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夕陽下的相遇

  脫離了港口的復刻版鐵達尼號航行平穩。

  

  跟隨一起出行的還有兩艘現代化的遊輪和一艘提供後勤保障的海上作業平台。

  郵輪一小一大，隨行左右。

  由於鐵達尼號是首行，並且他本身使用的各種技術實在過於落後。

  安全起見，除了拍攝時間之外，大多數演員都不能留在船上。

  隨行的大遊輪負責不返港時的演員住宿，通過作業平台的橋接，能讓海上登船安全平穩。

  小遊輪航速最快，負責處理突發狀況和開路「踩點」。

  作業平台並不大，按照體量來算只能歸到微型的行列。

  作業平台上面有四台可以跟換前端配件的長臂吊機，還有齊全的電力設備。

  當作道具組和攝影組的海上基地在功能上勉強能應付。

  比較麻煩的是這個微信作業平台自身動力特別弱，除了緩慢調整方向和短距離移動之外完全沒有航行能力，只能靠著大遊輪拖掛著前進。

  好在新鐵達尼號是一艘蒸汽動力的老船，航行速度並不快。

  隨行的船只能夠很輕鬆的在他附近用各種姿勢游弋。

  出海拍戲高爽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再次踏上海船的高爽已經很難產生眩暈感。

  今天首次出航，光是到達預定的海域就要花費幾乎大半天的時間，所以只安排了下午和晚上的一點戲份。

  此刻正是艷陽高照，站在船頭的高爽極目遠眺，平靜無垠的洋面就像一面鏡子。

  由於天氣晴好，視野可以達到極限。

  縱目望去只見四周水天茫茫。

  旁邊大劉放飛了一隻無人機，從高空反饋的畫面中去看，之前停在港口，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泰坦尼克在這片洋面上如同一葉扁舟，顯得渺小、脆弱。

  只有跟旁邊三隻船對比的時候才能著看出泰坦尼克的與眾不同。

  即便是和現代大型遊輪相比，鐵達尼號也如同真正的巨人！

  ……

  瑪麗太太優雅的側坐在一把太陽椅上，端起紅酒杯輕抿了一口，表情嚴肅的說道：「找找感覺，你現在還遠遠不夠！」

  對面的高爽已經換上了戲服，只是臉色陰沉的快要滴下水來一般。

  到了預定海域之後的第一場戲高爽就和這個倔強的老太太槓上了。

  這場戲拍的挺簡單，就是高爽飾演的傑克抱著個畫板，在甲板上一邊畫畫一邊和兩個朋友吹牛逼。

  然後回眸的一瞬間見到了何曉玲飾演的露絲出場。

  說話的戲份都一遍過了，無形裝個藝術逼，順便再吹個牛逼，對於高爽來說那都不是事兒。

  但是隨後沒什麼台詞的傑克、露絲隔空初見碰了個頭破血流！

  大段的雙人特寫，露絲在二層甲板凝視大海，傑克在一層仰望露絲。

  單方面的怦然心動要在高爽的心中醞釀，最後通過肢體和眼神表現出來。

  在高爽表演的時候，坐上導演位的瑪麗狠狠的「咔」了高爽六條！

  整整六條，咔的高爽都快不會了！

  就算是拼命的模仿萊昂納多的狀態，他自認為其中一次表演的時候，甚至借著一陣海風，連頭髮絲的飄動都模仿的八九不離十了，但是就是不能獲得瑪麗的認可。

  這就特麼很糾結了！

  眼看著再過二十多分鐘，陽光就要泛起日落的紅光，今天這一條就拍不成了。

  後面再想拍恐怕就要整體延後一天！

  於是高爽準備去找這老太太好好說說，將就一下得了。

  雖然瑪麗在劇組的身份很尷尬，勉強算是藝術總監，按理說高爽這個總導演完全可以不搭理她的意見。

  但是他知道瑪麗這種吹毛求疵的態度才是真正對藝術負責，只是瑪麗對待藝術的閾值實在有點高！

  普通觀眾怎麼可能有這樣刁鑽的眼光？

  結果還沒等高爽怒氣爆發踏入擺滿導演器械的船員室，瑪麗就一臉倨傲的走了出來。

  在面對高爽的質問時，只是冷冷的甩出了一句「感覺不對」！

  你要說該怎麼具體去表演，高爽保准一學一個會，他相信，在這個星球上，應該沒有比他模仿能力更強的人了。

  可你要跟他談感覺，那就有些麻爪了！

  要知道，高爽雖然兩世為人，閱歷也算豐富，可屬於他自身的表演技巧真的屬於二把刀里的二把刀！

  不作弊的話，真實水準就連曾平凡都糊弄不過去，更別說瑪麗太太這樣能執導百老匯的頂級表演大師了！

  如果表演理論方面有音樂一樣的段位的話，瑪麗大概相當於表演藝術的曲皇！！！

  可高爽只是徘徊在金牌之外的那個小嘍嘍……

  高爽有些無奈的道：「說感覺真的太空泛了，具體一點行不行？」

  瑪麗太太沉默了兩秒，終於給了更進一步的提點：「感情！眼神里透漏的感情！」

  「如果這樣說的話……」

  高爽有些絕望，撓了撓頭道：「咱們還是再來談談感覺的事兒吧。」

  瑪麗眉頭一擰，凝視著高爽問道：「你對何沒有感情嗎？」

  高爽忍不住抬頭望了望二層甲板，語氣肯定的道：「當然有！可我自認為已經在眼神中透漏出來了！」

  「不對！」

  瑪麗輕輕搖頭，緊鎖的眉頭不曾舒展：「不是那種享受一生的感情！是初次見面的怦然心動！」

  高爽覺得自己跟瑪麗說話血壓有些高，他惱火的道：「我心都快從胸腔里跳出來了！」

  瑪麗放下酒杯攤攤手道：「至少在我看來你這樣的表演狀態就是無謂的燃燒資金，最後除了因為巨額投資在網路上引起一聲可有可無的驚嘆之外，什麼也得不到！」

  高爽深吸了口起，無奈地說道：「好吧，這段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麼重要，如果按照商業片的標準，或許我表演的還行！至少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他是真有些抓狂，面對瑪麗，他針鋒相對的說著一口流利的西海岸腔調，無力的掙扎著。

  「如果按照一般商業電影的要求，你這麼演當然沒有問題。但是你既然有如此野心，想要挑戰藍星電影的巔峰，那就要用真正拿的出手的演技來征服觀眾。」

  瑪麗太太說著斜撇了腳下，語氣倨傲的道：「而不是……配套的噱頭！」

  高爽的眼珠子明顯的瞪圓了一些。

  好吧，十幾億的電影成本，曠古爍今的超豪華道具，在瑪麗太太的眼中只是「配套的噱頭」。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了！

  顯然瑪麗對他最初的想法有一點誤解……

  或許所有人都有那麼一點點誤解！

  高爽最初真的就是見到這艘停在船塢里的破船不忍心浪費，一拍腦門子就準備將電影整出來。

  結果買船殼帶修船花了五億不到，為了拍電影越投入越多，越投入越多，現在二十億的保守估計已經有些剎不住車的趨勢了。

  在外人看來，你拼了命搭上全部身家，還圈了投資人一大筆錢，電影投入都已經達到了歷史巔峰，這顯然是一個瘋狂的藝術家在奔著心中的終極夢想去的啊！

  道具這麼牛逼，你藝術水平怎麼滴也得跟上道具的層次不是？

  不說全員世界頂尖影帝影后，至少主角的演技必須是能鎮住場子的。

  盧建輝，趙雪丹都可以承擔起自己的表演任務。

  甚至就連何曉玲都天賦異稟的能達到瑪麗的要求。

  可高爽這個臣妾有點做不到啊！！！

  儘管被模稜兩可的咔了好多條，可高爽對瑪麗生不起什麼怨懟，無論從哪方面來講，她說的都對！

  鬱悶的只是高爽在能力不足的時候給自己挑選了一個太大的目標！

  高爽攤了攤手，欲言又止：「我……」

  瑪麗見狀，只是微微偏頭，說道：「劇本有些毛病，但是問題不大，真正的大麻煩其實是人設！這方面你犯了個非常致命的錯誤。」

  「人設？」

  高爽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泰塔尼克號的人設有問題。

  瑪麗盯著高爽，搖著頭嘖嘖了幾下，才說道：「你不應該親自來演傑克，你把這個角色設計的太帥了！」

  「帥也有錯？」

  高爽覺得這理由有些荒謬。

  瑪麗看出了高爽的不以為然，提點到：「太帥了就容易讓人忽略你的演技！一旦主演的演技被忽略了，這就只能是一部大投資的純粹商業片。」

  她愜意的移開目光，看向遠處低垂的陽光：「除非，你能讓自己的演技超越你的外貌，否則一定會失敗！」

  「……」

  高爽有心想反駁一下，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地球上《鐵達尼號》大獲成功之後，在當年的奧斯卡金像獎的24個獎項中獨攬11項金獎，成為最大贏家。

  但是奇怪的是，男女主並沒有獲得絲毫斬獲。

  甚至就連最佳男女主的提名都沒有！！！

  為什麼？

  細細想來，一方面是當時男女主角只是新人演技過於青澀，同一屆參選的老戲骨演技直接碾壓小李子。

  另一方面，《泰坦尼克》是繼1965年《音樂之聲》以來，首部沒有獲得編劇類獎項而直接獲得最佳影片獎的電影。

  說明評審關注的並不是所謂的愛情，而是鐵達尼號沉沒的事件本身！

  在這次海難中每一個人都是主角，女主作為倖存者把前後串起來，男主只是一個過客。

  本來男主在這部劇里表演都只是走馬燈式的過場，而萊昂納多卻奪去了所有光環，這不得不說是個本事。

  如果非要認為《鐵達尼號》講述的是一部「偉大的愛情故事」，那絕對是被小李子帶跑偏了。

  小李子有帶偏了影片主旨的顏值，卻沒有畫龍點睛的演技，這就是落選的根源！

  也有人說是他太帥，結果為自己拉來了不少男性評審的仇恨，才遭遇了長達十多年的慘敗，這個說法其實也不無道理。

  萊昂納多最終憑藉《荒野獵人》奪得奧斯卡最佳男主這項大獎，那時候他的形象已經不怎麼遭人嫉恨了……

  「我簡直要瘋了！」

  思前想後高爽決定再聽一次瑪麗的意見，他拼命的撓頭，情緒很不穩定：「感覺！感覺！感覺！！！啊啊啊啊！」

  瑪麗看著焦躁的有些抓狂的高爽，淡然的喝下了最後一口紅酒，優雅的問道：「需要我離開嗎？」

  演員被她逼的瘋魔的狀態實在太常見了，她覺得應該給眼前這個陷入自我懷疑的男人一點兒摔東西的空間。

  高爽抱著頭，沉悶的道：「不用。」

  瑪麗：「你可以再考慮考慮。」

  「真的不用，我就是有點兒……呃……」

  突然，一隻手輕輕的撫在了高爽的肩膀上。

  他回頭望向來人，正是一直在二層甲板跟高爽隔空對戲的何曉玲。

  「抱歉！」

  高爽歉意的對何曉玲道。

  何曉玲卻只是微微一笑，挨得很近的坐在了高爽身旁。

  在瑪麗離開的時候，她悄悄拉住了高爽的手。

  高爽在緊緊貼在一起的大腿上感覺到了紗裙下的炙熱溫度。

  這一瞬間，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想念錢財。

  或許是想念他那輛拉風的跑車……

  何曉玲輕聲道：「沒關係的，我站在二層也能感受到你的目光！我家小爽演的很好呢。」

  高爽知道何曉玲在安慰他，不過這話聽在耳中很受用：「瑪麗說我感覺不夠！」

  「相比於瑪麗太太說的那種一見鍾情，我更喜歡你現在看我的目光。」

  何曉玲淺笑著，大膽的表白了一番，只不過多少有些羞怯，頭撇想一邊沒敢看高爽。

  高爽的手指緩緩的插入了何姨的指縫。

  他不知道自己上次跟何姨死皮賴臉的說流氓話是什麼時候，只記得上一次這麼握著手，似乎是在沒什麼燈光的巷子裡。

  「何姨，這段路太黑，我拉著你走吧。」

  「整天就你花花腸子多！」

  「要不你拉著我也成！」

  「你小子占便宜沒夠是不？你再把姨給氣死！」

  「……」

  在何曉玲回頭的一瞬間，小巷中那帶著幾分慌張的眼眸似乎重新出現在了高爽面前。

  被高爽炙熱的目光盯著，何曉玲的臉上頓時爬上了一抹紅暈。

  她隱約覺得這小子怕是要使壞了，握在一起的手指縮了縮，卻發現無力掙脫高爽的魔爪。

  高爽突然將臉湊了過來，何曉玲認命似的緊緊閉上了眼睛，嘴裡無力的抗爭著：「攝像機下面呢……」

  只是等了片刻，卻沒感覺到高爽的進一步小動作。

  眼睛似睜未睜的時候，她突然感覺耳邊有熱流涌動，高爽略顯低沉的聲音響起：「謝謝！」

  「啊？！」

  何曉玲猛然睜開了眼睛，卻沒敢動腦袋，她有些茫然的將下巴抵在了高爽的肩上：「謝……謝什麼？」

  「謝謝你，喜歡這樣的我！」

  ……

  調整了十多分鐘，高爽重新坐回了第一層甲板的表演位置。

  再次開拍後，高爽在畫板上畫了兩筆之後便抬頭看向二層。

  他的「新朋友」不解地抬起頭，順著高爽的目光望去。

  在夕陽的殘照里上層甲板上一位妙齡女郎正在憑欄眺望。

  此時正是何曉玲剛剛從餐廳里走出來，到甲板上散心。

  耽誤了不短的時間，一半的太陽已經沉入大海，海水玫瑰般的色澤徹底變成純金。

  白色的船欄杆爬上了一層淡紅色，好像整條船又被重新塗過一樣，給人一種異樣的感覺。

  海風吹散了剛才在等候區裡的那股悶熱，使何曉玲有些凌亂的精神為之一振。

  她沐浴在這略帶鹹味的空氣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似乎只有此時她才能感到人生的美好，只是這種感覺太短促了。

  忍著向下看一眼的衝動，何曉玲極目遠眺。

  風吹動了她沒有繫緊的發梢，輕柔的秀髮在她身後揚起，給人一種飄逸、灑脫的印象。

  輪廓分明但又不失嬌媚的面龐、婀娜多姿的身形，在金色夕陽的照耀下現出奪目的光輝，使人產生一種神聖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何曉玲出演阿芳時就表露的十分明顯，只是此刻帶上了一絲華貴於雍容！

  套用中國的一句古語，可以稱之為「高山仰止」！

  當然高爽並沒有這樣複雜的心思，更沒有從五千年東方古國的文化中去找尋對他此時心境描述的詞句。

  他只是覺得這一刻無論是景還是人都太美！

  美的他不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