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曖昧

  抬頭看到宋雅芝，跪著的宋詩芬立刻笑著招手，「雅芝，過來這邊——爹地，要不，我和雅芝出去玩，不打擾你們大人說話……」

  討好地搖著宋子軒的手臂，宋詩芬笑嘻嘻地說著。

  這樣的撒嬌，老爺子自然是敵不過的。笑著揮了揮手，他的目光掃過角落，有意無意地就道：「都出去玩吧！小葉也去……」

  應了一聲，宋小葉忍不住偷瞄了宋子軒一眼。

  她以為，老爺子並沒有看到她呢！從前的她，在宋家，幾乎就是個隱形人，每次家庭聚會，她都是那個被忽略的人。那時候，心很痛，覺得很受傷。可是現在，卻覺得自己真的好傻。

  不在意你的人，你又何必要去討好？不喜歡你，你就算把心挖出來捧到他們面前，他們還會覺得你的心腥臭……

  把自己生存的意義寄托在別人的認可中，是件愚得不能再愚的事——就算全世界不認可你，又怎樣？你仍舊是你自己，不會有任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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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裝沒有看到宋詩芬的白眼，宋小葉跟在他們身後繞過客廳，穿過寬敞的落地玻璃門，直入後花園。

  雖然是一起，可是才一走出來，宋小葉就立刻落在了後面，刻意的和前面的三人分開了距離。

  一直在玩手機的宋振義沒有留意，宋詩芬卻是拉著宋雅芝，低聲笑道：「還算她識相，要是真跟過來，我一準叫她好看。」

  雖然在宋詩芬沒留意時，宋雅芝一臉嫌惡，可是這會兒卻是十足的討好，「有小姑姑在，她怎麼敢過來呢？誰不知道，小姑姑最厲害了！」

  「呀，你是說我是母老虎？」

  「我哪兒敢啊！」宋雅芝嘻嘻笑著，壓低了聲音，「小姑姑，你不是說約威爾嗎？到底約沒約？」

  走得漸遠，宋小葉沒有再去聽兩個少女又說了什麼。這個年紀的少女湊在一處，除了包包、衣服，談得最多的就是男生。

  前世，她們從沒與她這樣交流過，這輩子，她更不想去湊那個熱鬧了。

  垂落的窗簾，讓她看不大清廳里的情形。不過，她也沒有那個心思去多留意。這個時候，陪在老爺子身邊的，都是視她如履的人，她花再多心思也不可能從他們那裡得到什麼。

  宋宅的後花園，是一片玫瑰花海。園丁打理得好，現在又是花期，滿眼的紅，很是眩目。

  穿過玫瑰花叢，宋小葉沿著小徑，很快就繞到了左翼的白色洋房。和中間的那棟白色洋房一樣，這棟後建的洋房也是英倫風格。只不過，顯得更青春一些。後建的左右兩翼，原本是她父輩們住過的，不過現在，基本都是空著的。

  從客廳這邊的落地窗進的屋子。宋小葉輕車熟路的直接繞到裡面的書房。

  左翼的書房，雖然沒有正屋的書房大，卻也有上千冊的書。從前，每逢家庭聚會，宋小葉大多都是在這兒度過的。

  沒有在書架上挑書，宋小葉靠著書架，抱著雙膝坐在地毯上。

  真是神奇，明明幾個小時前，她還在環球貿易廣場的大廳，倒在血泊之中。

  可是現在，她卻又坐在她少年時的避難所里。

  「只要抓住——抓住……」

  「抓住什麼？」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宋小葉駭了一跳。

  看向突然出現的宋浩華，她沒有驚訝。從小到大，她藏在哪裡，宋浩華總能找到她。

  「三哥，」沒有動，她望著宋浩華，強壓下剛才的激動心情。

  如果她改變了命運，那他也不會再重複……

  似乎是沒有留意到宋小葉的眼神，宋浩華隨手翻著桌上不知誰丟在那兒的書，反身看著她抱怨：「怎麼又叫我三哥？這裡都沒有人——小葉，我回來之後，你還沒有再叫我『浩華哥哥』呢？怎麼？我也不過是才走了四年，就丟了那個總跟在我身後的小尾巴嗎？」

  勾起嘴角，宋小葉笑了笑，「我也大了，再做三哥的小尾巴，會被罵的。」

  「誰罵你？」宋浩華在她面前蹲下身，認真地看著她，「你忘了，我說過喜歡你跟著我，喜歡你一直在後面叫『浩華哥哥』『浩華哥哥』嗎？」

  她記得！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都記得很清楚。

  整個宋家，待她最好的人，她又怎麼會忘記他的好呢？可是，就是因為記得太清楚，才會惹出那些人的非議。這一次，她不會再讓他們陷入那樣的醜聞中。

  「誰罵我？當然是未來的三嫂或是你現在的女朋友嘍！」低笑著，宋小葉半帶調侃的開著玩笑，卻在對上宋浩華的目光時，收斂了笑容。

  「女朋友？」宋浩華笑笑，轉過身，挨著宋小葉坐下，就那樣靠著書架，伸長了修長的雙腿。

  「你浩華哥哥被女人甩了呢！」

  「咦？」宋小葉一怔，「怎麼可能——三哥，你不要逗我笑啦！」

  怎麼會有人甩宋浩華呢？她從來沒有聽說過……

  「我是說真的——怎麼那麼沒有同情心？」

  宋浩華皺眉，好似撒嬌一樣的聲調，再加上輕愁的英俊面容，足以秒殺任何一個少女的芳心。

  或許，除了宋小葉之外。

  「天涯何處無芳草，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因為根本就不相信宋浩華說的話，宋小葉還能笑著開了句玩笑。

  「難道浩華哥哥不像是受了情傷的人嗎？」宋浩華抱怨著：「沒有同情心的傢伙，就不能大方些說借你的肩膀給我靠靠嗎？」

  說著話，他已經偏了頭，就那樣把頭枕在宋小葉的肩頭。

  宋小葉的心一跳，下意識地想推開宋浩華，可是目光落在宋浩華英俊的面容上，她又收回了手。

  小的時候，她也曾無數次趴在宋浩華懷裡哭泣，抱怨著沒有人喜歡她，沒有人疼她，甚至沒有人肯聽她說話。

  那時候，宋浩華總是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哄著她，說有他喜歡她，有他疼她，有他聽她說話……

  不過是個比她大六歲的少年呢！卻總是滿臉笑地對待跟在他身後的小尾巴。那麼耐心，那麼溫柔，哪怕被別人笑話，也不曾丟下她不管。

  在心裡輕輕嘆息著，宋小葉想要安慰幾句，宋浩華卻突然笑起來。

  「還是牛奶的香味——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沐浴液味道。」

  宋小葉大窘，原本想說的安慰話立刻拋到腦後，重重地推開宋浩華，她跳起身，氣得大叫：「真是過份！三哥這樣子，怪不得要被甩……」

  捂住嘴，她看著宋浩華，心想自己這樣子說話，不過大腦，不考慮後果，真的好像只有16歲呢！

  倒在地上，宋浩華沒有起來，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宋小葉。

  宋小葉皺眉，心裡懷疑自己真的戳到他的心頭傷。俯下身，她囁嚅著，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還未說話，宋浩華就「啊」的一聲：「看到小內內了哦！」

  臊得滿面通紅，宋小葉想也不想，直接一腳踢了過去。不管宋浩華呼呼叫痛，轉身就跑。

  「小葉，我好痛啊——」大聲叫著，宋浩華臉上卻仍是帶著笑。

  「活——」站在書房門口，宋小葉回頭瞪著宋浩華，到底沒有把後面那個字帶出來。

  看到宋小葉停下腳步，宋浩華慢悠悠地站起身來，笑著伸出手，「小葉，我好想你——真的，在美國，每天都有想你哦！」

  心頭一動，宋小葉的喉嚨有些哽咽，卻仍沒有動，只是哼道：「三哥又哄人，四年都沒回來，還好意思說想我？！」

  「就是太想了，才不敢回來……」低聲呢喃著，宋浩華走過來，輕輕地環住宋小葉。手，自然而然地撫上她有些散亂的直發，「四年了，我們小葉都長大了呢！」

  「三哥……」低低喚著，宋小葉口齒微動，卻到底沒有發出聲音。

  這樣溫暖的懷抱，不論何時何地，都令她如此眷戀。可是，這樣不對……

  輕輕掙開宋浩華的手臂，宋小葉退後半步，仰起頭，驕傲地用手比劃著名，「當然長大啦！你看啊，我現在只差你這麼一點點了哦！」

  懷裡的溫暖突然抽空，宋浩華有瞬間的失神。看著宋小葉燦爛的笑容，他勾了勾嘴角，「明明至少還差10厘米吧？怎麼能說是一點點……」眼底浮上說不清的深沉，他低語：「不過，的確是長大了，再也不需要浩華哥哥抱著安慰了呢！」

  沒有說話，宋小葉只是笑著轉身，輕快地跑出了書房，「三哥要快點嘍！爺爺不喜歡等人的……」

  快步跑出屋子，宋小葉捂著狂跳的胸口，慢下了腳步。

  站在玫瑰花叢間，她若有所覺。驀然回首，正對上正從書房的窗口望出來的宋浩華。

  反射著陽光的窗後，俊美青年的面容，有些看不清楚，可是沉沉的目光卻仿佛實質一般透過玻璃射入她的心口。

  目光相對，兩人就那樣隔著窗凝望，久久不曾移開。

  光陰似水，有很多事，都已經改變。對於他而言，不過是四年求學。而對她來說，卻已經度過十載——不可逾越的時光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