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往事並不如煙

  「爸，您這樣勸我，我不能說您說的不對，可是感情的事情我們可以放手，不能錯過，我想這樣的體會您比我更深吧？」陳明浩決不放棄。

  「如果你真的喜歡她，你應該自己去解決，靠我的能力去解決你自己的感情問題，也不是什麼能理直氣壯說的出口的事。你和她之間的感情我並沒有擋著，也沒有從中作梗。擋在你們中間的不是我，孩子，我不是不願意幫你了，我是真的無能為力了。」陳家勝有些惱怒，在陳家，他一直把孩子當做平等的、自由的個體來對待，但沒想到的是，他的這個兒子現在居然會逼迫他，甚至是逼他去下跪給小女友的家人道歉。

  「爸！畢竟是我們家當年有錯，您為了我的幸福，暫且忍耐一下都不行嗎？」陳明浩對陳家勝說。

  陳家勝終於忍不住了，怒罵了一句：「混帳東西！」然後離開了那裡。

  陳明浩等陳家勝走了之後，一個人站在空空的房子中間，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從。

  他沒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喜歡了一個女生，甚至可以說著迷於一個女生，想和她在一起最大的阻力不是別的，而是上一輩子的宿仇。

  陳家和李家真的是宿仇，這個仇可以說跨越了半個世紀，現在還在影響著他們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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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李仙草來找他一起退電影票，他當時才反應過來，這個年齡對於他們男生來說，還不是什麼要找對象要結婚的年紀。但是對於仙草這些農村女生來說，不上學就意味著要嫁人了，就算是上學了有不少也得在上學之前和誰訂個婚。他不小心忽視了這些。

  以前那些事兒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是知道了，作為李仙草的小男友，一個男子漢，自己的事情就應當自己承擔，不能讓女人操心。

  他抱著這樣的決心來找了父親，父親側面打聽了不少李仙草的事兒，聽說這姑娘也是個能幹又省心的，對這姑娘沒意見。後來知道她有個拖油瓶弟弟心下曾猶豫過，可又打聽到這家人就是以前自己得罪過的李家，瞬間又覺得拖油瓶弟弟不是什麼阻礙，如果能幫他們一家人照顧那個沒有自理能力的男孩，也算是陳家人贖罪了。

  這多方面因素促成陳家勝在這件事上花心思。不光是錢，還有精力。

  他家和李家的事兒，隨著陳家人搬到城裡而且這麼多年為鎮子或者村子裡做了不少好事之後，慢慢的就被人淡忘了。刻骨銘心的可能只有李家自己。

  剛開始陳家勝上門提親的時候，並沒有想到這會是個阻礙，甚至並沒有把這事兒當做一回事兒。覺得只需要道個歉，告訴李家自己的家底，還有仙草如果嫁過來的話，陳家能幫助李貴鵬看病，甚至幫忙養活李貴鵬。之前發生的事情，那都是上一輩人的仇怨了。在現實的巨大利益面前，那些老黃曆能翻篇就翻篇。俗話說的好，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陳家勝覺得只要李家有一個頭腦聰明的，就不會拒絕這門親事。

  但是讓陳家勝沒有想到的是，事情遠比自己想像的要棘手多了。

  他甚至吃了閉門宴，李銀三那個老倔驢把他帶過去的所有禮物都丟了出去。陳家勝在鎮子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被這麼對待，臉上幾乎掛不住。

  這事兒如果換做是別人，他陳家勝肯定不會放過。都不用自己出手，只需要在鎮子上或者鄉里，隨便找幾個虧欠自己的人聊一聊這個事兒，就會有人替他出頭。

  他覺得自己夠仁慈了。

  *****

  1967年。

  「我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我說你們能不能放過我？」李留根哭嚎著。

  「放過你幹啥？你別看那些人都是地主什麼的，你是個貧農就能把你給放過去。人家是地主人家沒在年輕的時候去刨過別人祖墳扯過別人女兒家的衣裳，你雖然是個窮光蛋，可你的思想及其齷齪，行為也令人不齒。你就好好挨批鬥吧。」面前這紅衛兵娃娃看年齡不超過十八歲，但批鬥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我承認那天晚上我是喝糊塗了，別人家娶媳婦我看著眼熱，又在酒席上喝了兩口黃湯，回去想著自己家裡別說錢了，糧食都沒幾顆，想起來地主家的祖墳里應該有什麼好東西，就壯著膽子想去摸點。沒成想摸錯了墳。刨開之後才知道錯了，正覺得晦氣，回家路上碰上鄰村的大姑娘和家裡人吵了架，就又起了邪念。可我剛按住那姑娘褲腰帶還沒扯下來，就被姑娘一巴掌打的差不多醒了……」李留根很委屈。

  「呸，你個老流氓！說的狗屁都不是。根本不是那女同志把你一巴掌打醒了，是她家裡人出來追她，還牽著狗，你怕，跑了吧！」紅衛兵一身正氣。

  「行行行，就算你說的都對，都對！可這都是過去那麼久的事兒了，那墳里我啥都沒拿，也沒啥可拿的；那女的我也沒動，現在我也是孩子的爹，她嫁給別人也做了孩子他媽。也沒影響誰過日子啊？」李留根那腦子想不通這些：「你們在這兒瞎咋呼啥？我是欠你們的了，還是吃你們的了？」

  「我就說，你們這些人的腦子就沒一點覺悟。你還好意思說你娶媳婦了？你媳婦現在都和你劃清界限不願意搭理你！還好意思說！聽你媳婦說，她也是被你騙來的吧？你隱瞞了自己在村里耍流氓的罪狀，出去闖蕩兩年，從外地把人給忽悠來和你過日子，你還真是個老流氓！」紅衛兵啐了他一口。

  李留根哭笑不得：「我出去兩年就是為了找個女的回來過日子，誰出去找媳婦，誰能把這些破事兒給說出來啊？」

  「對，所以你就乘人之危，借那幾年受災就把人給騙過來了？」紅衛兵冷笑一聲，覺得這李留根真的是無可救藥。

  「我那是救她呢！她一個人在外地無依無靠的，我要是不把她帶回來，給她一口飯吃，她肯定會餓死。當時娶她的時候給她個饅頭，她就答應跟著我了。」

  李留根說到這裡吧唧了一下嘴：「我當時怎麼就沒看出來那娘們是個白眼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