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掃一屋也夠喝一壺

  當孫秦把書面辭職報告正式提交給周大維那一刻，他離開中商飛機上海研究院就進入了倒計時。

  命運的齒輪一旦轉動起來，就不會再停下。

  

  為了將A型號證後工作實現良好的交接，他答應周大維，在研究院再待一個月，確保工作平穩過渡。

  但是，這一個月對他來說，變得無比動態。

  儘管他是一個頗具責任心和專業精神的人，卻依然發現自己難以如同以往那樣，將百分百的專注放在最後的交接工作上。

  很多時候，他會進入一種神遊四海的狀態，腦海中不受控制地蹦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應該先做什麼？」

  過去這六年，他的工作一直在一種相對確定性的軌道上運行著。

  飛機設計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複雜的是，它可能是世界上最繁雜的系統，尤其作為總體設計，需要綜合考慮各方面因素。而說它簡單，是因為，整個飛機的設計過程是需要遵循一定的行業規章和流程開展的，這就意味著，每個設計師的自由發揮空間並非無窮無盡，很多時候，需要考慮各種限制條件。

  這些限制條件或者說需要考慮的因素就如同各類大峽谷景點之上布設的玻璃棧橋的欄杆，可以確保遊人的安全，而且可以給出一個大致的前進方向。

  但現在，當孫秦面臨創業這樣一件自己心馳神往已久的事物時，卻發現：它似乎沒有一個具體的形態，也無現成的事例可循。

  好在李翔也已經再度確認他的意向，並且在孫秦提交辭呈後的半個月，也正式提出辭職。

  兩個臭皮匠湊在一起，總歸比一顆腦袋好使。

  曾經觸發過孫秦靈感的研究院圖書館，成為兩人臨時的創業籌備地點。

  又是一個午飯後，兩人從食堂來到圖書館，找了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再度商量起來。

  孫秦掏出手機，打開記事本，對著裡面自己列出的一些事項，輕聲說道：「還有半個月，我就正式離開了，在你完全出來之前，我可以先把一些事務性的工作先幹起來。」

  說罷，他將手機屏幕放在李翔面前。

  李翔定睛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好幾件事。

  註冊公司。

  啟動資金。

  選定辦公地點。

  確定產品方向。

  尋找啟動客戶。

  招募團隊。

  ......

  李翔笑著說：「你這考慮得很周全啊。"

  孫秦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突然發現，這些事情應該在辭職之前就想好的......」

  李翔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誰都有第一次。第一次嘛，生澀一點也很正常。」

  孫秦白了他一眼：「這話聽起來怎麼感覺怪怪的。我懷疑你在開車。」

  李翔「嘿嘿」一聲。

  「我們就這樣分工吧，前三件事情，我因為出去更早，我來負責，後面三件需要更多的思考，你來管。」

  「啟動資金也全部你來負責？難道你家裡有礦？」

  「想什麼呢？我這叫規劃啟動資金，到時候你也跑不了的，不掏錢怎麼行？」

  「嘿嘿，我光杆司令一個，還是稍微有點積蓄的，而且也不需要獲得誰的批准，反倒是你，不得跟老婆申請啊。」

  「批文已經拿到，否則我怎麼敢邁出第一步？」

  「嫂子還是很深明大義的，respect。」

  「所以我們必須干好，不然我老婆孩子就要流落街頭了。」

  「不會吧？你難道打算賣房子？」

  「你不要咒我好不好。」

  兩人又聊了幾句，把初步的計劃商定下來，便離開圖書館，各自忙碌去了。

  下班回到家，孫秦跟正在做晚飯的羅園園聊了兩句後，便把自己關在房間。

  「吃飯時叫我，吃完飯之後收拾桌子和洗碗我來啊。」

  他坐在寫字檯前，從抽屜里找到四張空白的A4紙，平攤在桌面上，又拿起一支原子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名不正則言不順。

  創業的主體是企業，所以首先需要註冊一家公司。

  公司的名字就有講究了。

  畢竟就跟孩子的名字一樣，起好之後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變更的，會伴隨一輩子。

  所以，如果是兩個字的名稱，就完美了。

  中國人的習慣總歸是叫兩個字更加順口。

  比如很多企業，要麼名稱就是兩個字，要麼常用的簡稱也是兩個字。

  實在不行，三個字也能接受。

  四個字就是極限了。

  第一步是寫下各種心儀的名字，然後才是第二步：查重。

  好的名字，自己喜歡，別人也喜歡，很有可能早就被人捷足先登搶注了。

  孫秦聚精會神地思索著，一會兒咬著下嘴唇，一會兒撓撓頭，眉頭也時不時皺起來。

  當年給兒子起名字都沒那麼困難。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在紙上寫下了十來個名字。

  很快，他就刪掉了其中的一半。

  太通用，看不出與航空和飛行的關係。

  畢竟，他要乾的是未來的低空航空器，最好能在名稱中也體現這一點。

  當羅園園叫他吃晚飯的時候，四張白紙上才寫完一張不到。

  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起身打開房門，走到餐桌邊。

  「想出什麼好名字了嗎？」羅園園問道。

  今天她將兒子送到父母家去了，兩人正好可以專心地聊聊正事。

  「還沒有，太難了。」

  「這個要看靈感的，光靠冥思苦想恐怕還是不夠。」羅園園安慰道：「沒準明天早上你起床的時候，一睜眼就想到一個絕妙的名字呢？」

  「可遇而不可求......」

  「嗯，那就先放空一下，先吃晚飯吧。」

  「好的，等我們想更多的備選名字，老婆大人幫我查重啊。這樣你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我怕有些名字我自己看重了，但是發現被別人註冊後，無法接受現實，還抱有僥倖心理地拿去註冊。」

  「好的，那我就負責當反方。」

  孫秦笑了笑，端起飯碗吃飯。

  羅園園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

  他感到自己的確有點餓了。

  填飽肚子之後，他自覺地站起身，熟練地將剩飯剩菜歸集到一個碗內，然後把它們疊起來，端進廚房。

  聽著廚房裡傳來的水聲，羅園園衝著孫秦的背影說道：「你現在創業就相當於『掃天下』，洗碗便是『掃一屋』，創業之後，可不能忘記幹家務活啊。」

  「這個自覺性我還是有的......」孫秦頭也不回，大聲回答：「只不過，我這創業還沒起步呢，光前期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就夠讓人操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