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麗娘回門

  「阿爹，你來了鎮上咋不跟我說？快把和阿姐換回來！」

  麗娘是直接往家裡頭沖的，且邊跑邊喊。

  說起來，明月鎮上的這個家，她和美娘，包括最小的伶娘，以往都沒少過來。哪怕今年因為美娘待嫁的緣故，她沒有來過，對於這個家還是比較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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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一衝進家門，看到的卻不是自家阿爹，而是花姨娘，頓時麗娘的臉就拉得老長。

  雖說這年頭執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度，可正頭妻子對於小妾還是不待見的。自然，嫡出子女也難免會受到正頭妻子的影響。

  若是美娘的話，還是遮掩一二，畢竟她是個穩重懂事的。

  可麗娘就不同了，她要是能學會往臉上套假面具，倒真是稀罕事兒了。

  「我阿爹呢？方才我看到他了，他咋不在家？我要見阿爹！」

  花姨娘一如既往的笑得很和善，仿佛對於麗娘的冒失莽撞絲毫不在意，只是柔聲的開口勸著：「大姑娘莫急，我這就讓繡嬸子將爺喚回來，您先坐著歇會兒，喝口茶？」

  「啥大姑娘？你眼睛不好使嗎？我是麗娘，二姑娘！」

  雖說美娘和麗娘是雙生姐妹花，外人偶有認錯的，可熟悉她們的人卻是斷然不會弄錯的。麗娘完全不認為花姨娘是認錯了人，只是單純的覺得對方在找茬。

  「是是，我年歲大了，眼神不好使了。您先喝口茶，我去給您拿碟點心。」

  花姨娘先是很乾脆的認了錯，順了麗娘的意，卻不順著麗娘的話頭往下說。顯然，她對於整件事情已經知曉得很清楚了，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不過，卻也沒有擺出長輩的樣子來教訓麗娘。

  單從這些事情上來看，花姨娘也是個不簡單的。

  李家在明月鎮的家沒有楊柳村的宅子大，卻是個小巧精緻的兩進院子。

  這鄉下的房子，多半都是三合院，也就是一個敞開的院子，三面是屋舍。像莫家、李家都是典型的三合院。旁的人家院子小了一些，樣式卻也是差不多的。

  而這兩進院子卻是不同了。

  這種院子分為前院和後院，前院是用來待客的，邊角會有兩間住下人的屋舍，後院則是用來住主人一家子的。

  前院和後院之間，通常會有一道門，又稱為二門。

  俗話說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裡頭的二門指的就是這個。

  能住兩進院子的通常是有些家底的人了，當然，真正的大戶人家是不稀罕這種院子的。人家住的是三進五進的大院子，也有像喬家那般，大院裡頭套小院的那種，卻是極有錢的人家才住的。

  麗娘從大門衝進來後，自然是待在前院的，本就沒打算進後院，加上花姨娘又故意絆住了她，讓她安心留在待客的堂屋裡，喝茶吃點心，等著李家大伯的到來。

  李家這邊，除了花姨娘這半個主子外，還有兩個僕婦和一個小廝。

  一個是廚房做事的，負責採買做飯洗碗等事情。

  另一個，則是負責灑掃和洗衣等所有雜事。

  而小廝卻是一直跟隨李家大伯的，並不跟這些女眷廝混在一起。

  如今，負責雜事的繡嬸子去報信了，花姨娘親自去了廚下端了茶水點心出來，耐著性子陪著笑臉，只盼著麗娘不要心血來潮去後院。

  花姨娘來李家也有些年頭了，自然很清楚這位二姑娘的性子。

  不是說麗娘有多難纏有多精明，而是麗娘太天真幼稚了。

  這麼說吧，麗娘如今雖已經及笄了，可花姨娘一直拿她當成伶娘來看待。甚至於有時候，花姨娘覺得伶娘都要比麗娘懂事得多。

  「我阿爹咋還不回來？你到底有讓人去喚他嗎？別是拿我當猴兒耍了。」

  等了一會兒，麗娘就不耐煩的嚷嚷了起來。

  花姨娘笑容略微有些僵硬了，若是有可能的話，她真不希望跟麗娘打交道。

  甚至於，她寧願跟正頭娘子還有打小就格外精明的大姑娘說話，也不願意跟這位二姑娘處一塊兒。實在是因為這位二姑娘太不安排理出牌了，且人家還永遠都是那麼一副無知懵懂的模樣。

  在麗娘又鬧了幾回後，在花姨娘就快落敗時，李家大伯終於回來了，而跟他一道兒來的還是莫千蕊和二丫。

  他們是在門口不遠處的拐角碰上的。

  李家大伯本想著家醜不可外揚，可轉念一想，自家的事情在楊柳村根本就不是秘密，且莫千蕊看著就是一副精明樣兒，鐵定已經門兒清了。再一想，仿佛莫千蕊跟麗娘挺要好的，也許能幫著一道兒勸勸？

  其實，別說是花姨娘了，就連李家大伯對於麗娘這個閨女也有些頭疼。

  若是平日裡無事，那自然是你好大家好了，瞧著麗娘也不像是那等子愛惹是生非的。

  可一旦發生了一些意外，以麗娘的性子，卻是壓根沒法跟她講理的。

  人家也不是完全不講理，而是麗娘所謂的道理跟一般人是正好相反的。鬧到最後，是她堅持她的道理，沒人能說服她。

  「麗娘，今個兒倒是巧了，你看莫家大丫頭也來了。對了，伶娘呢？你領著二丫去找伶娘玩，記得多拿些點心出來招待。」

  李家大伯一進堂屋就先將花姨娘和二丫轟走了。

  只是他說話的口氣很有技巧，二丫聽說有玩伴和點心，哪裡還會猶豫？麻溜的跟著花姨娘就走了。至於花姨娘，那完全是巴不得立刻就走，多一刻鐘都不想留了。

  莫千蕊將幾人的神色看在眼裡，不由得暗暗叫苦。

  看來，她來的不是時候啊，直接就被李家大伯拿來當槍使喚了，偏生莫家跟李家還是交好的人家，她連找藉口開溜都沒臉。

  又聽李家大伯道：「大丫頭，你家在鎮上住的可還習慣？我在萬隆布莊做事兒，要是你阿爹沒活計乾的話，讓他明個兒來找我。柜上的活計或許有些難辦，這雜工肯定沒問題。每日五十文錢，日結。你記得把這話帶給你阿爹。」

  得了，這下更沒理由溜號了。

  雖說如今莫家並不為生計發愁，可莫千蕊也明白，李家大伯這也算是記掛著他們家。

  哪怕阿爹不去萬隆布莊做事兒，這人情卻也是要承的。

  當下，莫千蕊脆生生的應道，並很有眼力勁兒的走到了麗娘的身邊，主動跟麗娘搭起話來。

  「麗娘，我家搬到明月鎮上了，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對了，我在第二川擺了個小食攤兒，要是你有空，我做給你嘗嘗？」

  忽悠吃貨最好的方式，那就是拿吃食誘惑了。

  即便喬家並不是缺衣少食的，莫千蕊也有信心勾引麗娘的饞蟲。沒見以往李家多的是錢，麗娘卻很容易就被她忽悠嗎？

  不出莫千蕊所料，麗娘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莫千蕊身上。

  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朗聲道：「大丫頭你真能幹，做買賣居然做到明月鎮來了。你等著，等我跟阿姐換回來了，我天天上你家玩去。你還像以前那般，做好吃的賣給我。」

  麗娘這話並不是用商量的口吻說的，而是傾向於命令式的。

  莫千蕊知道麗娘只是習慣問題，並不帶有惡意，心裡倒不會有什麼感覺。只是，麗娘這話里……

  瞄了一眼李家大伯，要莫千蕊說的話，她真的不贊成李家大伯隱瞞真相的決定。

  這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呢。

  若是旁的事兒也就罷了，這李家大嬸已經過世了，難不成李家大伯打算連最後一面都不讓麗娘看？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也許這會兒麗娘是天真不諳世事，等以後，她能不怨恨李家大伯？

  「阿爹，你快些去鄉下將阿姐接回來呢！不對，你還是趕緊雇輛馬車把我先捎回去，再把阿姐接回來。這樣穩妥一些，沒人知曉。」

  見莫千蕊不吭聲了，麗娘也毫不在意，因為往日裡莫千蕊也不是那等多嘴多舌的人。轉而，她又向李家大伯鬧騰著。

  李家大伯很是頭疼，偏偏對於這個打小就嬌憨可愛的閨女拉不下臉來。

  況且，真要是算起來，麗娘是沒有任何過錯的，她可以說，完全是被無辜的牽扯到這件事情中來的。

  「麗娘，你要是回了村里，卻是吃不到大丫頭做的零嘴了。莫家已經搬到了鎮子上，暫且不會回去了。」李家大伯顯然並不想將事情捅破，因而還在做著垂死掙扎。

  麗娘愣了一下，隨即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無妨的，就兩日罷了。等我跟阿姐換回來了，再過兩日，我跟阿娘說說情，她會讓我來鎮上的。」

  聽到麗娘提了李家大嬸，莫千蕊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並不是她怕已經過世了的李家大嬸，而是忽的有種不祥的預感。

  以麗娘的性子，若是知曉了她跟美娘換不回來了，且李家大嬸已經過世了……

  她會鬧成啥樣兒？

  這一刻，莫千蕊終於理解了李家大伯。他不是不願意告訴麗娘真相，而是真心怕了真相被捅破的後果。這才無奈的選擇了，瞞一時算一時。

  而這時，一個小廝模樣的少年匆匆走進了堂屋，抬頭飛快的看了眾人一眼，隨後低頭道：「爺，喬家大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