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拼爹的時代

  二樓的小房間裡，靜默的空氣，桀驁良久都沒有給個確切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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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噔」的一聲，這一聲幾乎帶著令人震顫的力量，發自於音響深處，卻是桀驁的排位開了。

  陳天齊看著他，輕聲道，「退了吧。」

  桀驁似乎是掙扎了片刻，但還是依陳天齊所言，將已經開了的排位退了。

  一旁的劉逸鬆了口氣。

  但桀驁依然還是沒有答應下來，他用雙手捂住臉，將整張臉都陷入了手掌之中。

  陳天齊也不急，他開始循循善誘起來，「桀驁，我知道你是一個堅強的人，不屈服於現狀，如果用一個成語來形容現在的你的話，那就是身殘志堅，這點我非常佩服。我知道你不想成為你媽媽的負擔，但相比於這點工資而言，你難道就不想賺更多的錢嗎？」

  一聽到身殘志堅這個詞，桀驁捂著臉的手就是一陣顫抖，他還是沒有說話。

  陳天齊不禁苦惱起來，但他卻告訴自己，不能放棄，他今天還就不信說不動這個性子忒犟的桀驁！

  「我知道你的心中還藏有著一個電競夢，否則你也不會做代練這個和電競有關的工作。而就是因為你還有著電競夢想，所以我們才會來找你。」

  「哼哼哼哈哈哈……」

  讓陳天齊和劉逸詫異的是，桀驁竟然笑了起來，笑聲從指縫間滲出，帶著一種異常的晦澀。

  笑著笑著，桀驁的聲音響起，那是絕望的聲音，那是自我否定的聲音，「電競夢？陳老闆，你們還不明白嗎？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夢想這種東西只是一種奢望，像我這樣的廢人，是不配有夢想的……」

  讓陳天齊和劉逸感到無奈的是，這個桀驁，又繞進這個彎子裡來了……

  桀驁兀自在自嘲著，「像我這樣的廢人，還談什麼夢想啊……當我手腳健全的時候，連爸爸的夢想都完成不了，更何況是現在的我呢？大家都說的沒錯，我就是個廢人呵……」

  大家？

  陳天齊皺起了眉頭。

  桀驁似乎是打開了話扉，開始向著兩人傾吐著心中的抑鬱，兩人靜靜的聽著，或多或少的，感受到了桀驁的心情。

  「在我剛出院的時候，我對這個世界是絕望的。我沒有腿，沒有腳，連生存都變得困難起來。媽媽的病雖然痊癒了，但看著她整天的以淚洗面，我實在看不下去。我當時就告訴自己，李蕭，你要活的和正常人一樣，你要自力更生，你要讓媽媽以你為榮！」

  桀驁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蔓延開來。

  「我雖然雙腿已經沒了，但可幸的是我的雙手還依然完好，而這雙手，也是我如今唯一的依靠了。在那些天裡，我拼命的適應著失去腿腳的生活，我學習用拐杖走路，用輪椅走路，這也讓我對生活重拾起了信心。」

  「你們以為我沒有試過打職業這條路嗎？我當時第一個能想到的就是去打職業，可是結果呢？」桀驁的眼中浮現出隱隱的戾氣，他痛恨般的，「全都被拒絕了，而且是無情的拒絕。他們用著那些偽善的面孔拒絕了我，我知道他們心裡在說，『都這個樣子了還來打職業？我看你還是回家躺在床上等死吧！』」

  「你們以為代練是每個人都願意的嗎？如果都可以去打職業的話，都可以去實現夢想的話，那誰不去？誰還會呆在這裡拿著可憐的收入每天不要命的代練？」

  桀驁激動的說著，他隨即扭過頭，神情也鎮定下來了許多，「所以，別再跟我說打職業了。」

  「已經夠了，真的夠了。你們別再妄圖拿夢想來糊弄我，因為夢想早已經在這樣枯燥的日子裡，甚至在我還沒有變成這樣之前，就被消磨殆盡了。」

  夢想，可笑的夢想。

  在他最為無助，甚至已經生存堪危之時，是快盟的老闆收留了他，所以即使一個月拿著微薄的收入，即使每天辛苦勞累，他也認了。

  桀驁的決絕，是陳天齊和劉逸所未能料到的。陳天齊自思他已經將話說至如此，竟然還是說動不了桀驁？他本以為只要找到了桀驁，花費個三言兩語就能搞定的事，如今，卻變的這般複雜起來？

  陳天齊隱隱怒了。

  可是桀驁，真的就願意這樣過活下去嗎？是為了感恩，還是真的對電競已經沒有了激情？

  「謝謝你們還能看的起我，但我不希望這只是你們的同情。我雖然沒有了腿腳，但放心吧，我會堅強的活下去，而且還會活的很好。」

  「我要打單子了，已經耽誤了這麼多時間，請你們能夠理解我。」

  桀驁轉過身子，言罷又開始打起了排位來。

  陳天齊終於憤怒難當，他突然伸手就將桀驁的鍵盤給奪了過來，在桀驁和劉逸的吃驚里，就見陳天齊「砰」的一聲就將鍵盤砸在了床沿上！

  陳天齊用的力氣很大，鍵盤直接從中間斷裂，被陳天齊扔在了桀驁的身邊。

  「你……！」桀驁的眸子裡升騰起了怒火。

  陳天齊指著他，怒聲道，「打啊？我看你現在還怎麼打！」

  「告訴你！樓下已經被我帶來的人全砸光了！你現在還想躲在這裡代練？你就準備失業吧！」

  陳天齊的話，帶著狠厲，劈頭蓋臉的，說的桀驁牙痒痒。

  「你以為你這是自力更生？你這是堅強的重新生活？告訴你，在我的眼裡，你這就是逃避現實，自暴自棄！」

  陳天齊的怒罵，讓劉逸不禁擔心起來。因為眼看著兩人這架勢，這是要打起來的節奏啊！

  逃避現實，自暴自棄……

  「錚！」

  就在桀驁顫著一雙眸子的時候，陳天齊突然將一把隨身攜帶的水果刀插在了桌子上，直律律的插在了桀驁的眼前。

  陳天齊恨鐵不成鋼的，就像以前他爸爸看他時的那副表情，他冷笑道，「就你這個熊樣，你現在就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麼就趕緊死，這樣眼不見為淨！要麼就精彩的活著，越是不可能就越要活的有動力！」

  嚴峻的氣氛劍拔弩張，陳天齊緊緊的盯著他，「選吧！」

  桀驁的雙眸在顫抖著，他似乎也在問自己，他該怎麼辦……

  與其這樣渾渾噩噩的生活等死，還不如去創造些什麼，讓這個人生不再遺憾。

  殘疾並不是他逃避的藉口，如果這就是命運的話，那為什麼不去改變命運呢？

  桀驁抬起頭來，與兀自還氣憤著的陳天齊對視。

  「噔噔噔……」

  門外傳來急促的上樓腳步聲，就聽一個聲音帶著氣喘的響了起來，「齊哥？齊哥？？」

  陳天齊皺了皺眉頭，他高聲道，「我在這裡。」

  一個小混混模樣的人聞著聲音摸進來，他尚還未站穩，陳天齊就問道，「砸完了？」

  那個小混混喘著，汗水浸滿額頭，他急不可待的道，「齊哥，不是……是……是條子來了！」

  「條子？」陳天齊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在復念了一遍之後，他才恍然大悟的吃驚道，「你說警察來了？！」

  小混混不住點頭，陳天齊有些慌了，他恨聲道，「不是讓你們看著點嗎？誰報的警？」

  「我……我也不知道……」小混混此刻沒有了一點兒脾氣，吞吞吐吐道。

  陳天齊罵了一聲，「算了，你讓兄弟們趕緊撤！」

  那名小混混得令趕緊下樓去了，陳天齊招呼劉逸道，「王子，我們也趕緊走！」

  劉逸看了桀驁一眼，他遲疑問出來，「那桀驁怎麼辦？」

  陳天齊想也未想，拉過桀驁就背在了後背上，「當然是和我們一塊走了！」

  桀驁臉色一變，在陳天齊的背上掙扎著，「陳老闆，我可沒應答你們……」

  陳天齊怒聲道，「你給我閉嘴！今天你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陳天齊隨即嘿嘿道，「這就是我陳天齊做事的風格！」

  陳天齊背著桀驁和劉逸迅速的下樓，來到樓下，諾大的代練室已經一片狼藉，電腦桌上玻璃碎片、鍵盤碎片到處都是，電腦主機亦被砸的七形八狀，主板硬碟丟的一地都是，儼然已經報廢了。

  陳天齊有些吃力的背著桀驁，不過看到這一幕，他不禁心中一爽，心想幹得漂亮。

  而樓下，已經完全不見了那幫小混混們的身影，看來他們果然不愧是職業的，這跑路功底實在令人佩服的緊。只不過他和劉逸想跑，那就有些困難了。

  因為門口的快盟老闆正在那裡向著所來的兩名警察訴苦著什麼，兩名警察一高一瘦，出警速度值得稱道。此刻兩人一人在拿著紙筆記錄著什麼，一人在房間裡轉悠，以期尋找到些蛛絲馬跡。

  那兩名警察，光是那炫酷的警服就足以震懾住一切小混混了，更何況他們的胸口位置還別著一個聯絡工具（大哥大？實在不知道叫啥……）。到時候他們只需要向局裡喊一句請求支援，那麼就算小混混們跑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出他們的五指山。所以縱然只來了兩名警察，也足以嚇跑那些小混混。

  陳天齊心想著，完了，這下跑不掉了……

  劉逸悄悄推了推他，對他使了個眼色，「陳少爺，那邊有個小門。」

  陳天齊順著劉逸的目光望過去，果然就見樓梯口的一側有著一個小門，估計這就是後門了吧？

  「走，我們小心一點溜過去。」

  桀驁似乎被樓下的悽慘模樣驚到了，這裡簡直就像經歷了一場爆炸，那些和他同事的代練們此刻也都沒了蹤影，也不知躲哪裡去了。

  趁著那兩名警察和快盟老闆沒有注意這邊，陳天齊和劉逸趕緊從拐角處下樓，小心翼翼的儘量不發出聲音。

  「警察先生！你都不知道那幫臭小子有多狠！進來二話不說就將我們打了一頓！還把我這裡砸成了這樣！哎呦，可疼死我了！警察先生，你不知道，他們簡直就是一群強盜！是社會和諧發展道路上最可恥的毒瘤！是社會的敗類！……警察先生你一定要幫我嚴懲這幫臭小子啊！」

  快盟老闆咬牙切齒的話傳來，那名記錄備案的警察停下了手頭的工作，隨即略顯陽剛的聲音傳來，「李先生是吧？你和我扯這些是沒用的，抓捕不法分子歸案是我們人民警察的責任，我們當然會全力偵破此案。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第一，你這裡是從事什麼商業活動的？有相關的經營許可證嗎？」

  「第二，你這裡衛生條件不過關，請出示你的衛生許可證，否則我們將向有關部分反映，屆時將取締掉你的營業執照。」

  「第三，剛才的那些員工中是否存在童工？因為我發現他們的年齡都很小，所以麻煩你將他們的身份證資料出示一下。」

  「第四，這些倒在地上的人是幹什麼的？他們屬於侵害的一方還是被侵害的一方？」

  「第五，你這裡的通風條件不佳，這樣極容易引發某些人為災害，威脅員工們的生命安全……」

  那名剛正不阿的警察這一番問話，直接問的快盟老闆傻了眼，他捂著紅腫的嘴角，納悶的問著，「不是……你們不是來破案的嗎？怎麼問起這些不相關的事來了？」

  那名警察瞅了快盟老闆一眼，說道，「這樣和你說吧李先生，我們接到你的員工舉報，稱你們這裡正在從事非法活動，大量僱傭未成年童工，而且無故剋扣員工工資……」

  那名警察羅列了一系列的罪名，說到最後，快盟老闆的臉上已經沒了血色，他喃喃道，「搞了半天，你們是為了這個才來的？」

  之前他還慶幸著是哪個大有作為的代練報了警，可是如今，報警的初衷竟然是這樣的？他怒火滔天的，別讓他知道是哪個兔崽子報的警，否則他絕對不會放過他！

  「你說呢？」警察撇了撇嘴角，隨即將記錄裝進了口袋裡，「對不起李先生，如果你不能出示這些證明的話，請跟我們到局子裡走一趟。」

  局子裡，多經典的台詞……

  快盟老闆臉色一陣驚顫，他顫巍巍的，「去……去局子裡做什麼？」

  該不會是要抓我坐牢吧？我還上有老、下有小，我可不想坐牢啊！！

  「放心，只是教育一下而已。」那名警察招呼了還在探查著什麼的同事，顯然準備回警局。

  「教育？警察先生，我想你誤會了！我接受過教育的！我……我可是小學畢業的啊……」

  「別囉嗦了，快走吧！」

  門口的動靜，遙遙看著快盟老闆那苦兮兮的模樣，陳天齊和劉逸不禁快意的想著，這就叫做報應！不過報應的話，他陳天齊也是該有所忌憚的吧？可是呢，看著別人遭受報應，陳天齊不禁想著，這種感覺還真他奶奶的爽！

  原來這兩名警察是為了這個才來的，害的他們白擔心了！

  「走吧，我們出去。」

  也不知道桀驁在想什麼，陳天齊還怕他會喊出來，可是他在背上卻是一聲未吭的，這也讓他安心了不少。

  三人就要拉開後門而去，就突聽門口那邊快盟老闆道，「警察先生，我跟你們回局子裡沒問題！可是你們可是警察啊！我這裡被人砸成這樣，你們難道就不管了嗎？」

  「我們當然會管，只不過你這裡沒有監控，無法提取到當時的監控錄像，所以先跟我們回局子裡吧，這樣我們好開展工作。」另一名警察從狼藉的電腦堆里走過來道。

  陳天齊不禁想著，對對對，你們趕緊走吧，這樣都省著我們走後門了！

  「可是警察先生，如果那個臭小子現在就在這屋子裡怎麼辦？」

  快盟老闆這突來的一番話說的陳天齊心中一跳，他想到了什麼，趕緊「噓」了一聲，將桀驁小心放了下來，交在了劉逸背上。

  「快走！」

  陳天齊低呼一聲，他知道，若再不走的話就來不及了！這個該死的快盟老闆，是想跟他們同歸於盡嗎？他催促著劉逸，在劉逸的詫異下，陳天齊選擇了斷後。

  那邊已經傳來了警察的疑惑聲，「李先生，你的意思是？」

  「那些把我這裡砸成這樣的小混混們的頭兒，就是一個臭小子，現在正在我樓上呢！警察先生你們難道連這個也不管嗎？」快盟老闆的聲音里已經有了些惱火之色，而又帶著些快意的。

  「樓上？」兩名警察聞言就遠遠的向著樓梯的方向望來。

  「糟糕！」

  陳天齊心呼不好，他趕緊將劉逸推出了後門，在劉逸的一個趔缺中，他剛要出來，就聽到了快盟老闆的驚呼，「警察先生，就是那個臭小子！」

  陳天齊苦兮兮罵了聲，「草，被發現了……」

  身後傳來快盟老闆的大吼，「警察先生，別讓那個臭小子跑了啊！」

  「站住！」

  是警察的聲音……

  劉逸心涼了一大截，他瞧著陳天齊將後門關上，他咽了口吐沫，「陳少爺，這下該怎麼辦？」

  警察的腳步聲已經響起，點點滴滴敲響在兩人的耳里。桀驁一直都極為安靜的，他像一個看客般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不驚不喜，不怨不怒。

  陳天齊扯了扯脖子間的領口，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的堅決，就見他掏出了一根煙悠然點上，在劉逸的急色里，他吸了一口道，「王子，你帶著桀驁先走，你是公眾人物，如果被抓進去的話WK鐵定就完了。那個李老闆想整的人是我，況且警察也沒發現你，我進去攔住他們就是了。」

  說著陳天齊就去拉後門，劉逸大驚失色道，「可是陳少爺你進去的話……」

  陳天齊吐了個煙圈，他撇了撇嘴，拉開了門頭也不回，「放心吧，別忘了這是個拼爹的時代，他們不敢把我怎樣。」

  「就這樣說了，你和桀驁在車裡等我，我一會就過去。」

  說完這句，後門已經被陳天齊從裡面關上，裡面隨即依稀傳來奔跑聲與警察的吆喝聲。

  陳天齊被抓了，劉逸背著桀驁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