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為皇嗣手上初染血
2024-05-02 13:57:12
作者: 九命紫林貓
一日,張馥郁在暫住的寢殿休憩,午後陽光稍落,基兒這年齡正是調皮坐不住的年紀,要出去玩耍,張馥郁便讓幾位宮女伺候著,看護他周全。
待醒來之後,發現基兒並不在院中。平常即便是玩耍也都在這皇宮別院之中啊,若不是這基兒胡鬧,出了院子?
頓時心下紊亂,張馥郁簡單梳洗工整,出門尋找小皇孫。
行至荷塘湖畔,卻見嬤嬤與宮女如同丟了腦袋的蒼蠅嗡嗡亂轉。兩人見張馥郁到,連忙請安。
「基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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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孫在院內看到外邊紙鳶,非要過來瞧熱鬧。他步履飛快,奴婢們跟不上,結果跟丟了。」
「廢物!」平常溫和的張馥郁在這個節骨眼上也發了火,「趕緊找,要是小皇孫丟了,滿門抄斬都不夠砍的。」
張馥郁以前從來沒有恨過自己的三寸金蓮,現在只覺得這雙腳簡直是拖累。她當機立斷,招來太監,命太監火速尋找小皇孫,找到賞黃金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能人,這賞還沒許下去多久,就有一個剛入宮的小太監怯生生的說,見小皇孫追著一人朝御花園方向去了。那人手上還拿著一個紙鳶。
張馥郁心急如焚,此時也不管什麼禮義廉恥,脫下自己腳上後跟略高的鞋子扔了出去,只穿內襪狂奔。旁邊的宮女被唬了一大跳,她撿起王妃的鞋子,急忙跟在後邊。
張馥郁一邊跑一邊對前面的小太監吼:「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找小皇孫!」以前是世子妃,目前暫被封為王妃的張馥郁,頭一次在眾人面前顯露出暴躁的一面。那些看慣了張馥郁日常溫婉的模樣,猛地被這麼一吼,都略微有些發怔。回過神來所有人都沖向御花園,幫王妃找小皇孫。
「王妃!找到了!找到了,小皇孫在這邊!」第一個發現朱瞻基的太監,如同中了頭彩一般,振臂高呼,也讓張馥郁一直懸吊的心平靜了下來。
她還是要看自己兒子一眼才能放心,繞了大半個御花園,中間還隔著一個人工挖出來的池塘,張馥郁見到朱瞻基好好的站在池塘那邊,那顆吊著的心終於被放開了繩子,徹底的放鬆了下來。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張馥郁的眼淚吧啦吧啦的往下掉,說不上是覺得委屈艱難,還是喜極而泣。
「母妃,你的腳……」朱瞻基盯著張馥郁的腳看。
「哦,母妃怕找不到你,著急死了,出門忘記穿鞋了。」張馥郁絲毫沒有在意,以為朱瞻基見她赤足,訝異而已。
「不是,母妃,你的腳在流血……」
「呀,王妃,這……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給王妃找個坐轎抬回去!」管事宮女採蓮見了忙說。
「不妨事,不妨事,只要我的基兒無事便好。」張馥郁像是渾身沒了力氣,半倚著朱瞻基,像是倚著一座山,守著一座城。
回到寢殿,張馥郁任由採蓮幫她上藥,而自己的眼光一直落在朱瞻基的身上不願意放開。
朱瞻基被他盯得不自在,但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事情,對張馥郁說:「母妃,兒臣好像遇到壞人了。」
一句話讓本來閒適半臥的張馥郁陡然坐起,差點踹翻採蓮手中的藥瓶:「基兒,此話怎講?」
「基兒也不知如何說,我若說錯了母妃不要怪我。」
「這是自然,基兒快說。」
「中午我被窗外紙鳶吸引,開院門追逐,行至荷塘,見了那人,那人應該是侍衛,正放著那紙鳶。我上前去討,想讓他給我玩一會兒,他竟不應,說要玩去御花園才行。說著便跑了。他這一跑我一追,到了御花園。他站在池塘邊說這御花園的池塘沒有樹,能把紙鳶放起來,還把紙鳶給我放。我相信了他,可沒想到他在後面推我下塘。幸好有母妃命我我練了一年的馬步,兒子下盤稍穩,並躲了一下才沒被推下去。」
「後來那人呢?」此時別說是張馥郁了,連旁邊侍奉的採蓮也出了一身冷汗。
「我見他歹毒,便把紙鳶丟在他臉上,繞池塘跑,他在後面追,我專找草叢走,他一時倒也追不上我。後來聽到外邊亂嗡嗡的似是有好多人來,那人便才從御花園的側門跑了。」
聽完朱瞻基的描述,張馥郁心下驚慌,她最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看來朱高煦的野心並沒有那麼容易打消,他現在的野心不僅僅是要吞了這儲君之位,更重要的是要以絕後患,讓張馥郁手中再也沒有「好聖孫」這張王牌。
故意引尚不足五歲的孩童前去,並在這時節引誘至人跡稀少的御花園,還妄想推皇上長孫入水……在這皇宮裡有這麼大膽子的,除了朱高煦還有誰?
倘若不是她張馥郁今天扔了鞋子飛奔而去,或許這孩子就要成池塘中的一縷冤魂了吧?此仇,必報!
她先柔聲安慰朱瞻基:「基兒下次不要去池塘玩耍,除了你父親母親,切不可隨便聽別人的話,以後要出去玩耍的話,叫上母妃跟著,母妃最喜歡和我的基兒玩耍了。」
「母妃……基兒害怕……」說著這小小的孩童將自己的頭縮在張馥郁的懷裡,纖小的身體還在瑟瑟的發抖。
「基兒莫怕,母妃定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凡想害你者,我必十倍還他。」張馥郁眼中凌厲,心中暗忖:朱高煦,若你非要爭奪,那就莫怪我要拼個魚死網破。
「採蓮,你去找個機靈的丫頭來伺候我,以後你必須寸步不離的跟著基兒,非我允許不能擅自離開。」
「奴婢遵命。」
待採蓮領著基兒去院內玩耍,張馥郁在臥榻上陷入沉思。如今立誰為儲君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間。夫君與朝廷大臣解縉私交甚好,兩人情趣相投,志同道合,多在一起聊書法繪畫,還有名人史傳。
解縉曾在皇上面前念了一個「好聖孫」,讓皇上一直動盪的心,慢慢的偏向於自己這邊。可是那朱高煦如今戰功赫赫,今非昔比,此時動他,實在不明智。或許還會讓皇上本來傾斜的心,慢慢的又傾向另一邊。
可是這口惡氣怎能消弭?找到那個侍衛除掉他對張馥郁來說只是時間問題,而且這個時間不會太長,多則三日,少則一時。但這太便宜了。
張馥郁將此事瞞在心中,並未告知皇上以及朱高熾。皇上剛剛登基,力求前朝和後宮和諧一體,貿然告狀,將很有可能適得其反,到時候被朱高煦倒打一耙反倒會說不清楚。立儲之事一日不定,她亦不能動那囂張跋扈的二皇子,但是那個侍衛,是一定要除去的。
她喚來掌事太監,命他去朱瞻基那邊詢問惹事的侍衛是誰,並把這侍衛的底細調查清楚,認準人,她倒要看看,吃了熊心豹子膽給朱高煦做爪牙的人到底是誰。
掌事太監李喜手腳麻利,僅僅用了半天,便已打探清楚。
「回稟王妃,這侍衛是皇宮內院的侍衛,看守內院主要門戶,卻沒有進入內院的資格。他擅離職守,也是個軟骨頭,奴才把他綁到柴房,還未用刑便都招了。您看……」
「他……可有子女?」
「有一子一女,女不及半歲,子已有六歲。」
「六歲,和我的基兒倒差不多。」張馥郁目光冷冷,朱唇微啟,「把他那兒子叫來,在柴房準備一個水缸。」
李喜微微一愣,稍瞬明白了王妃的意思。他不敢多言,忙應了一聲。只覺得這王妃的目光,如同臘月的寒風,吹得他背後冷颼颼的。
良久,窗外的掌事太監底底地說了一聲:「王妃,準備好了。」
張馥郁捧茶一盞,細細的品了一口,放下茶杯,盈盈而出,只是臉上的神色陰沉沉,惹得下人不敢言語。
到了柴房門口,張馥郁問:「確定是他麼?」
「奴才給小皇孫看了畫像,確定是他。且奴才在他家搜出了放紙鳶的玩意兒,錯不了。」
張馥郁「嗯」了一聲,進了柴房。
柴房裡的味道讓張馥郁陡然捂住了口鼻,刺鼻的木頭氣味惹得她一陣噁心。面前的男子見了服飾華貴的王妃,猛然明白面前的這個女人掌握著自己的性命。他想求饒,嘴巴中的破布讓他說不出話來;他想跪下,身上的繩子讓他連祈求的權利都沒有了。
「想說話?李喜,把他嘴裡的布抽出來。」
掌事太監取下布條,那人的嘴巴里猛然發出一陣悽厲的求饒:「王妃,我錯了……我錯了……您饒了我吧……我錯了……我也是被人逼的……我沒辦法選擇啊……王妃……」
這驚悚莫名的悽厲的叫聲,配上他有些竭嘶底里的表情,比起當年在城牆上射殺的王軍,更多了幾分可怖。
「你若是這麼叫下去,我讓人割了你的舌頭。」張馥郁好歹是武將之女,守城巾幗,她皺了皺眉,那男人感覺到一陣殺氣,心下更多了幾分絕望。
早聽說這王妃不簡單,他真的是被沖昏了頭,竟來和她作對。
「李喜,和我說說情況吧。」
張馥郁也不挑不揀,隨便找了一處柴垛坐了下去,她本不是拒小節之人,這番舉動灑脫中帶了幾分豪氣。
「回稟王妃,此人名為王衡,樂山人,多年前在皇上的軍營當兵,之後訪友托人進了這皇宮內院,把守內院門戶。其人好賭,目前不知何人指使,他說……」
「我說,我說!那日我在值日房睡覺,有人吵醒了我,並在窗戶內放了一封信,大意是讓我害了小皇孫,並許諾給我一百兩黃金。我不知是誰,但那信封里已經給了我一百兩白銀票。信中還說,我現在等於收了錢,如果我不做,他便殺了我的家人……王妃……我實在是沒辦法……」
「呵,你不殺,他便殺了你的家人。你怎麼知道你若做了,就會相安無事呢?王衡,你可知道,這水缸不是怕這柴房走水,而是為你的兒子準備的。」張馥郁似是隨意,瞥了一眼王衡。
這一眼讓王衡如墜冰窟,他眼睛陡然放大,驚恐萬分:「王妃……這事是我糊塗,您要殺要剮沖我,和我孩子沒關係啊……」
「我想多了,我只是讓你想想做父母的本分。你想把我的基兒推下池塘,你卻不知孩童在水中嗆死泡漲到底是個什麼景象。我想你若知道了,便不會如此。而想讓你記住,用你的孩子印象會更深刻一些。」
「王妃!王妃!你凌遲我都可……或者,或者讓我那小女兒代替靖兒也行……我,我王家只剩這一門血脈……」
「你擅離職守,且意圖謀害皇家子孫。你的妻女早已被我尋了個緣由打發到京城衙門,這會兒恐怕已經在充軍妓的路上了,不勞你費心。」
「你!你……」旁邊的李喜一看王衡像是要破口大罵,抬手一巴掌扇過去,竟把王衡嘴裡的一顆門牙扇了出來,並拿起布條又塞了回去。這李喜曾是張馥郁的父親張麒手下的兵,在與北元拼殺中傷了男人根基,這才隨張馥郁入宮,力氣倒是未曾衰減半分。
「把他孩子拉過來浸在這水缸里,讓他好好瞧瞧溺死的孩童是什麼樣子。下輩子為人父母的時候也長點心。」張馥郁淡淡發話。
早有在門外等候的太監進了門來,把一個五六歲孩童推搡到李喜的身邊。孩童一見王衡滿嘴鮮血的模樣,嚇得心驚膽戰尿了褲子,頓時一陣尿騷味瀰漫在空中。
張馥郁再也待不下去,對李喜說:「好好善後,別留下什麼痕跡給自家人惹麻煩。」
「王妃放心。」
張馥郁忍著嘔吐的衝動,打開門沖了出去。採蓮帶著朱瞻基在寢殿玩耍,見張馥郁回來,臉色慘白,忙問可是出了什麼事。
她虛弱地揮了揮手表示無礙,把朱瞻基摟在懷裡,半晌不言語。
「母妃,您怎麼了?」
「沒什麼,母妃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