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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秋分

2024-07-09 02:03:26 作者: 少言清歡

  朱門高牆,武門莊院,一處布置精美的房間內,聶歡看著睡在床上的嬌妻,想起白天口口聲聲叫自己公子的下人。

  他真的很想大聲說出,我根本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人,可若是這樣,自己便會小命不保。

  

  這一切的一切,都要從賣獸皮的那個下午說起,他為了三百兩,入身江湖……

  秋分已過,暑氣早消得差不多,大雁從西涼上空飛過。

  街角一棵掉了大半葉子的槐樹下,十幾個孩童正席地坐著,全神貫注地聽一老者講話。

  老者拿起一旁石頭上的茶壺,喝了幾口,清了清嗓子,有心急的孩子道:「爺爺,您快講啊,白鳴志將軍後面怎麼了?」

  老者砸了砸嘴道:「臭小子,急什麼,就剩幾句。」

  「快點講嘛。」

  老者拿起放在腿上的二胡,拉了起來,口中唱道:「齊王背信大發兵,鳴志戰死屍體橫,三魂緩緩赴地府,七魄蕩蕩歸幽冥,夜裡暗托秦王夢,噩耗傳到永安城,少游雙眼淚盈盈,沈策怒火沖九層,揚言殺上齊王宮,孤身要取燕北命,諸君欲知之後事,暫請歇耳下回聽。」

  眾孩童緊繃的神經好像突然鬆了下來,有的嘆氣道:「這麼快就完了,聽的真不過癮。」

  老者收起二胡,笑罵道:「老子又沒找你們要錢,還嫌不夠聽?」

  「爺爺,為什麼白鳴志將軍這麼厲害,武宗三傑里沒他的位置呢?」

  老者道:「白將軍死得早,沈策、聞東亭、秦少游他們成名是之後的事了,所以不在三傑之列,何況後來是他們三個扶持朝雲國君,也就是秦王,建立起朝雲王朝的。」

  「你說武宗三傑裡面,誰更厲害?」

  此話一出,孩童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吵個不停,老者雙眼泛出憂愁,喃喃道:「如今的三傑後人要是有祖宗一半出息,我漢人江山又怎會被那蠻夷黠人奪去,可嘆!」

  此時一名相貌堂堂,一臉正氣,年紀二十左右,獵戶打扮的青年牽著馬經過,馬上掛著弓箭,馱著兩包獸皮。

  聶歡聽到老者呢喃的話語,停住了腳步,輕嘆道:「老人家,這西涼城亂得很,不比別處,咱們小老百姓說話,還是小心注意些為好,免得惹上麻煩。」

  老者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聶歡繼續前行,他見一個醫館前空位不少,便將馬匹栓到一旁的樹上,囑咐旁邊的攤主幫忙照看一下,然後走了進去。

  屋內,一個姑娘正趴在櫃檯上,臉埋進胳膊里睡覺。

  他上前敲了敲桌子,那姑娘方才迷迷糊糊地醒來。

  看樣子二十左右年紀,一頭黑髮如瀑,膚若凝脂,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宛如夜空明星。

  聶歡不由呆了一下,心中道:「以前來城中抓藥,常見這家醫館閉門,沒想到館主是個這麼好看的姑娘。」

  那姑娘揉了揉眼睛:「看病還是抓藥?」

  聶歡將藥方遞了出去,那姑娘轉身抓藥時,他便無聊地打量起醫館來,赫然發現一旁的牆壁上竟還掛著一張字幅,上寫「算卦」二字。

  「你這醫館還能算卦?」

  姑娘頭也不回:「是啊,十文一卦,姻緣、吉凶、功名都能算,你也想算一卦嗎?」

  「我想算算姻緣,嗯……也幫我算算命吧。」

  「桌子上有紙筆,你把你和女方的名字,還有生辰八字寫下來。」

  聶歡提筆寫出,姑娘稱完藥並包好後,便拿過紙張看了起來。

  「聶歡,柳清越,名字取得還不錯。」

  「多謝誇獎。」聶歡笑道。

  姑娘白了他一眼:「我說的是女方名字。」

  說完右手兩個手指疊算著什麼,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聶歡看她臉色不對:「怎麼了?」

  「真奇怪,你命中注定坎坷,一生勞累奔波,多災多難,可卻是能成大事之人。」

  聶歡心想自己作為獵戶,一生勞累也是對的,但多災多難,能成大事又怎麼解釋。

  他以為對方是想趁機想讓他花錢消災,便直接問道:「那我的姻緣呢?」

  「看你這命途,誰家姑娘跟了你,可就要倒霉了。」

  「輪不到你就行。」聶歡有些不悅。

  姑娘並未在意他話中譏諷,而是掐指算來,眉頭卻皺的更加厲害。

  片刻後,她輕嘆一氣:「你倆這八字根本不合。」

  聶歡驚道:「我和她不能在一起嗎?」

  姑娘搖搖頭:「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你倆根本很難走到一起,更別提成親了。」

  聶歡未料到是這樣的結果,心中自是不信,便惱羞成怒,捶了一下桌子。

  姑娘被嚇了一跳,有些生氣:「你幹什麼?」

  「你算得什麼破卦,我和她怎麼就不能成親,我看你還是趁早關門吧!」

  聶歡說完,便提起藥包準備離去。

  那姑娘叫住道:「喂,還沒給錢呢,連藥帶算命一錢銀子!」

  聶歡憤憤地轉身,將銀子拍到桌上:「給你!」說完走出醫館。

  姑娘更加生氣:「鄉巴佬,愛信不信,告訴你,你今日必倒大霉!」

  聶歡走到攤位前,心亂如麻,無心叫賣。

  不久後,那姑娘走出醫館,鎖了門,對著他瞪了一眼,便即離開。

  中午過後,不少進城買賣的人都將貨物賣的差不多,三三兩兩地離去了。

  空中慢慢開始聚集烏雲,天色逐漸暗了下來,突然一個炸雷,直接下起了大雨,各種食攤收攤,行人四散回家。

  聶歡擔心獸皮被打濕,便將擔子抬到了一處屋檐下。

  他看著獸皮,臉現憂愁:「照這個樣子下去,什麼時候才能攢夠三百兩,唉!」

  突然,不遠處傳來嘈雜之聲,數個身穿戲服,武生打扮的人,從街角向他這邊跑來,手中明晃晃的刀劍帶著血跡,身後還有一群官兵追趕,各家各戶見狀盡皆閉門。

  「放箭!」為首將軍一聲大喝。

  不少人皆中箭倒地,那將軍邁開步伐,腳下生風,頃刻間便追上那群唱戲之人。

  將軍到了一人身後,那人回身斬出一劍,被將軍輕易躲過。

  後者猛然拍出一掌,那人躲避不及,只得以掌相對,兩掌相接時,直接口噴鮮血,飛出幾乎有一丈之遠,接著倒地不起。

  將軍沖一武生大喝:「沈觀浪,別以為你化了妝本將軍就不認得你,今日把你抓去,教你武門盡皆斬首!」

  武生忽然看到聶歡拴在近處的馬,眼中頓放精光,朝那跑去。

  那將軍瞬間又將其餘兩人殺了,接著又趕了上去。

  聶歡見情況不對,便去解韁繩,準備擺脫這是非。

  武生見狀大急:「兄台,救我一救!」

  聶歡只顧自己逃命,哪還顧得上他,騎上馬便要逃離。

  武生向前躍出,腳踩虛空,片刻間便趕上聶歡,躍上馬背,坐在了他後面:「快走!」

  聶歡愣了一下,也顧不了許多,雙腿一夾,喝了聲「駕」。

  馬兒正要發足狂奔,幾乎就在同時,那將軍身形如電,到了二人身後,飛身躍起,一掌打在了武生背後。

  武生口吐鮮血,馬兒馱著二人,於街道上飛奔。

  那將軍卻不肯罷休,施展輕功,從後追趕,速度極快,眨眼間竟快要追上。

  聶歡焦急萬分,取下硬弓,叫了聲:「閃開!」

  武生彎下腰,身體微側,讓開空間,聶歡彎弓搭箭:「著!」

  箭支離弦射出,來勢甚急,射向將軍頭顱。

  後者未料到他還有此招,急忙偏頭,耳垂被箭支擦破,停了下來,後怕不已,嘴上卻道:「好神箭。」

  官兵追上前去,聶歡又射數箭,霎時數名官兵頭盔被射掉,膽戰心驚。

  有些官兵見狀,急忙也彎弓搭箭射出,都被武生用劍格開。

  他們還要再追,將軍大手一揮:「不必追了,免得白白送死,沈觀浪挨了我這一掌,活不成了!」

  馬兒載著聶歡與那武生,一路直奔城門而去。

  離城門不遠時,守兵見他們情況不對,急忙就要去關城門。

  武生袍袖一甩,四枚飛鏢正中四名守兵咽喉,二人得以順利衝出。

  聶歡情知自己惹上了大麻煩,正想該怎麼辦時,那武生接連吐血。

  他不由大急,從身上撕下一片衣襟,交給武生:「別留下血跡,不然那些官兵肯定循著找到我們。」

  武生不答,聶歡扭頭一看,發現他已昏迷,忽見路旁邊有一樹林,便在旁邊下馬,牽馬馱著後者走進樹林後,將其放在一顆樹旁,出言喚醒。

  武生手捂胸口,咳嗽數聲,又雙手抱拳:「多謝兄台相救……。」

  聶歡看他樣子,不由擔心:「你還撐得住嗎,這荒郊野嶺,我如何幫你找大夫。」

  武生苦笑,擺了擺手:「那王師北功力深厚,我中了他一掌,怕是命……命不久矣。」

  「王師北?西涼大將軍王師北?」

  聶歡嚇了一跳,心道:「這王師北在西涼一手遮天,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清我的相貌,惹上了他的話,只怕小命不保。」

  武生費力地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兄台,求你再幫我一件事。」

  聶歡又怕又推辭:「還幫?再幫你的話,我還有命活嗎?」

  武生面露苦色,虛弱無比:「不,這事關天下百姓,你……你一定……要幫我,事成之後,自……自有人……重謝。」

  聶歡一聽重謝,便試探地問道:「我要……怎麼幫你,危險不危險。」

  武生搖了搖頭,咳嗽數聲:「你拿著……這塊……這塊玉佩,去城裡清水河畔,找一個叫步……步之揚的人。」

  聶歡一聽步之揚的名字,更覺驚訝,這可是最大反賊組織興漢社中的重要人物。

  「他……他在船頭有……三道劃痕的……那條船上,告訴他……我……我事敗……事敗身死,如此便可。」武生繼續道。

  聶歡只覺對方交代的事情過於簡單,不敢相信:「這樣就行嗎,沒了?」

  武生點了點頭:「拜……拜託你。」說罷緩緩閉上雙眼,頭歪向一邊。

  聶歡心中一驚,伸手探他鼻息,發現已經死了,不由恐懼,但想起那三百兩,又強振精神。

  在將那武生埋葬後,他牽馬走出樹林,深呼一口氣,對著馬兒道:「大飛,我去辦件事,你不能隨我進城了,自己先回去吧。」

  他取下馬兒身上的斗笠,又在其背上拍了一下,馬兒長嘶一聲,飛奔離開。

  常言道老馬識途,他自不擔心,而後將最外面的衣服脫下,戴上斗笠,徒步走向城郭,沿路將血跡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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