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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金口玉言

2024-07-07 16:23:29 作者: 麟一毛

  「我要去三三壚了,這裡還有兩貼,你拿好。五日換一貼,三貼骨頭都能長好。」安謹言算著唐釗差不多該出宮了,沖唐影揮揮手,離開了。

  唐影盯著手腕上的膏藥,喃喃自語,「有這麼神奇嗎?」手腕突然感覺一股暖流縈繞,如冰天雪地中燙好的美酒划過食道的醇厚暖和。

  史夷亭推著唐釗來到車前。

  唐釗進了馬車放下車簾時,看了一眼唐影手上的膏藥,不可察覺地轉了轉還在疼痛的脖頸。

  史夷亭給唐釗蓋上狐裘:「主上問你的意見,怎麼不見你落井下石?」

  唐釗聽到這個措辭,白了他一眼。

  「呵呵,這次拿不下樂家,我以為你會把歡家班和南曲這雙樂家的左膀右臂卸了呢。」史夷亭沒理會唐釗的白眼,繼續說。

  「百年世家,死而不僵。」唐釗說完,閉上了眼睛,睫毛微顫,如振翅欲飛的蝴蝶。

  

  史夷亭不像霍玉那樣好糊弄,輕聲笑了一下:「剛才你說的那幾句話,可是給主上上了眼藥。最近南曲的生意可要蕭條一陣子了。」

  是呀,區區一個南曲,竟然讓朝堂上半數以上的官員站出來維護。以主上多疑的性子,是南曲的都知迷人眼,還是歡吟香有問題?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不時的澆澆水,就會在合適的時間,破土而出。

  「查查太倉殿,怎麼回事。」

  史夷亭聽到這裡,想要拒絕,最後還是點頭,「嗯。」

  他想起剛才主上與唐釗兩個不愛閒話的人,竟然因為一個小太監多說了幾句話。

  「朕聽說,宮裡的小太監衝撞了國舅爺?」雖然唐思已經故去多年,主上一直以國舅爺稱呼唐釗。

  唐釗神情不變,史夷亭卻莫名的一怔。

  唐釗低喘著答覆,「沒什麼大礙。」

  「如果哪個有幸入了國舅爺的眼,一定跟朕說,朕安排他去貼身伺候。」

  唐釗嘴角沁出一絲笑意,拱手:「謝主上,以後我跟主上討人時,史令史可要作證。」

  主上沒想到一貫冷清的唐釗竟然順勢應下了,哈哈大笑:「朕自是金口玉言。」

  剛才主上和唐爺這幾句對話,讓史夷亭雲裡霧裡,既然唐釗拜託他查太倉殿,他正好藉此機會,了解下。

  史夷亭食指挑開帘子,看到還有一段距離才到唐府,低聲說:「苗疆那邊的人,快到長安了。雖說提前在長安鋪墊了幾年,唐府和韋府一直注意著。不知道能瞞多久。」

  苗疆雖屬於大興朝,但偏居西南一隅,崇林疊嶂,幾大世家一直無法深入探查,如果是苗疆的人走出來,就會成為所有世家的覬覦對象。

  唐釗唇角下壓,不屑一顧的:「怕什麼,瞞不住就瞞不住,你的人,與我何干。」

  史夷亭扶額,不知道唐釗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你付出了這麼多,現在手裡的籌碼也夠了,還要維持闔家歡樂的戲碼?」

  這麼多年忍辱負重,更是不惜以他的身體為餌。

  唐釗睜開眼睛,看不清迷霧後面的心境:「自是要踩著鼓點,好戲才好上演。」

  史夷亭失笑,他們眼中的唐釗自小體弱多病,被唐家嬌生慣養養著,十五歲後只能依靠輪椅行走。

  他們一起長大的幾個孩子,一個他,一個霍玉,一個霍三星,還有唐佑孄也算一個,整日稱霸長安城,而唐釗風吹不得,雨淋不得,日頭太曬不行,烏雲密布不行,極少走出唐府大門。

  就這麼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病西子。

  十八歲時,自顧轉著輪椅衝到太極殿,要求去西北與強悍的大漠國一戰,不打勝仗誓不還朝。

  太極殿上的文武百官被聞名長安城的嬌嬌兒擲地有聲的話,羞得無地自容。

  激得幾大世家的公子,更是不服輸的都要上戰場。

  史夷亭、霍玉、霍三星帶著整個長安城的男兒熱血沸騰,唐佑孄一個小娘子也帶起了小娘子上戰場的熱潮。

  恰是各個世家公子哥都爭先為大興朝而戰,才讓這次戰爭不管是糧草、軍備還是後援,都空前絕後的及時支援。

  唐家老太太哭腫了眼,哭散了一絲不苟的髮型,宮裡的唐思更是特意請旨回府,明面上奉主上命,褒揚少年壯志,回府聲淚俱下地攔著小弟。

  霍家攔不下兩個兒郎,只能與唐家合力把霍三星和唐佑孄攔下。

  「夷亭,玉兒,你們一定替姐姐把釗兒看好,你們都要平平安安回來。」史夷亭到現在還記得唐思一手握著他一手握著霍玉,眼淚像一串串珍珠流過她潔白的臉頰。

  史夷亭在馬車裡搓了搓手指,他唯一一次鼓起勇氣,伸出拇指,為唐思擦了眼淚,臉頰軟軟,眼淚溫熱,燙到了他的心裡。

  就是那次戰場,霍玉和唐釗消失了一天一夜,牧國與大興朝前後夾擊大漠國,大獲全勝。

  霍玉抱著昏迷的唐釗歸來,霍玉只說是唐釗有勇有謀,說服了牧國也救了他。

  自那以後,霍玉把唐釗寵成了祖宗,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讓他打狗他絕不攆雞。

  史夷亭也有幸見識到了帳外血肉橫飛,帳內歌舞昇平,推杯換盞。主將的無奈,刑法的漏洞。

  史夷亭眸光從回憶中逐漸清明,「這次上演殺雞儆猴,還是蓋棺定論?」

  唐釗盯著史夷亭正在磋磨的拇指,眸光深沉:「我在你眼中還是好人?」

  史夷亭手一頓,唐釗倒是把他看得透徹。

  唐釗出戰之前便囑咐唐府,別無所求,不管生死,一定照看好他的花房。天山聖戰回朝後,唐釗昏迷了半個月。醒來後,第一個噩耗是長姐憂思過多,病重,隨後去花房看了最愛的茉莉。

  擺在花房最中心的茉莉花,用的是唐釗親自拉坯燒制的陶瓷花盆,毫無生機。

  唐府的下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很多,也多了幾個半死不活的主子。

  史夷亭記得那個瘦弱如玉的小公子,撫摸著乾枯的花枝,「死了,還這麼好看。」枯瘦的雙手被乾枯的花枝、粗糙的花盆磨出了透明的血泡,「為什麼非要找死呢?」

  史夷亭每每回想起當時唐釗那雙桃花眼中迸發的恨意,腦後都無端發涼。他一直未曾看透過唐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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