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走了也難消停

  「李家咋了？這一早上就不讓人消停。」狗蛋的媽早上起來，看李家房子那片亂糟糟的，問狗蛋的爸。

  狗蛋爸剛起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匆忙穿衣服起來，趕緊奔了過去。

  過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狗蛋爸回來了，臉色慘白。這時就算是狗蛋爸什麼也不說，狗蛋媽也知道李家是出事了。

  

  看，李銀三的媳婦田桂芳正被人放在擔架上往救護車上抬呢。

  這村子裡很少有人用救護車，這都是這幾年的新鮮玩意兒。狗蛋媽在村里生活了幾十年，也就見過兩次，上次是村支書媳婦難產。

  救護車不來就算了，一來就是大事兒。

  狗蛋媽問：「李家出啥事兒了？」

  「仙草死了。」

  正在屋裡端洗臉盆準備洗頭的狗蛋，聽到自己爸說這個，洗臉盆「咣當」一聲掉地上了。

  沒人有心思呵斥狗蛋的不操心。狗蛋也沒有心思聽爹媽接下來說什麼，他撥開站在屋門口的爹媽，想衝出自家院子去看仙草到底怎麼樣了。

  狗蛋爸眼疾手快，攔住了兒子：「你別去了，仙草是自殺的，你太小，我怕你看了受不了。」

  狗蛋想往外掙脫，但是掙脫不了。他有些難受，然後對爸說：「你讓我去，我得看她最後一眼。」

  「你想看人家最後一眼，人家可不想讓你看。別去了，聽說挺慘的，割的手腕子，血流了一地，很嚇人。好多人都不敢進那個屋，你別巴巴的去了。」

  狗蛋還想往外闖，他爹果斷給了狗蛋一大耳刮子。狗蛋被扇蒙了，不再吭聲。

  「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可這事兒真的不行。」狗蛋媽從恍惚中驚醒過來，扯著孩子往屋裡去。

  「你還沒結婚呢，你不嫌晦氣。」狗蛋媽之前喜歡仙草這是不錯，可是仙草已經死了，現在那屋子裡躺著的只是一具死屍，那不是仙草。

  死的東西當然晦氣。

  「我……」狗蛋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他很難表達這種情感。是不舍還是不甘，還是心裡邊有後悔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總之是難受。

  他很想做點什麼，但是無能為力。

  他遠遠地看著仙草家的動靜，最終還是妥協在父母的要求之下。

  仙草已經走了，留下來的是軀殼而已，那不是仙草。他只能這樣說服自己。

  *****

  「你來了？」李銀三抽著煙蹲在仙草的房門口。房門口虛掩著，從外邊還能看到仙草在裡邊躺著，血已經流幹了，開始結痂了。

  在房間的一角，李銀三點了好幾個蚊香。那種蚊香是那種老式的味兒特別大的。現在殺蟲劑的味道混合著仙草的血的腥味，加上那房間裡有些慘烈和恐懼的氛圍，沒人敢靠近那個房間，來看熱鬧的村民還有村長，都圍在了仙草房間外三尺遠的地方，擠成一窩站著，沒人離去，也沒人上前。

  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陳明浩。

  陳明浩在鄰村，按說是不知道仙草這事兒的。是李銀三找人告訴他的。李銀三心中恨啊，要不是這個臭小子，自己的女兒怎麼會自殺？

  李銀三自認為也看過了不少人，沒讀過多少書，最起碼這雙眼睛不會看錯人。仙草和陳明浩之間的感情其實並沒有多深厚，說白了只是兩個相互喜歡的年輕人湊在了一起暫時新鮮而已，算不上什麼大事兒。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李仙草居然為了這個混蛋小子自殺了。

  現在，就讓這個混蛋小子自己來看看，他做了什麼蠢事！

  陳明浩是騎著自行車來的，他進院子的時候，把自行車扔在了路邊，沒有功夫放好自行車。他在路上一直在想仙草自殺這事兒會不會是真的，李家李銀三脾氣壞脾氣直，可不代表他不會說謊。

  或許李銀三說仙草死了沒了只是嚇唬他？

  在村頭看到仙草家附近亂糟糟的，他心中一沉，看來仙草是真出事了。

  有一口氣開始堵在心裡，說不上來的難受，他進院子之後，隱約覺得腿都是哆嗦的。而看到李銀三，他反倒鎮靜了一些。

  「你來了？」李銀三像是在打招呼，但是嘴角的形狀，是尖銳的諷刺。

  「我……我來了。」陳明浩說。

  李銀三摔了手裡的煙，像一頭沒了孩子的惡豹，飛手抓住陳明浩的衣領，惡狠狠地說：「你還真敢來。」

  說著便要給他一拳。

  陳明浩和周圍的人都沒防備，李銀三一拳打在了陳明浩臉上，他的人也倒在了地上。

  此時周圍的人像是得到了拳擊賽開賽的指示，亂成了一團。村里幾個老一輩的漢子，開始上前鎖住李銀三。有幾個年輕的後生把陳明浩護在身後，防止他們再打起來。

  「我來看看她。」陳明浩是懵的，他到現在也不是很相信仙草真的死了。仙草沒有死的理由啊。他明明在信箋里給了仙草很多以後的規劃，還從一個城市人的角度告訴仙草就算仙草的爹不讓仙草上學，以後自己成家立業了，還是有能上學的機會的。國家建立起來沒多久，很多制度還不穩定，會一直在做改革，誰知道以後會改革成什麼樣子？

  他在信里說，他理解仙草，他也理解仙草的爹，即便是不讓見面那也沒什麼，會經常寫信，只要心在一起，以後還會相遇。

  他就是怕這個女孩鑽進牛角尖出不來，他就是怕她心裡邊覺餓得委屈。他明明在信里給了她那麼多希望，可她為什麼還是會自殺？

  他想不通，想不通。仙草的自殺他真的沒感覺到愧疚，只是深深的被震驚了。

  想不通。李銀三在打他的時候，他還在想這個問題。怎麼會這樣呢？就算是別人會這樣，仙草都不應該這樣的啊。

  事情，失控了，從一個人失控開始，所有和她有關係的人，都開始失控了。

  「去啊！你個孬種！你有本事去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我一直沒讓人把她抬出去，就是等著你來，讓你好好看看她的樣子！」李銀三目眥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