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會的,我要走了
2024-07-07 16:07:08
作者: 紅柰
近黃昏。
這場為我兒準備的午宴正宴,自午間一直持續到了現在,不是因為酒酣飯飽,是因為我,當朝位比副後的貴妃娘娘,江國公的小女兒,皇子的生母,陷入了一場巨大的危機,一場關乎生死的危機。
麟趾宮的後殿之中,皇帝下令打開高陽私相傳遞給我的信箋。
沒有人再敢靠近我……
所以我能看清楚每個人的眼神。
太后的惋惜,榮瑜的無奈,杭泉靈的得意,還有……榮璋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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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其他人,替我著急的,看我笑話的,倒是都很好地隱藏著表情,不敢在這個局勢並不分明的境況里展現出來,只等著塵埃落定,才會上演他們的態度。
「錢德閱,把信打開。」太后道。
我謝謝太后,沒有讓杭泉靈做這件事。我倒不是謝她殘存的「公正」,我是謝她沒有讓杭泉靈的手去碰高陽寫過的紙箋。
錢德閱應是,走到杭泉靈身邊接過信箋,似有些嘆息著從懷裡取出了火摺子,悄然燃起又熄滅,在光影的映襯下,小心翼翼地用滾燙的餘溫將信箋上面的火漆燙化了。
高陽的這封信用的是蠟花火漆,燙印在信箋上的時候是一朵完整的合歡花形,若是中途有人將它打開過,這朵花就會因為炙烤變得含混起來,整齊不復存在。
這樣再收到信的人,就不會相信信箋的內容了。
現在,信箋上這朵分明熱烈的合歡隨著火漆融化,已變成了玫粉色的蠟疙瘩,滴落在地,嗤的一聲,盡數消散。
信打開了……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開始等待著信的內容,也等待著對我的宣判。
我看到,杭泉靈的目光已經從剛才的得意變成了,興奮。
「見信五日,榆林城郊望陽坡,抱柱而期,不見不散,生死不改。落款:仲申。」錢德閱好像在念一道催命符,念罷,聲音都有些不易察覺的抖。
「皇上,皇上你聽見了吧?!仲申就是高陽的字,這就是高陽私通貴妃,欲私奔而去的鐵證。」杭泉靈都快高興哭了,生怕榮璋不信,將密箋從錢德閱手中搶過來,跑到榮璋面前,「皇上,咱們現在布置兵力,五日之後在望陽坡捉拿這個反賊!到時候人贓並獲,皇上就能出這口惡氣了,要將他凌遲處死,一片不留都拿去餵狗。」
心中恨急,我將冷朔的目光挑向杭泉靈。這樣惡毒的話是怎麼從一個大家閨秀,名門淑女的口中這麼輕易說出來的?!必是心中抱著對我無限的恨意,怕是希望我也是這樣的下場吧。
「杭泉靈……你……」
我的話沒說完,榮璋忽地自杭泉靈手中抓過信,速度之快就像一隻受了傷的豹子,扯著我的手腕,直向偏殿而來。
一進偏殿,身後的門就被死死關住。
「皇上,皇上你放手。」我的胳膊真的被扯疼了,不禁出聲。
「不放!」榮璋的面色鐵青,將信直送到我的臉上,「告訴朕!告訴朕!」
「什麼?告訴皇上什麼?」我的手腕快被攥碎了,疼得我汗都冒了出來,沾著一身輕紗,就要透出皮膚的顏色。
被嗆住衣衫直按到牆上:「告訴朕!若是今天朕沒有發現這封信,你是不是打算……就打算跟他走了?」
「皇上……」我掙扎不過,已帶了哭腔。
「回答朕的問題!」榮璋爆喝道,全身用力,將我抵在牆上。
我被嚇著了,沒有見過這樣的榮璋,單單眼神已能將我殺死。
「微微……」榮璋的眼淚自眼眶中蹦出,落在了我的臉頰上,「為什麼?為什麼?你前幾天還和我說,你與他不是情願的,現在為什麼還要來收他的信?你明明可以不來的,就算來了,朕問你,你也可以抵賴的,你剛才為什麼不說話?」
「榮璋哥哥……」一滴眼淚掉在唇邊,我是真被疼哭了。
「你叫朕什麼?你叫朕榮璋哥哥,微微,微微你再叫一遍。」榮璋的眼底迸發出光彩,急著用嘴唇截住了我掉下來的眼淚。
「放開我好不好,我的手腕受傷了。」我哀求道。
抱歉攥疼了我,榮璋放開我的手,一邊揉捻著,一邊哈氣:「對不起,對不起,朕不是故意的。微微,你剛剛叫朕榮璋哥哥,你不捨得朕,你不會走了,對不對?」
我搖了搖頭,對上榮璋的目光:「皇上,事到如今,怕是已經晚了。」
「晚了?怎麼會晚了?」榮璋又開始著急,「你還在朕面前,朕不許你走,你就走不了。」
我無力地笑著,輕推他的肩膀:「皇上……其實不是現在晚了,是你肯跟著德妃來後殿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朕……」
榮璋還想再說,已被我捂住了嘴,目光撞上他的焦急,我一躲不躲:「是你信了杭泉靈的話,將我一個人扔在煙雲洲的時候就晚了。是陳妃敢明目張胆來我殿裡謀奪品盠的時候就晚了。是皇上一心一意偏愛杭泉靈的時候就晚了,是……是皇上同意用燕州六郡換取瑤仙,卻獨獨加上了請杭泉靈歸周的時候……就晚了……」
「怎麼會?怎麼會?」榮璋不能相信,一雙若星海一般的眸子逼迫著我的臉頰,像要看出我在說謊,卻只看出了我堅定的心意,「你對德妃一直是溫和相待的,並沒有和朕說過你不願和德妃相處。而且,你一直是知道的,知道我與泉兒的過去,知道朕的全部心思。」
「是啊,皇上的心思我都知道,可是皇上知道我的嗎?知道臣妾的嗎?」抿唇而笑,我搖了搖頭:「皇上,臣妾長到一十六歲,從不知我的人生有一日是要嫁進宮廷的。後蒙太后垂青,臣妾成為了皇上的賢妃。初來之時,臣妾以為皇上心心念念只有一人,以為微微今生的時光都是會和榮璋哥哥一起,像朋友一樣度過。雖兩不相許,卻默契在心……可是,是皇上招惹微微了,不是嗎?」
咬著牙齒,不想讓自己再哭出來,我笑著將這些像釘子一樣楔進心裡的話一句句拔出來:「如果沒有記錯,皇上對微微說過,你的心在這裡了……在微微這裡了。既然說過,又為什麼在泉姐姐回來的時候,將它收回去啊?」
用力撐住榮璋的肩膀,不讓他靠近自己:「收回去也就罷了……就像皇上說的,我因為了解就應該體諒。可是為什麼你把心收回去了,就連一點公平都不願意分給我了?微微知道,我不再是那個被偏愛的,我只求能安靜地活著,和我的品盠一起。可是杭泉靈她不許啊,她步步緊逼的時候,想要我們母子性命的時候,皇上在哪裡?」
想是被我的話震住了,榮璋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說什麼?什麼步步緊逼,什麼要你們的性命?」
「所以……曾經微微眼中那個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榮璋哥哥早就被蒙蔽了眼睛。我曾經不止一次告訴皇上,這許多破綻的背後是多深的陰謀,可是皇上你信嗎?」將失望的目光展現在榮璋面前,我的心也在慢慢放鬆,「微微對那些漠然和未置可否已經厭倦了,不願意再說,也不願意再想。」
目露堅決,我緩緩點頭:「所以,我現在來回答皇上的問題。皇上問我,會不會在收到信之後,跟高陽遠走。會的……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