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秦時(十九)
2024-07-08 09:57:00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母親一向心狠手辣,一句話定人前路,定人生死。
秦時急得當即也跪了下來。
「都是兒子的錯!是兒子非要吃的!兒子知錯了!」
街上人來人往,他們又是顯赫人物,鬧這一出到底難看了些。
榮華郡主瞥了他一眼。
「回去。」
他們上了馬車,可到了尚書府外,剛下馬車,榮華郡主就命人將書童強行拖走。
秦時的雙手死死抓著書童的胳膊,怎麼也不肯放手。
下人們不敢動公子。
榮華郡主便親自將秦時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書童的眼中是天崩地裂的絕望。
他拼命的呼救。
「郡主饒命啊!公子!公子救我!」
秦時抓著母親的衣袍,跪下來。
「求你不要這樣做,兒子今後真的不敢了。」
榮華郡主施施然道:「不狠狠懲治了他,你怎麼長得了記性,記住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秦時脊背發涼,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額頭用力的往地上磕。
「我記住了!我真的記住了!他真的只是膽子小,不敢不聽我的話,他才十三歲啊,母親,我求求你……」
書童從八歲時就陪在他身邊,陪著他長大,陪著他讀書,在他身邊整整五個春秋,怎麼能沒有感情,怎麼能看著他去死?
榮華郡主讓人按住他,按得死死的,叫他沒法繼續磕頭。
她伸手,摸著他的頭,說,「時兒,你做錯事,總要有人付出代價的。」
……
那個書童,沒有再回來。
……
燒餅,是秦時的噩夢。
手裡殘餘著燒餅香味的紙袋子,叫那些殘忍的事,從他記憶深處魚貫而出。
他握著紙袋子的手,止不住顫抖。
他曾為此事愧疚到高熱不退,灌了無數湯藥,險些沒能緩過來。
後來他若無其事地回到學堂,再不敢碰一口燒餅。
甚至連看,他都不敢看上一眼、
他知道什麼地方有燒餅攤,每迴繞過那兒走。
他身邊也再沒有書童。
宴清風知道的,他當初還嘟囔過好幾次,「你母親有病吧,就為了個燒餅?真不怕把你嚇出個好歹來?」
就連大長公主見了他,也會唏噓。
「可憐見的,你母親真是個瘋子。」
這樣的事,宴清風不可能忘了的。
可他卻把一個殘餘著燒餅香的紙袋子,賞給了秦時。
……
秦時回到府上,扔了一些東西。
在當初還有情誼時,他們每年的生辰都會往來送禮。
宴清風送過什麼,他都記得。
當初母親把他的財物都給收走,包括宴清風送的東西。
後來,又還給了他。
秦時把那些東西都找出來,無論有多貴重,都通通扔了出去。
扔在大街上,最人聲鼎沸之處。
這些東西,都非凡品,有來歷可考。
宴清風一向對秦時的動靜了如指掌,得知此事後,他惱怒到當即折斷了筆。
「來人!去把秦時送我的東西都找出來!扔出去!」
這動靜頗大。
許多人便得了風聲。
秦時這一回,是將攝政王得罪狠了。
那彈劾秦時的摺子是一本接一本的上,只為讓攝政王看到自己的一片忠心。
……
卓明月坐在勤政殿中,聽探子說清了來龍去脈。
她擺手示意人退下,閉上眼皺起眉頭。
春桃便知她是頭疼了,立馬繞到她身後,給她按揉太陽穴。
卓明月只想一個人靜靜,讓她也退下。
「叫攝政王過來。」
宴清風很快到了。
他一腳踏入勤政殿,青瓷茶盞便向他飛來,砸在他腳邊。
卓明月冷眼道:「你再說一遍,你沒有公報私仇?」
宴清風這兩日也去查了,那些人為何遞奏摺,眼下也已瞭然於心。
他踩著碎瓷片,走到她面前。
「我確實做了羞辱他的事,本意也只是氣他,並不是做給外人看。」
卓明月笑道:「所以你是真不知道,你一個態度,就能叫許多官員對他敬而遠之,也能叫人爭先恐後的針對他?你不知道,你身在這個位置,一舉一動都能叫人察言觀色,投其所好?」
宴清風眼帘低垂,沉默。
卓明月繼續道:「他做錯了什麼,我問你,他並沒有勾引我,也沒有約見我一次,我跟他之間有什麼,你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你跟那些深宅後院裡的妒婦,還有什麼區別?」
宴清風眼底血絲慢慢浮現。
「你們之間有什麼?卓明月,你說你們之間有什麼?」
他最嫉妒的,便是他們明明不相見,不說話,秦時卻仍是她心底里最重要的男人。
她那麼愛溯兒,可當初,為了秦時,她連肚子的溯兒都不要了。
這些事,他一直不願提起,可又如何能不介意?
卓明月面不改色道:「有什麼?」
她看起來是這樣理直氣壯,宴清風卻說不出口了。
他沉默了會兒,再道:「這事就算了,我今後會注意,不會再針對秦時。」
卓明月說:「這事就算了?」
宴清風看著她,說:「那你想如何,卓明月,嗯?」
他語氣里已有些嘲諷的意味,甚至帶了點威脅的意思。
若是她還想再追究下去,便適得其反。
他已經忍耐夠多了,也已經給了她夠多耐心。
卓明月沉思片刻,最後疲憊的搖搖頭。
「就這樣吧,就這樣。」
……
夜裡,宴清風裝作睡著,她便從他懷裡退出去,背對著他,還挪了挪身子。
她寧可縮到角落裡,也要離他遠些。
宴清風開口道:「張延均不是說要告老還鄉了,廷尉一職,就給秦時,如何?」
卓明月半晌都沒出聲。
很難回答。
她若是說好,宴清風便認為她一心盼著秦時好。
她若說不好,便妨礙了秦時的前路。
沒有人不想站得更高。
宴清風涼涼道:「不說話,你是覺得不合適了?」
卓明月道:「你既然有這想法,自然有你的道理。但你向來愛說些虛言,我若是當真,事後不顯得可笑?睡吧,你若睡醒了,還有這念頭,便再細說。」
宴清風倒是想笑。
明月這張嘴素來厲害,他才開口,就指責他愛說些虛言。
那他這一回若想變卦,便真應了她這話,他成了滿口虛言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