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麗娘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透漏出了麗娘缺心眼的本質，同時也讓莫千蕊徹底放下心來。

  

  看來，自己並未看錯麗娘，怕是麗娘從頭到尾也不曾想過要代替美娘成為喬家的少奶奶。

  只是這麼一來，自己說話卻要更加小心了。

  「姐姐，我可想你了。」

  考慮到自己的身邊還有一個帶路的小丫鬟，莫千蕊感覺不是很安心。乾脆一咬牙，直接撲到了麗娘的懷裡，說話的口氣更是完全模仿了愛撒嬌的二丫。

  「大、大丫頭？」

  麗娘面上的表情很是精彩紛呈，雖說倆人從小就認識，可真正熟悉起來，卻是莫千蕊穿越以後了。算算時間卻是不長的，且就算熟悉了以後，莫千蕊也從未開口叫過麗娘「姐姐」，她都是直接喚名字的。

  倒不是莫千蕊不懂禮貌，而是她實在是沒法對著一個十五歲的小丫頭喚姐姐。要是真有血緣關係，那是沒辦法，可兩家不過是街坊鄰里的，自然沒這個必要了。

  也因此，麗娘被莫千蕊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姐姐，外加一句真情告白弄得徹底慌了神。

  好在，給莫千蕊帶路的小丫鬟很有眼力勁，當即就勸麗娘回屋裡。

  「大丫頭，你在玩什麼把戲？」

  在小丫鬟的提醒下，麗娘拽著莫千蕊回了屋裡，順手打發了小丫鬟離開。

  莫千蕊沒有立刻開口回答，而是看了看四周。

  麗娘的房間很是奢華，比她原先在李家的閨房要漂亮百倍。

  一水的精美家具，精巧擺設，且看得出來布置這個房間的人很是用心，仿佛為每個家具都找到了最合適的地方，小擺設更是起了畫龍點睛的作用。乍一眼看去，會覺得整個房間很是亮眼，不過待了一會兒後，又覺得特別的舒適。

  「大丫頭！」

  麗娘從來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見莫千蕊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頓時就急了。

  被叫回了魂，莫千蕊忽的慶幸起自己那大眾化的小名兒了。

  大丫頭什麼的，幾乎每一個家裡的長女都可以這麼叫，要不然方才那個帶路的小丫鬟可要起疑了，畢竟她之前說自己是叫李慧娘的。

  「麗娘，你別急，我今個兒過來就是想問問你有什麼想法，或者是有什麼話要帶給李家大伯大嬸，還有……美娘的。」

  提到了美娘，莫千蕊下意識的頓了頓。

  美娘的傷勢很是不樂觀，她主要是傷在了額頭和眼睛。額頭的傷勢讓她每日裡都感到頭疼萬分，而眼睛那處或者是因為如今天氣太過於炎熱，已經有化膿的趨勢了。

  當然，莫千蕊堅信，美娘有心病。

  心病這種事情，是最不好醫治的，偏偏若是心病不除，美娘一旦鑽了牛角尖，她的傷勢就別想好起來！

  「我就是想著趕緊回家呢，還能有啥想法？大丫頭，難不成你今個兒不是來接我回家的？為啥呢？」

  「麗娘，我是沒法接你回家的，倒是你可以提一下回門的事情。不過，有些話我今個兒還是想問個明白的。」

  「老爺子沒了，喬哥兒的小叔就是不回來，我怎麼回門呢？」

  麗娘眉頭緊皺，不由得跟莫千蕊抱怨開來了。

  原來，喬家推遲喬家老爺子的喪事，並不僅僅是因為要做水陸道場。其實想想也是，這做道場完全可以等人下葬以後慢慢來，哪怕你想做個一年也成呢。沒得這大夏天還要耽擱老人下葬，要知道哪怕是有冰塊鎮著，這等上幾十天，也難保……

  而麗娘所說的喬哥兒的小叔就是喬家老爺子的小兒子。

  這喬家老爺子一生就得了兩個寶貝兒子，老大就是喬哥兒的父親，早就二十年前就接手了家裡的生意，成為了喬家的掌舵人。而老小卻是喬家老爺子的老來子，論年歲，甚至於比喬哥兒還要小一歲。

  老來得子本就特別受寵，更何況喬家是經商的，那老來子卻有著讀書的天賦。

  這個朝代並沒有商人之子不得入朝為官的規矩，因而喬家老爺子很早就將老來子送到了郡里的官學去念書。那老來子也爭氣得很，去年間甚至於以極為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府學。

  府學要官學更高一等，用最簡單的話說，官學只要家裡有錢且人也不是很蠢都能上。

  府學就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了。

  在一個郡裡頭，官學至少也有上百個，有些大的郡里，幾百個官學也是有可能的。

  而府學，只有一個。

  想要上府學也容易，所有通過了官學考核的學子都可以參加府學的考試，不過能考上的卻寥寥無幾。而喬家老爺子那位老來子卻是以極為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府學，且身上還有秀才的功名。

  「……老爺子一病倒，喬哥兒就想派人將他小叔喚回來，可老爺子說什麼也不肯。我記得好像是因為他小叔馬上要考舉人了，若是能考上的話，明年就可以參加科舉了。大概是這個意思，其實我也不太懂他們讀書人的事兒。」

  莫千蕊一臉敬佩的看著麗娘，雖說麗娘嘴上說著不太懂，可到底說出來的話卻讓她大開眼界。

  因為，比起麗娘，莫千蕊更不懂這些玩意兒。

  「不對呀，這喬家老爺子過世了，他的兒孫們不都應該守孝嗎？還可以考科舉嗎？」

  雖說談到一些具體問題，莫千蕊是不太懂的，不過她好歹知道什麼是守孝。

  「當然不能考，父親過世那是必須守重孝的，三年內都不能踏足考場或者官場了。可之前誰能想到老爺子這麼快就沒了呢。」

  麗娘說的很是無奈。

  其實，就在洞房花燭那一日，喬哥兒掀開了紅蓋頭之後，就發現了不對勁。

  雖說這雙生姐妹花的外貌很是相似，無奈美娘和麗娘的性子脾氣相差的太大了，別說是很熟悉的人了，只要跟她見上幾面，想要分辨兩人就不是很困難。

  更何況，那一日麗娘滿臉都是驚慌失措，這絕不該是一個幸福的新娘子應有的神情。

  聽麗娘說，喬哥兒當時就是一臉震驚的表情，好在他打小就跟著父親在生意場上打拼，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同時將旁的人都趕了出去。

  自然，當房裡只剩下麗娘和喬哥兒倆人時，真相就立刻被麗娘說了出來。

  「大丫頭，我當時真的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喬哥兒也答應我，第二日就回門將阿姐換回來。他還說，若是因此壞了我的名聲，他一定會在鎮上幫我找一門好親事的。那天晚上，喬哥兒是在外間的榻上睡的，且喚了他的貼身丫鬟陪我在房裡睡覺。」

  也就是說，麗娘如今仍然是完璧之身。

  莫千蕊先是鬆了一口氣，旋即卻又開始嘆氣了。

  完璧之身又當如何？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且聽麗娘方才的說辭，喬哥兒那小叔根本就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若是等喬家老爺子下葬以後，再將麗娘和美娘換回來……

  撇去感情因素，單從理智上判斷，莫千蕊不認為她們姐妹還能再換回來。

  「大丫頭，你咋不說話呢？你是不相信我？」

  麗娘單純歸單純，人卻不傻，見莫千蕊一直低垂著頭沒有吭聲，當即就焦躁了起來。

  莫千蕊忙開口安撫道：「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只是……時間太久了。」

  最後一句話，莫千蕊幾乎是嘆著氣順出來的。

  時間這玩意兒，看似虛無縹緲，實則威力巨大。

  就拿莫千蕊上輩子來說，她跟唐晏岫從七歲那年相識，之後小學初中都是在一道兒念的，且因為都住在福利院裡，平日裡上學放學，或者雙休日節假日，那都是形影不離的。哪怕後來莫千蕊念了中專廚師學校，唐晏岫則考上了大專的工商管理，因為仍然在同一個城市，倆人依然有大把的相處時間。

  從七歲到二十八歲，他倆認識了二十一年。

  哪怕倆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問題是，有人會相信嗎？

  經常有朋友調侃莫千蕊，訂婚多年都不結婚，是不是盼著奉子成婚。還有朋友總是跑來問莫千蕊關於安全期的一些問題，在得到莫千蕊無奈的表示不知曉後，又開始懷疑她或者唐晏岫是不是身體有問題……

  當然，上輩子朋友們的調侃都只是那種善意的八卦，絕對沒有任何惡意的。

  莫千蕊即便有時候會感到無奈，卻從未將這些調侃真正放在心上過。

  可這輩子呢？

  流言蜚語絕對可以導致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身敗名裂，且這些風言風語還會伴隨一生，甚至於連累到娘家的姐妹，親眷之中的堂姐妹，乃至侄女外甥女。

  麗娘若是在喬家只待了一個晚上，或許這事兒還能挽回，大不了就是將麗娘遠遠的嫁了，一輩子不回楊柳村也是行了。可如今呢？

  說話難聽話，怕是連李家大伯大嬸，還有美娘都已經不相信麗娘的清白了。

  在這個年代，清白可不僅僅是沒有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的問題，跟喬哥兒住在同一間房裡，十幾天乃至以後還要住一個月。一男一女在一個房間裡朝夕相處那麼多時日，麗娘的清白早已不復存在了。

  「我、我……大丫頭你最有主意了，你快幫我想想轍兒呀！」

  也許麗娘最初沒有明白莫千蕊方才那句「時間太久了」是什麼意思。可之後，莫千蕊的面上露出了極為哀傷的神情來，卻讓她一下子慌了神。

  「麗娘，我沒有辦法。也許你可以試著代替美娘一輩子。」

  「不不不……」麗娘一口氣說了十幾個「不」，隨即嘴巴一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不要待在這裡，這是美娘的家，不是我的！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