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殺豬匠

  阿奶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終於有人忍不住過來勸架了。

  三個後生仔，一個上前扶起了大表嬸，一個過來勸阿奶，最後一個走到了莫千蕊和阿爹跟前道：「大山叔，你今個兒跟我睡一屋吧，讓妹子跟她阿奶睡去，成嗎？」

  阿爹本就不想多生事端，事實上若是早知道會鬧這麼一出，他絕對不會來舅公家的，聽那後生仔這麼一說，當即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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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千蕊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見如今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了，也只是微微點頭。

  唉，上輩子七歲以後她一個親人都沒有，看到旁人家裡三姑六婆的總是很羨慕，如今她卻是知道了。這親戚啊，若是明事理也就罷了，若都是極品親戚，還不如沒有呢。

  心下就給這些親戚劃分了等級。

  阿爹阿娘和二丫當然是至親的親人。

  阿奶和小姑姑以及從未見面的小叔叔則是屬於甩不脫的牛皮糖親戚，畢竟關係這麼近，想要斷絕來往是絕不可能的。

  至於舅公這些人，以及大舅一家人，只能算是路人級別的，沒事兒還是不要來往比較好。相信經過了今個兒這事兒，阿爹已經也不會再過來了。嗯，大概除了送糧食的時候。

  其實，莫千蕊完全不明白，為啥大表嬸要針對阿奶。

  說實在的，阿奶對於舅公一家也算是不錯的了。當初舅公家那麼多孩子沒人照顧，不就是阿奶勞心勞力的伺候大的？如今，孩子們都長大了，說句難聽話，就是翅膀都硬了，至於阿奶，照他們的想法，應該是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可哪有那麼簡單！

  莫千蕊暗暗在心裡盤算了一番，自家阿娘雖不是小白花，面對阿奶卻註定是要落了下層的。與其讓阿奶回去折騰他們家，還不若讓阿奶留在舅公家裡頭，相信阿奶也不願意自己十來年的心血付之東流，好歹也要拿回報酬不是？

  等各自回屋歇下後，莫千蕊猶猶豫豫的問阿奶：「阿奶，小姑姑的親事你幫她找好了嗎？」

  「幹啥？你個小丫頭片子的，管什麼親事？」

  果然，阿奶這會兒的心情很不美好，莫千蕊慶幸自己找了一個不怎麼重要的話題。

  「不是我想管，是小姑姑一天到晚的問我。她總是要我幫她去打聽親事，對了，還有嫁妝。她說，她嫁不出去就是因為沒嫁妝。」

  「哼，她想的倒是美，還嫁妝呢。有這個錢，我還不如讓二山子多買些筆墨。」

  莫千蕊在心裡默默的吐槽阿奶偏心，語氣卻一如既往的保持好奇：「小叔叔真是厲害，我一直覺得會讀書寫字的人特別棒！」

  「那是當然啦。」一提起心愛的小兒子，阿奶的心情立刻好了起來。都不用莫千蕊再套話了，她一疊聲的開始誇獎起來，就仿佛小叔叔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一般。

  對於這個小叔叔，莫千蕊完全沒有印象，哪怕是在原主的記憶里，也僅僅是有那麼一個人，具體的容貌性子卻是完全不記得了。

  不過，甭管記不記得，順著阿奶的話頭誇獎總是不會錯的。

  什麼才高八斗啊，什麼一定會考中狀元的，什麼將來升官發財以後再求個誥命給阿奶……

  或許是因為莫千蕊誇得太給力了，阿奶被誇得翩翩然，對莫千蕊說話的語氣也好了不少。

  等莫千蕊再次提到小姑姑的親事時，阿奶也沒有半點不高興：「我已經跟巷口那個殺豬匠說好了，他不要嫁妝，還給半吊錢的聘禮。咱也不貪墨這點子聘禮，回頭給你小姑姑多扯幾尺布，就當是陪嫁了。」

  殺豬匠……

  阿奶說了一長串，莫千蕊卻只記住了這三個字。

  真不是她看不起勞動人民，這要是擱在她上輩子，她真心覺得賣菜賣肉的都是正當活計。可這不是上輩子呀，這個年代的殺豬匠，莫千蕊只能想像出一副肥頭大耳外加頂著個大肚子的模樣。

  再想想小姑姑，雖模樣不是很出眾，卻也談不上有多醜，配這麼個人，糟蹋了。

  「大丫頭呀，你回去就跟你小姑姑說，親事談妥了，她的嫁妝也有了，讓她安分一些。對了，有空跟著你娘多做些活計，將來嫁過去了，給沒在娘家這般輕鬆自在了。好在那殺豬匠前頭死過婆娘，應該會疼人。」

  死過婆娘……

  一瞬間，縱然有千言萬語，莫千蕊也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這一刻，她真的覺得阿奶好兇殘。小姑姑還是她親生的閨女呢，就這麼作踐她？

  撇去對殺豬匠這一職業的偏見，單單是鰥夫，就配不上小姑姑吧？

  好賴小姑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聽到了沒？」

  「嗯嗯，我記得了。」

  不管怎麼說，這長輩的事情就沒她說話的份，哪怕要替小姑姑抱不平，也得先讓小姑姑鬧騰起來。萬一人家小姑姑看中意呢？她就算要當這個惡人也不能眼巴巴的湊上去吧？

  被阿奶給小姑姑找的極品親事給嚇住，莫千蕊愣是忘了她原先的打算，不過，她忘了並不要緊，阿爹已經打聽到了所有的一切。

  第二日一早，莫千蕊就被阿爹喚醒，倆人連口早飯都沒吃，立刻就出門了。

  舅公家太可怕，萬一大表嬸又出來鬧騰了，他們這倆外人可吃不消。

  一出門，阿爹就唉聲嘆氣的道：「大丫頭，你阿奶也怪不容易的，我瞅著還是早些讓你阿奶回村算了，省的讓她在這裡吃苦受罪的。唉……」

  莫千蕊瞪眼，阿爹你不是在開玩笑的吧？

  「阿爹，你可千萬別說這話，阿奶記氣的呢。你想想看，她在舅公家一待就是十幾年，多辛苦呢，你這會兒讓她走，不定她心裡會怎麼想呢。」

  「可她都是你舅公家待了那麼些年了。」

  「是啊，那時候阿奶年輕力壯的，舅公家連個女眷都沒有，家裡家外都是她一手操持的。而且咱家每年都送一半的糧食過來……這是貼勞力又貼糧食呀。」

  莫千蕊絕口不提，阿奶會來鎮上主要是因為小叔叔要念私塾，反正她說的也沒錯，舅公一家沒少吃用他們家的。

  「這些都是你阿奶說的？也對，挺有道理的，沒得你阿奶這般辛苦勞作以後，反倒沒落得好。」

  「……阿奶說他們是良心都被狗吃了。」

  阿爹沉凝了半響，最終決定力挺阿奶，他沒有想到莫千蕊完全是假傳聖旨，胡編亂造的。

  事實上也不完全是胡編亂造，最初阿奶被勸回屋時，嘴裡的確念叨著什麼，莫千蕊聽到了幾個字，順便又加了幾個字，於是就成了這山寨版的聖旨了。

  不過也沒人跟阿奶去對質不是？

  「阿爹，阿奶讓我回去跟小姑姑說一聲，親事已經說好了。是什麼巷口殺豬匠，還說人家不要嫁妝，給半吊錢的聘禮。對了，阿奶說半吊錢咱們家不能貪墨了，回頭給小姑姑多扯幾尺布。」

  這件事情很是關鍵，莫千蕊覺得有必要提前告知阿爹一聲，順便將他的注意力從方才的事情上轉移開來，免得他整天惦記著將阿奶接回來。

  倒不是莫千蕊不想贍養阿奶，而是她覺得阿奶要回來就回來好了，沒得自家特地上門去接。

  天知道等接回來以後阿奶會鬧騰成啥樣，反過來若是阿奶是被掃地出門的，那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反正莫千蕊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好人，更重要的是，她沒信心跟阿奶打擂台。

  「阿爹？阿爹！」莫千蕊轉達完了阿奶的話後，卻沒有聽到阿爹的聲音，抬頭一看卻發現阿爹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啊？沒事兒，大丫頭，你阿奶真當這麼說？她說要將你小姑姑嫁給巷子口的殺豬匠？」

  「是的，要不然我怎麼會知道巷子口住著殺豬匠？對了，阿奶還說，殺豬匠死過婆娘，會疼人。」

  阿爹倒抽了一口涼氣，臉上的神情從不可思議轉為的震驚，隨即卻又是一副痛苦的模樣。

  「阿爹，你沒事兒吧？怎的了？是不是那殺豬匠有什麼問題？」

  最初，阿爹似乎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莫千蕊執意如此，阿爹最終拗不過莫千蕊，乾脆就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原來那巷子口的殺豬匠還是個名人，至少在綠蘿鎮很是出名。

  而他之所以出名，就是因為死過婆娘這件事！

  按說，這鰥夫並不稀罕，哪兒都有幾個。可巷子口那個殺豬匠卻是大大的有名，原因就在於他死了不止一個婆娘。準確的說，應該是三個。

  殺豬匠姓丁，全名叫丁大能，外號丁蠻子，殺豬本事在鎮上也算是數一數二的。

  丁蠻子家裡很有錢，可惜他卻克妻。連著三任妻子皆不得善終。

  第一個妻子進門倆月得了風寒病死，第二個妻子進門一年在殺豬攤子前與人發生口角被推到撞頭部意外死亡，第三個妻子進門三年難產而死一屍兩命。

  雖說有三任妻子，可事實上，丁蠻子的年歲還要比阿爹小上兩歲。

  假如不出意外的話，小姑姑就是他的第四任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