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姨娘,缺德事要少做
2024-07-08 11:56:05
作者: 顧九容
小鵲之所以突然不敢吭聲,是因為,沐嘉蓮正好捏到了她的把柄!
沐嘉蓮曾經和她說,如果小鵲不乖乖聽自己的,去偷甄玉的契書,那她就找人把她父親活活打死——反正她父親重病多年,欠下了巨額的債務,家門口常年堵著一群債主,到時候,就說是她爹喝多了酒,和債主發生衝突,被債主給打死的。
此刻,聽出沐嘉蓮明顯是在拿父親的生命來威脅自己,小鵲真的嚇壞了,她努力咬住嘴唇,想讓自己不再說話,可是這種努力不過片刻功夫就宣告失效,渾身的灼痛就像不依不饒的火浪,一波又一波,向她的全身侵襲!
她再也忍不住,大聲慘叫:「不要打死我爹!不要打死他!我都已經這麼聽話……乖乖替你去偷東西了!你為什麼還要逼我?!我不是不幫你……可我一撒謊,身上就疼!」
下人們泛起一陣激烈的喧譁!
小鵲非常愛她的父親,這一點闔府皆知,她從小喪母,是父親將她一手養大,後來小鵲父親生病,因為沒錢求醫問藥,這才含淚將她賣進將軍府。
別的事情,小鵲都有可能撒謊,但是涉及到父親,小鵲是絕無可能撒謊的。
所以,小鵲是被沐夫人以父親生命為要挾,才不得已去偷東西的?!
看著眾人那驚恐又鄙夷的目光,沐夫人只覺得渾身如瀑冰雪!
「你這丫頭!怎麼血口噴人?!」她還想罵小鵲兩句,但是底氣已經遠沒有剛才那麼足了。
甄玉在旁邊,忽然靜靜地說:「姨娘,剛才小鵲說的大家全都聽見了。這往後,小鵲的父親若有個三長兩短,京兆尹可是會上門來找你的!」
地上的小鵲,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她匍匐著,一點點艱難地爬到甄玉跟前,捆綁的手指抓著她的鞋面,哭著說:「公主,救救我爹!我錯了!我情願拿命來換他!」
甄玉低下頭,憐憫地看著她:「你放心,這裡所有人都是你的證人,沒人敢對你爹動手。」
這句話含義明顯,直指沐嘉蓮,她忽然覺得,這場面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女人一言不發,突然轉身離去!
甄玉也沒攔著,她在沐嘉蓮身後,冷聲道:「姨娘,缺德事要少做,小心反噬啊!」
沐嘉蓮腳下一絆,差點摔倒,幸虧衛婆子扶住了她。
看著她一跛一跛走遠了,甄玉這才輕蔑地收回目光。
幾個婆子為難地看著仍舊在地上翻滾的小鵲:「公主,這……怎麼辦?」
小鵲身上的衣服已經磨爛了,全都是泥和土,磨破皮的地方滲出了血,把她的臉和身上弄得更髒。
甄玉說:「你們把她帶去廚房,找一點魚膠,連同魚肉熬成湯,把湯給她灌下去,小鵲就不會再疼了。」
婆子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奇妙的解毒,個個稱奇,有一個多嘴的婆子,忍不住問:「喝完之後,小鵲就好了嗎?」
「可能是不會太好。」甄玉淡淡地說,「她往後,人會笨一點,說話慢一點,腦子遲鈍一點。但基本的粗活還是可以做的。小鵲家中不易,你們要多照顧她。」
婆子們都嚇住了,心想那不就是傻了嗎?!
公主說,偷東西的人會瘋會傻,原來是真的!
回到房裡,流金第一個憋不住,她拍手笑道:「痛快!太痛快了!」
飲翠也點頭道:「這下子,玉姑娘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戳破了那老巫婆的偽裝!對幫她做事的丫頭都如此惡毒,竟然拿人家親爹來要挾……呸,沐嘉蓮真是太惡毒了!這下子,看那些執迷不悟的傢伙還敢不敢一心一意跟著她!」
嵌雪這個大迷糊,卻困惑地問:「公主,那究竟是什麼毒藥?為什么小鵲中毒後會疼成那樣?」
「那種藥就叫『散志湯』,藥如其名,就是瓦解你最強的意志,讓你只能吐露真相。」
原來甄玉吩咐漱朱買藥,就是為了配製這種「散志湯」,熬好之後,將它塗抹在房間各處,尤其是賊最容易觸碰的契書匣子和首飾盒上面,這樣一來,只要偷盜者的手摸到了這些地方,他就會中毒。
散志湯毒發的時候,人全身灼痛難當,猶如浸入烈火,再堅強的鐵漢子也擋不住這疼痛的襲擊。
嵌雪還是不明白:「可是,為什么小鵲一說謊就疼,說實話,疼痛就會減輕?」
甄玉看著她,忽然頑皮一笑:「嵌雪,你是不是偷吃了流金的桃酥?」
嵌雪一呆,她臉一紅,馬上搖頭:「我沒吃!」
甄玉盯著她:「真的沒吃?我不信,你看你嘴角還有桃酥渣呢。」
嵌雪慌了神,趕緊用手去擦,下一秒她馬上反應過來:露餡了。
流金一下撲上去,按住她的腦瓜,握著粉拳咚咚捶她:「好啊!我說怎麼桃酥少了一塊!原來是你吃的!」
甄玉攔住流金這個暴力狂魔,她忍笑道:「嵌雪,你還不承認嗎?」
嵌雪見掩飾不下去,只好拉著甄玉的裙子,撒嬌道:「是奴婢吃的,玉姑娘,我錯了。」
「嗯,你自己感覺一下,說了實話,身上是不是輕鬆多了?」
嵌雪一怔,喃喃道:「還真是……」
「人這種東西呀,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一旦說謊,不管有無惡意,身上的皮就會不自覺緊繃,不信你們下次再說謊,就摸摸自己的臉,臉頰這兒是不是繃得很用力?」甄玉笑道,「當人說實話時,尤其是剛撒了謊再說實話,就會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放鬆感,身上的皮膚就會跟著松下來。」
這種皮膚的緊繃和放鬆,平常很難察覺,但是對於一個皮膚本來就處在劇痛中的人而言,這種松和緊的差別,就會非常明顯。
所以小鵲就會感到,說實話時,身上的疼痛會跟著減輕,那只不過是因為她本身放鬆下來了。
「我給你們服用的解毒藥,是專門對抗散志湯的。」甄玉又輕言細語道,「所以你們即便觸碰到屋裡的陳設,也不會怎樣。當然,你們四個本身就不打算和我說謊,否則就算服下解毒藥,也仍舊會感到身上疼。」
嵌雪聽到這兒,突然鬆了口氣,她摸了摸胳膊:「難怪我剛才說,我沒吃桃酥的時候,身上皮子緊得難受呢。」
流金瞪了她一眼:「偷吃我的桃酥,還好意思撒謊!」
她故意衝著嵌雪一伸手:「賠我桃酥!」
嵌雪嘀嘀咕咕在懷裡掏了掏,竟然掏出了半塊黏黏噠噠的桃酥:「喏,就剩下一半了,我打算留著晚上吃的……」
「啊啊啊你的口水還在上面!髒死了!壞嵌雪!」
甄玉坐在窗前,她笑盈盈看著幾個丫頭互相打鬧,忽然覺得心中一陣輕鬆。
前世,所有的丫頭婆子都怕她,怕得要死,因為她需要在三皇子的府邸立威,所以從來不苟言笑,而且手段狠毒,動輒就定人生死。
下人們看她,就像看見魔鬼一樣,沒人敢對她笑,更沒有人喜歡她。他們怕她,討厭她,更恨她。
她從來沒有見過丫頭在她面前,毫無顧忌地嬉笑打鬧,這還是第一次。
這一刻,讓甄玉覺得珍貴極了,也可親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