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故人

  站在2019年的年頭，孫秦已經不記得自己曾經身處的那個南京西路邊的小弄堂到底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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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懷疑，如果讓自己重新在那附近走上一遍，是否還能找到那條弄堂。

  會不會像《桃花源記》當中一樣，「尋向所志，遂迷，不復得路」呢？

  的確，在那個狹小陰暗的弄堂里，他的心情經歷了激烈的翻滾，根本無暇顧及身邊的情形。

  他在弄堂里接了好幾個微信語音或者電話，而最後那個電話，竟然是SIN資本的合伙人馮婕打過來的。

  「孫總好，我是SIN資本的馮婕。我們此前沒有打過照面，甚至，我的投資經理或許都沒有跟你們聯繫過。但是，我們關注馳飛客已經很長時間了。我們曾經看過廣州的安羅泰，而他們的創始人袁之梁跟您也是熟人，後來，我把他們的項目轉給了朋友。不過，我一直都在關注eVTOL這個賽道，發現你們是科班出身，而且走得還比較穩健，恰好最近也在融資，所以就冒昧地直接聯繫您了。我的風格就是看準了就效率很高，不拖泥帶水。」

  電話里這個女人的語氣十分乾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孫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瞬間有點恍惚。

  他迅速再次看了一眼來電上的陌生號碼，數字排列還算有規律，不是那種很雜亂的組合，應該不是過來消遣自己的或者什麼詐騙電話。

  「馮總好，您這個電話對我來說的確有點突然。方便問問，您是從哪裡得知我們公司，以及我本人的手機號碼的嗎？」

  「孫總......馳飛客經過兩年的發展，在業內也算是先行者之一了，你們的背景都是中商飛機的，幹過真正的飛機型號，就如我剛才所說，我們已經關注你們很久。至於你的手機號，要拿到並不算太難。我這個電話其實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我們想投你們，有意向談談嗎？有的話我們這兩天可以見個面聊聊，我正好剛從美國回來，沒有也沒關係，如果方便，也可以見個面認識一下，交個朋友。」

  馮婕給他的壓迫感非常強，而且直入目標，沒有廢話。

  但這也恰恰是孫秦喜歡的，尤其是對比了倍池投資的表現之後。

  他點了點頭：「謝謝馮總關注，我恰好這兩天也在上海，我們可以見面聊聊。」

  「太好了，孫總，這是我的榮幸。那您說個具體時間和地點吧，我到你們公司來。」

  孫秦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醜話說在前頭：「馮總，有件事，我得先跟您說一聲。您要是覺得沒問題，我們再見面交流，如何？」

  「哦？說吧。」

  「我們團隊前段時間剛經歷了一點變故，離開了兩個骨幹，要說沒有影響，我是在騙您，但是，絕對沒到傷筋動骨的程度，而且，我甚至覺得這是好事，因為對於創業團隊來說，三觀一致很重要，早期的思想嫌隙往往會在後期裂變成巨大的差異，嚴重影響戰鬥力。」

  「呵呵呵......」馮婕清脆的笑聲傳來：「孫總說的是江大春他們的事情嗎？這我都知道。我還知道，他們也搞了一個公司，要干eVTOL。這對我來說，不會影響對馳飛客的判斷，因為我們對您和李翔總的背景調查得很清楚，你們才是真正的主心骨。另外，站在投資人的角度，我其實希望更多的企業能夠分裂出來，這樣你們才不會太孤單，這個市場才能做得更大，只有市場足夠大了，所有人也才都有好日子過，誰不喜歡大海呢？」

  孫秦被這個女人的話震撼住了。

  這種格局和胸襟，要比倍池投資高出不知道幾個檔次。

  於是，他迅速與馮婕敲定了見面時間。

  兩天後，他和李翔就在辦公室接待了這個個子小小的，卻渾身上下蘊含著巨大能量的SIN基金合伙人。

  馮婕作為合伙人，本身就有決定權，儘管在整個SIN基金的投資決策委員會上，她也只有一票。但其他人基本上不會質疑她的決定。

  所以，馳飛客的天使輪融資——真正意義上的機構融資，便以飛快的速度完成。

  從TS簽署，再到完成盡調，到SPA簽署，最後完成現金交割，一共只花了一個半月時間。

  整個過程中，孫秦都沒有看到來自SIN基金的那個叫Ken的投資經理，也沒有向馮婕去詢問這個故弄玄虛甚至存在職業操守問題的英國海歸，是否還在她的團隊當中。

  一切都翻篇吧。

  資金的到位，讓孫秦時常緊皺的眉頭終於徹底舒展開來。

  他也終於可以大踏步地往前走了。

  除去儘快把全尺寸的FP100樣機做出來，他還需要跟局方進行交流，了解最新的適航動向。

  於是，他再次來到鞏清麗辦公室。

  在他眼中，這裡依舊是兩年多以前，甚至更早的模樣。

  辦公室布局、裝飾風格和桌椅都沒有變化。

  只有鞏清麗，變得更加成熟從容，整個人從內向外散發著穩重的氣息。

  「鞏代表現在越來越有領導范兒了嘛。」孫秦笑道。

  「想說我老了就直說。」鞏清麗瞪了他一眼。

  「不，是更有威儀了，現在你去審企業，往那兒一坐，估計大家心裡就開始發顫，尤其是證據準備不充分的。」

  「孫秦孫總啊，你果然是融資融到了，說話都輕飄飄了起來。」

  「不敢，我今天是來請教的。」

  孫秦這才把話題引入正題：「之前我們的FP100有幸被你選中，成為新型航空器適航的案例之一，我們最近要衝刺把全尺寸樣機搞出來，搞出來之後，就要開始正式做產品了，也要同步開始準備提交適航申請相關的材料，所以，想問問，有沒有什麼最新的規章或者指示。」

  鞏清麗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熟練地給孫秦沖了一杯速溶咖啡，又給自己添上茶水。

  她一邊將咖啡遞給孫秦，一邊說：「要是大家都有你們這樣的意識，我們何愁適航工作不好干？」

  「這不是在A型號上被你調教得好嘛。」

  「坐吧，我們邊喝邊聊......」鞏清麗走回座位坐下，「我們的確還在論證各種路線，也在充分關注美國FAA和歐洲EASA的最新動向，他們也有幾家走得比較靠前的eVTOL初創企業，比如美國的BiyoTaxi。不過，即便如FAA和EASA，也還未推出成熟的適航路徑，而且，據我所知，他們兩家採取的路線也不是完全相同的。」

  「啊？那咱們打算學習誰呢？」

  「我們都會充分研究，但很難完全借鑑，還是要根據我們自己的實際情況走一條最適合我們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