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換虎
2024-07-08 11:55:04
作者: 顧九容
晏思瑤的心,往下一沉。
梁徵的這個要求,太難辦到了,她的心中頓時掙紮起來,這回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道義。
範金潮的這副《雪松蓋虎圖》,太珍貴了。
不光因為本身作為古畫,歷經兩朝一百五十年的時間,更是大師之作,價值連城。
最重要的是,它也是父親那位辭世的恩師留下的唯一紀念。
更要命的是,這幅畫恰恰就掛在書桌跟前的牆上,晏明川坐在桌前,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
這讓她怎麼拿呢?
「我辦不到。」晏思瑤搖了搖頭,「那幅畫就擺在我父親的書房裡,他每天都能看見,沒有人能拿走那幅畫。」
「小姐不用著急,我有個辦法。」
梁徵說著,從旁邊的書櫃拿出一軸畫卷,然後在桌上徐徐鋪開來。
晏思瑤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驚。
只見畫中雪松微垂,覆蓋住一隻老虎的大半個身子,正是那副雪松蓋虎圖!
她立即明白過來,這是一幅贗品。
「你想讓我用贗品騙我父親?!」
梁徵哈哈一笑,兩手一攤:「這怎麼算騙呢?兩幅畫一模一樣,就算是掉了包,你父親也不可能看出來。」
晏思瑤低下頭,細細看了看那副贗品,最終不得不承認,梁徵說的是真的。
她從小坐在父親的書房裡習字,對這幅《雪松蓋虎圖》,已經是再熟稔不過,甚至早就將每一個細節牢牢記在心中。
面前這幅畫,無論是白皚皚的雪松,還是老虎矯健的身形,亦或是活靈活現、凶神惡煞的虎頭……全都一模一樣毫無差別。
臨摹到這個水平,就算贗品,也算佳作了。
晏思瑤心中天人交戰了良久,還是搖了搖頭。
「不,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父親非常珍視這幅畫,這是師祖的遺物,若是遺失,他會很傷心的。」
梁徵頓時斂起笑容,他那樣子,就像個確認獸夾上一無所獲的獵人,臉上的動人柔情馬上收斂一空。
男人淡淡的哦了一聲:「那好吧。那我就只能,把這頂鳳冠賣給你表姐了。」
晏思瑤死死盯著他的臉,忽然感到心中有幾分不對勁。
梁徵這個人,笑起來非常可愛,甚至可說是甜美。但是當他不笑了,當他把臉上神情收起來的時候,卻顯出令人膽寒的陰鷙和冷酷……活像換了個人!
晏思瑤正愣神,卻又聽梁徵似有意、似無意地說:「不瞞大小姐,你表姐對這頂鳳冠可是喜歡得不得了,她說她無論如何也要買下來,到時候,她要帶給那位頤親王看。」
男人冰冷如石子的黑眼珠。叵測地盯著晏思瑤,嘴唇輕柔地扭曲著,他似笑非笑道:「我瞧那意思,你表姐和那位頤親王感情真的很好。坊間還有傳聞說,回京之後,頤親王還會請皇上親自賜婚呢。」
最後的這句話,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插進了晏思瑤的心窩!
她仿佛看見,甄玉戴著這輝煌璀璨的鳳冠,和岑子岳依偎在一起,兩個人親昵無限的畫面……
一口淤血,堵在晏思瑤的喉嚨里,上不來下不去,差點要把她憋死!
只是一幅畫而已,她忽然想,沒了那幅畫,父親會死嗎?不會。他甚至看不出畫被換了。
但是沒了這鳳冠,自己,是真的會死。
會被甄玉活活氣死!
好半天,晏思瑤聽見,自己用微弱而堅定的聲音問:「如果我拿來那幅畫,你真的會把這鳳冠給我嗎?」
梁徵看著她,慢慢笑起來。
他笑得好看極了,像久等的情人,終於盼到了愛侶身影的那種笑。
香兒等人,正在一樓等得心焦毛躁,為首的老家人正打算上樓查看詳情,這時,卻見晏思瑤手中捧著一個錦盒,慢慢從二樓走了下來。
香兒她們一見,頓時鬆了口氣:「小姐你可嚇死我了!怎麼在樓上待了這麼久?見到老闆了嗎?有你喜歡的首飾嗎?」
晏思瑤沒有回答,卻只是嗯了一聲。
她的臉色非常蒼白,但是神色中卻有無限的歡喜,和無比的得意。
她抱著錦盒,抬頭看看香兒,忽然嫣然一笑:「這下子,她可再也得意不起來了。」
香兒一愣:「小姐,你在說什麼?誰得意不起來了?」
晏思瑤卻不再解釋,只快快地說:「天不早了,出來這麼久,我們也該回去了。」
於是丫頭婆子跟著她往外走。
走到門口,晏思瑤腳下一趔趄,差點摔倒。
香兒趕緊一把扶住她:「小姐!您怎麼了?」
晏思瑤死死抓著香兒的胳膊,穩住了身體。她這才搖了搖頭:「沒事……忽然有點頭暈。對了,香兒,我記得今晚上……父親不在家?」
香兒點點頭:「昨天夫人說了嘛,老爺今夜要留宿守備營,明早才能到家。」
接下來的那幾天,晏思瑤陷入一種亢奮的恍惚中,每晚夜深人靜,她都會悄悄打開那個錦盒,手指一點點撫摸著那個鳳冠,嘴角含著微笑,在腦海中想像自己戴上它的模樣。
她打算在下一次的賞花會或者別的什么女眷雲集的聚會上,把這鳳冠戴在自己的頭上。到時候,她一定能艷驚全場,讓那些太太小姐們啞口無言,打心底里艷羨她。
至於甄玉,哼,鳳血鐲畢竟戴在手腕上,又不能時時刻刻把袖子擼起,給人家看。到那時,自己戴上這鳳冠,往她面前一走……晏思瑤幾乎可以想像出,甄玉那震驚、嫉妒、又夾雜著不甘心的表情。
想想看,是自己搶走了她心心念念的鳳冠!
一想到這,晏思瑤就樂得要笑出聲來!
甄玉一定在綴珠樓吃癟了,她幸災樂禍地想,看那女人那天從外頭回來,臉色鬱郁,心中煩悶的樣子,肯定是發現鳳冠被別人買走了!
其實,這些全都是晏思瑤的想像,甄玉根本就沒有去過綴珠樓,更不知道這頂鳳冠的事。
那天她之所以悶悶不樂,是因為,她為了一件事和岑子岳發生了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