖頭，沒有再叫喊。

  她們已經不是朋友，連表面功夫都不必做。

  前世她唯一的朋友呢！不過，還好現在她又多了個朋友……

  「嗨，」對上威爾燦爛的笑容，宋小葉的心情漸漸好起來。

  「你聽說了嗎？你們班選上的是你。」

  「選什麼？」宋小葉偏過頭，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那些人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她。

  「你不知道？羅密歐與朱麗葉啊！」威爾戲弄地笑著，「恭喜你，你有機會成為朱麗葉了！」

  「朱麗葉？」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那些人那麼看她。

  宋小葉還記得，前世時出演這齣話劇的是學院出了名的校花，演出時大把本校的男生大聲地喝彩。

  而她，在前世的這個時候，是被人唾棄的抄襲者，只能窩在角落裡等著發霉。沒想到，現在她居然成了競爭者之一！

  不用多想，也知道她為什麼突然之間有了這樣的境遇。

  低頭笑笑，宋小葉偏著頭，想了想，又笑起來。

  「你真的很開心啊！」威爾先是驚訝，隨即也笑起來，「你們這些女生就是喜歡出風頭的事！既然那麼喜歡演朱麗葉，那就去爭好了……」

  「去爭？」宋小葉笑著眨眼，「不需要去爭。」不用她去爭，就會有人把那個角色送到她手裡來吧？

  只是，在那些人心裡，她聽到這消息大概已經嚇破了膽，惶恐難安，不知所措到極點了。是啊，若是前世的她，真要怕死了。光是想到老爺子那張冷沉下來的臉，都要發抖。可是現在……

  「既然那麼想讓我出風頭，就隨你們的心意好了……」

  這一生，她才不怕被宋家任何一個人討厭呢！甚至，骨子裡有什麼東西雀躍著，帶著些許期盼。

  「很想，看那些人氣瘋的模樣……」

  仿佛從時空縫隙里鑽出來個小惡魔，就那樣在她心裡叫囂著，盅惑著她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