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父女

  論威嚴，宋振峰遠遠比不上他大哥宋振海，可是現在他板起臉，卻真的有些威勢。就連宋詩芬也有些慌。

  雖然是兄妹，可是這對兄妹的年齡卻差了二十多歲，宋詩芬就算不怕，也覺得很不自在。

  「五哥，」衝著宋雅芝擠了擠眼，宋詩芬很想宋雅芝出面，把這事攬下。可偏偏宋雅芝好似嚇傻了一樣，根本就沒看到她使眼色。

  有些惱了，宋詩芬沉下臉去，「五哥，女生的事你不懂……」看到宋振峰挑起眉，她抿了抿嘴角，沒有再說下去。

  捂著面頰，宋小葉的目光一直定在宋振峰臉上。

  她沒有看過宋振峰生氣是什麼樣子。從她記事，宋家的宋五先生就是個風流倜儻的男人，尤其有紳士風度。可現在，他——是在為她出頭嗎？

  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宋小葉無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目光仍是緊盯著宋振峰。只是這個時候，宋振峰已經轉身去看王美玲。

  雖然宋振峰沒有說話，可這樣被盯著，王美玲的面色也有些不好看，「詩芬啊！也出來一天了吧？不如，我叫司機送你回去——三太太會擔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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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詩芬口齒微動，到底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順從地聽從王美玲的安排離開宋家。

  送走了宋詩芬，王美玲立刻沉下臉，「雅芝，你是怎麼回事？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嗎！？這是在家裡，在外面，別人會怎麼看你……」

  眼角掃過哪怕是在呵斥，也保持風度的王美玲，宋小葉的嘴角無意識地牽了下。

  「好了好了，說這些有什麼用？」

  有些不耐煩，宋振峰似乎根本沒有聽出王美玲的斥責，並不是在責備宋雅芝打宋小葉的事，而是在怪她沒有保持淑女的形象。

  「雅芝，小葉，你們是親姐妹，怎麼就不能好好相處呢？」說完這一句，宋振峰皺起眉，哼道：「如果我有兒子，也隨得你們鬧去了……」

  目光滯住，宋小葉看著現出抱怨之色的宋振峰，忽然無聲地笑了笑。

  為什麼要有希望呢？擁有希望之後，註定是會失望。

  這一瞬間，暗自滋生的所有奢望都消失了。

  她所期盼的父愛，根本就不可能得到。或許，在宋振峰身上，那種情感根本就不存在。哪怕是對宋雅芝，也不過是高興時哄上幾句，隨手送些禮物，大方地給些零花錢罷了。

  宋家宋五的心思，不是用在她們這些不能傳宗接代的女兒身上，而是用在讓他得享片刻歡愉的女人身上的。

  目光轉開，掃過表情漠然，沒有半分笑容的王美玲，宋小葉勾了勾嘴角，垂下眼帘。

  她覺得受傷，可是更受傷的，應該是王美玲吧？

  沒有生下兒子，是王美玲的隱傷，也直接影響了她在宋家的地位。平時沒有人說，可以粉飾太平，可現在宋振峰居然這樣直白地抱怨出來，甚至還是當著女兒們的面。

  似乎是壓著怒意，王美玲沒有再提剛才宋雅芝的那一耳光，只是淡淡道：「你們都上去吧！雅芝，今天還沒看到你彈琴……」

  宋雅芝應了聲，白了宋小葉一眼，在返身要上樓時，卻又回頭有些擔心地看了眼王美玲。

  都不是小孩子了，宋雅芝自然知道王美玲打發她們上樓之後，會是怎麼樣的情形。

  雖然王美玲從來都顧著顏面，在人前表現得溫婉賢淑，可是不代表不會和丈夫吵架。

  想到父母可能又會吵架，宋雅芝狠狠地瞪了宋小葉一眼，心道要不是這個災星，她的家怎麼會像現在這樣。

  雖然被宋雅芝瞪，可是宋小葉卻好像根本沒有感覺。

  站在樓梯上，她好似沒有察覺到王美玲的怒意，就那麼直愣愣地問：「爸，之前您說誰得了年級前五，就把艾麗絲送誰——這話，還作數吧？！」

  被問得一愣，宋振峰很自然地就道：「自然作數。」

  說完這話，他忍不住打量了宋小葉兩眼。

  印象中，這個女兒從來都不懂得爭什麼，所以他之前雖然說了誰考得好就把馬送誰，可其實早就覺得那匹馬一定會是宋雅芝的了。

  「真是太好了！這次，我一定會好好考的……」

  迎著宋振峰的目光，宋小葉燦然而笑，仿佛全無心機，純然的開懷。可是轉過頭，她卻看著宋雅芝，道：「這次我不會再留手，會拿出所有的實力來爭一次——姐姐你不介意的哦！」

  不介意？！

  瞪著宋小葉看似平和的面容，宋雅芝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去。

  「不留手？你以為自己是誰？從小到大，你哪次考贏了我？！說得好像一直都對我手下留情似的！」

  她不記得了呢？也對，施暴的人總是很容易就忘記自己的罪行，而受傷害的那個，卻會記一輩子。

  笑了笑，宋小葉只是平靜地看著宋雅芝，「爸爸既然這樣說了，就算我沒實力，也要爭取一下。再怎樣沒用，也總得有些上進心啊！」

  「這話說得好！」宋振峰拍了拍巴掌，高興起來，「我說話算話！不管是哪個，只要考進年級前五，我都把那匹馬送她！要是沒一個考進前五，我就把馬賣了……」

  王美玲皺眉，瞥了眼宋振峰，沒有發火，只是溫和地看著宋小葉，笑道：「有上進心是好事。我一直都說就是女孩子，也不能樣樣輸人的。小葉，既然你要發奮圖強了，不如我再幫你多找幾個家教啊？之前請的那幾個，好像沒有什麼用呢！一直都沒讓你的成績提高多少……」

  聽似好意，可是這樣的話一說出來，宋振峰就皺起了眉，「不是後天就是月考嗎？這個時候，還請什麼家教？」

  看看宋小葉，宋振峰不快地道：「平時若是肯用功，也不必到現在才來抱佛腳了。小葉，你媽對你也算上心了，一直都有請家教給你補課，你也該像你姐姐一樣，好好用功才行啊！」

  好好用功？！比過宋雅芝，再像她八歲那年一樣，被打破了額頭，卻只敢哭著說自己跌倒了，撞得好疼嗎？！

  「爸，你放心，我會用功的。」

  柔順地應了一聲，宋小葉的目光在宋振峰面上停留片刻，就轉了開去。

  這個男人，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了解。

  在這個家裡，他永遠都只是聽自己想聽的，看自己想看的，至於其他他沒看到、沒聽到的，他其實根本就不在意的。

  這，就是她的父親呢！

  當著宋振峰的面，宋雅芝什麼都不說。可是背過人，她就把宋小葉堵在走廊上。

  「宋小葉，你真覺得自己能贏我？！你腦子不清楚了吧！就憑你，也想考年級前五？就算是我，都不肯說那樣的大話，你也配？！」

  「成績如何，與配不配有關係嗎？」宋小葉笑笑，問得隨意。

  她早就知道，沒有人相信她能在月考考到年級前五。畢竟聖保羅之所以在香港被稱作貴族學校中的貴族，不僅僅是因為學院本身，更因為每一屆都出類拔萃的學生。

  哪怕是在普通民眾眼裡的紈絝子弟，能入聖保羅，也必是因為他本身有一定的長處。而一向低調的宋小葉，除了入學成績過關之外，能入聖保羅，是因為她畫了一手好畫。

  而宋雅芝則是因為她練了十幾年的鋼琴，宋詩芬更是學習成績在她們那個年級組都是排在前列的。

  再刻薄，再惡毒，再讓人討厭，可是他們宋家的女孩兒卻的確個個都很出眾，不只是外表。

  「我說過，這次會使出全力呢！我的『姐姐』，既然我都這麼說了，難道你不也該一樣使出全力嗎？」

  睨著宋雅芝難看的臉色，宋小葉的笑容愈發燦爛，「現在說這些都是沒用。等到放榜那天，再看到底我配不配啊！」

  「宋小葉——」恨恨瞪著宋小葉轉開的身影，宋雅芝越想越氣：「你等著，我才不會讓你得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