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葬夫君全力扶新帝
2024-05-02 13:58:03
作者: 九命紫林貓
張馥郁回到自己的殿中,只覺得思緒紛亂。折桂今年還不到二十歲,對張馥郁來說,還只是個小丫頭片子,說不得什麼。李喜在這麼多年裡不知不覺已經成了那個暮氣橫生的老頭,被那幫小太監圍著轉,多數事情心有餘而力不足,早已是甚少奔波的後宮管事。
看著鏡子裡鬢角的白髮、眼角的皺紋,張馥郁自己都有一種黃昏垂暮之感,何況是那個在朝堂上日日要與大臣勾心鬥角的他?
不勸了,不勸了,大明不是沒有天子,大明江山的君主怎能讓一個有了暮氣的人來做?
他若真的不想做,那便不做。可也用不著死。
那麼朱高熾,待你做好了特別想做和手頭上的事情,你便退位讓賢給基兒,我做太后,你做太上皇,我們安居別苑,不管這朝廷中的是與非。好不好?
我們都老了,我們沒有太祖睥睨天下的勇氣,也沒有先帝征戰沙場的豪氣,那我們便裹著一身的書生氣,讀讀閒書,了此一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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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他,就這樣說罷,或許他真的會同意呢。
那晚還未入寢,前殿來報,宮中哀鍾陣陣。太監報:「皇上今日困頓早歇,噩夢纏身,驚醒後大口吐血不止,太醫趕到之時,身子已漸漸涼了。」
從正式登基到現在,他除了給先帝送葬之外,便是忙於國事。不當皇帝是煎熬,當了皇帝也是煎熬。這皇家的權力,對於一個沒有欲望爭權奪勢還必須要爭權奪勢的人來說,真的是一種煎熬。
我之蜜糖,你之砒霜。你熬到了做皇上,其實別的都沒得到,只得到了一個可以讓自己更為體面而走的權利。
張馥郁在心中安慰著自己,他是想走的,他不得不走。他快被這個偽善的自己逼瘋了,他走了對他自己來說是一種解脫……張馥郁很想說服自己不要當眾流下淚來,她是一國之母,不,現在已經是皇帝的母親,大明的太后,可她……還是哭了出來,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躺在雕龍金棺里的那個人,不管多優柔寡斷,亦是自己的夫。
為自己的夫君哭到失儀,也是可以被原諒的事情吧?
多年的仁善,即便是裝出來的,他朱高熾也是個相稱的人——他裝了一輩子。所以舉國上下的悲慟倒比先帝更為真切幾分。只有張馥郁知道那份偽善是分開的:「偽」給了親人,「善」給了百姓。
再下來還是一樣的戲碼,輔佐基兒登位,聯合朝中大臣給漢王和趙王施壓,還有派了大量的兵馬駐守在京城之外,以防他們趁朝局不穩來奪江山。
朱高熾之前的準備略有些用,他撐著壓力當上了皇帝,現在把皇位傳給嫡子,這聽起來更為名正言順,即便是朱高煦和朱高燧想翻起來什麼浪花都毫無作用,朝中大臣一邊倒的支持,讓他們長久以來的一些謀劃胎死腹中。總得看來,朱瞻基的登基倒是比朱高熾的要順遂多了。
「姐姐,如今你貴為太后,倒是讓妹妹恍惚了幾分。妹妹出宮前往封地不足月余,還未在封地安頓好便聽到了皇上駕崩的消息。妹妹還記得姐姐答應過我要照顧好皇上……」曾經的李賢妃亦是現在的賢太妃不請自坐於正殿旁坐,看著張馥郁的眼神有些絲絲的恨意。
張馥郁垂首不語。
「姐姐倒是說啊!我走的時候皇上不好好的麼,這才走了幾日如何便成了這般樣子?你不是對他有情嗎?你不是說過他是除了兒子之外最重要的人嗎!可為何是這般的結果!」李賢妃微微側了頭,似乎突然想明白了:「對,這也是對的,他確實沒有你的兒子重要……」
「太妃娘娘……」折桂心下不忍,又覺得此時賢太妃說起話來完全沒了敬語,似乎有些不合規矩,意在提醒。
「主子說話,沒你插嘴的份兒!」賢太妃這一吼,折桂愣了愣,再也不敢搭話。
「她只是個不懂事的丫頭片子,你何必與她置氣。倒是我,恐怕你來這一路都在責怪我吧。」張馥郁抬起眼帘,面上一片淚痕,她用帕子胡亂的抹了抹臉,道:「最近的淚水有些多呢,倒是讓妹妹見笑了。」
賢太妃怎麼也沒想到太后半晌不說話居然是因為流著眼淚聲音哽咽,不願搭話。
「姐姐你……」
「你已經有了封地,在封地上這一世都可保證生活無憂無慮,又何必為一些改變不了的事實多生煩悶。你無事便回去吧,你若回去,我這心裡還可安穩一二。不必想起從前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回去吧。」
賢太妃踟躕再三,最終還是從了張馥郁的意思,離開了太后的宮殿。她知道張馥郁不是個輕易流淚的人,最起碼所有的宮人們都說太子妃不愧是虎門將相之家的女子,性格剛毅,未曾見其流淚。可先帝去世這半月,張馥郁的淚珠似乎再也收拾不住,倒是比那幾位要殉葬的妃子們哭得更為悲楚。
殉葬女子們哭的是前程,是得不到:比如那郭貴妃哭得厲害,因先帝討厭她,所以即便她生了子嗣也保不住前程,可這悲慟之中又有半分是為了先帝?
而張馥郁哭的是回憶,是已失去:恐怕在這滿朝悲慟之中,也只有她哭的是先帝吧。
再可怖的痛楚在面對了新的危機之後,也會變得不過如此。張馥郁頹廢了兩月不到,前朝便有人上奏,說漢王和趙王都在招兵買馬,朝中無人敢約束,這短短兩月已經頗有規模。他們這是見朱高熾已死,欺新帝年輕!
朱瞻基不是朱高熾,他雖有仁名,但講究的是儒家思想的「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他還沒有仁義到「慈悲」的程度。況且這江山本也是他的,也不需如父王一樣,只能用過分的「仁慈」來為自己吸引支持者。當得知此消息,他立即命人督查,若有此事,必當削藩。
他去後宮在張馥郁跟前請安之時,說起此事,張馥郁勸他:「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之前朱瞻圻把東宮後宮攪個天翻地覆,還三番五次想害了朕與先帝。此時他在外囤積軍糧,有意對抗朝廷,朕去削藩又有何不可?況且,多年的帳,兒子都記得的。」
「皇帝太大意了些。漢王和趙王怎麼會坐以待斃?成祖先帝幾乎把國庫打空,還因為政見不合得罪了朝中不少的大臣。此時表面上朝堂上下一片和睦,其實根基不穩。況且那些兵權說是在皇帝手上,聽起來數目也龐大。但是仔細去看,恐怕吃空餉的人不在少數啊。」
「也就是說……」
「兵部報給皇帝五十萬大軍的數字,其實恐怕只有二十多萬,其餘的軍餉,則都被管事的那些人給吃了。待上場打仗的時候,他們便從當地抓壯丁,給一些糧錢,充充數而已,實則能打仗的還是那二十多萬。」
「竟有此事?」
「成祖先帝熱衷北伐,喜用蒙古強將兵馬。總嫌棄中原及南方一代的兵馬少了些許血性,所以大明兵馬真的算不得什麼精兵良將,還需皇帝好好打磨。皇帝你可知當年先帝與哀家在靖難之役中,共守燕京的事?」
「兒子聽說過。」
「那時若不是李景隆帶來的兵不堪一擊,有一半的戰鬥力是虛的,我們或許還守不了這座城。」
「兒子明白了。」
朱瞻基因太后的提醒暫時放過了漢王和趙王,只是時不時的批下一份奏章,敲打他們,讓他們安分一些。之後派人徹查兵部,清空空餉,重新招兵,並要求軍士們在服役過程中擴大生產,自種糧草,每年按照納糧的數目及訓練成績提升級別,儘量做到所做之事公平公正,如此這般,撐了三年。
三年中,張馥郁依然是那個忙得腳不離地的太后,如同當年的皇后和太子妃一般別無二致。朱瞻基要發展兵力,提高生產,張馥郁便不得不與胡皇后一起盯好水利,照顧民生。
太祖朱元璋曾有訓:「女子不得干政。」
可此時已是非常時期,即便是要違背太祖先訓,也要先把朱瞻基的江山穩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