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麗美人

  話說我們在朗月台前分辨慄慄之事，榮璋並安和氏、黎紅杉、恩加三位族長尋了來。

  本來還想著榮璋會不會同意，是不是也顧及到了武言心情，又或者自己本來無心，怕不怕耽誤了橫麗姑娘的青春，可如今……

  如今這件事情，倒真的是簡單了！

  

  合卺已贈，除非榮璋執意拒絕，並沒有什麼退路。

  眾人愣在當場，連武言的臉色也變了，我想她比我更知道這條合卺彩帶對於一個百夷女子有多重要，莫說是族長的女兒，便是普通的女子，送出了它就是送出了自己，往後怎樣不好說，現下若是男子不答應，尋死覓活的不是沒有，立志不嫁的也不是沒有。何況據武婕妤所說，橫家是有這樣傳統的，當年橫秀嫁盧猜之事可是百夷人盡皆知的事情。

  而如今，榮璋怕更是騎虎難下了，如果他不答應，橫麗的臉面，恩加二位族長的臉面可就全體掉進嫵葉河，再也撈不上來了。

  那，恩加歸周的事情是不是也就隨著這「三張臉面」一起入海了……

  可若是答應……哎，我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里，說不上是替榮璋為難，替武言傷感，還是替橫麗又惋惜又覺得理解，又或者也都不是，我只是低著頭感受著我自己的心情罷了。

  於是低著頭的我沒察覺到，榮璋其實一直在看著我。

  「這件事情咱們還是從長……」榮璋想開口。

  「請皇上答應橫麗！」橫麗跪著在粗糲的地面上挪了挪，顯得迫切又可憐，「橫麗不求皇上寵愛，只求能陪在皇上左右，求恩加一族可得大周庇佑。橫麗自小受父母疼愛，兄姐照拂，長到如今從未對氏族父母有所回報，現下只願終身侍奉皇上，哪怕為奴為婢，也算是民女為自己的家族出一份力。」橫麗雙眼微紅，抬起頭來看著榮璋。

  「妹妹起來吧。」橫麗說得懇切，武婕妤也並不是心硬之人，便想扶她起來。

  「我不起來，皇上和賢妃娘娘不答應，民女就不起來，就一直在這裡跪著。」橫麗道，「民女知道，大周女子最守女德，是不肯有人這樣說起自己婚姻事的，但是橫麗是百夷女子，我們百夷女子遇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就要說出來。今日橫麗斗膽將心意說給皇上，今生，橫麗只願陪伴皇上，除此之外，絕不他嫁。」

  我真是謝謝橫麗了，終於讓我從一個複雜的情緒里擺脫出來，現在只剩下同情榮璋了。

  若是榮璋像所有的帝王一樣，迎後納妃不過是最平常的事情，喜歡不喜歡，美貌不美貌都在其次，不過就是後宮花園裡多上一盆兒不一樣的花花朵朵罷了，可榮璋偏不是這樣的，他有自己的執念，自己的鐘情。

  後宮如今的三個半人都還是千不得已萬不得已迎來的，現在又來了一個，還是拿著「軍令狀」來的，若取不得「上將首級」，就要自刎以謝天下。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如今怕是沒人解得了這個圍了。

  武婕妤或許可以，但是她還有自己的不情願難以分解得開，那就又剩下我了唄……

  「橫麗妹子，起來吧。」我笑著伸出手握住她飽滿柔細的手肘。

  見我相扶，橫麗紅著眼睛站了起來，目光從榮璋的臉移到了我的臉上，殷切又害怕，好像知道大概我要是阻攔，這件事就未必能成了。

  哎，真是高看我了，也是個演戲的罷了。

  「橫麗妹妹別哭了，春夜風饞，小心煽了臉，做新娘子時脂粉貼不上去，不漂亮了。」我笑道。

  我說到了關鍵詞，清清楚楚。

  「微微……」榮璋上前一步，拉住我的胳膊。

  「皇上。」我笑著回身，替他整理了衣領，「世上最難辜負便是美人意，臣妾了解皇上，最是性情中人，這江山若要，哪裡還不是你的？可皇上要的不止是土地，還有人心啊，如今人心都捧在皇上面前了，如此熾熱真誠，皇上瞧不見嗎？」

  我想我甜美可人了……儘管心中捂著臉說哭不哭說笑沒笑，但多少也有點佩服自己的「大度」，頗有些慷慨的意思。

  「你是知道我的。」榮璋看著我的眼睛，低聲道。

  「知道。」我緊緊握著他的手，靠近他，「大不了就是後宮多個聊天拌嘴的人罷了，你以為你這一輩子，後宮就只有如今這幾個人了嗎？怎麼可能？再說了，橫麗也是為了自己的家族，皇上別自作多情，不都是因為你英俊。」

  聽不清我倆在嘀咕些什麼，橫麗，橫公索，納娜，盧猜夫婦，包括在場的所有人都面露焦急。

  榮璋嘆了口氣，看著我足有七八個呼吸的時間，最終還是嘆息一笑，繞過我拉起橫麗的手：「既然這樣，朕也不願辜負美人真心，待朕迴鑾，麗美人便隨朕前往長安吧。至於恩加一族，你們放心就是，我大周國土，一分一寸也不會由他人踐踏。」

  山呼萬歲，我都分不清這些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一度懷疑是不是恩加二位族長有什麼留聲石之類傳說中的奇珍異寶，藏在了山間，只等著榮璋一同意，馬上敲石放音，造出這駭人的聲勢來。

  塵埃落定，我回身握了武言的手。沒什麼可說的，我想說的她自然都明白，我只站在她身邊，跟她共情一下「新人笑」背後的「舊人煩」就得了。

  真煩！我想，來就來個溫柔少言的不好嗎？來個這麼刺兒頭的，回宮以後怕是非要我們陳妃娘娘出馬，不然誰也治不了這個丫頭了！

  「賢妃娘娘，謝謝你。」眾人歡笑走後，橫麗湊到我身邊，向我致謝道。

  「不客氣，現在是自家姐妹了，以後還要妹妹多多照拂呢。」我客氣道。

  「好說好說，妹妹會時常勸皇上多到姐姐那裡去的。」橫麗笑得真誠無比，回身蹦蹦跳跳地跟在榮璋身後去了。

  我看見鐵錨從她背的袋子裡找東西……

  「你找什麼？」我問鐵錨。

  鐵錨從袋子裡拿出了個買給牙牙的「狼牙棒」：「我找根棍兒，一會兒經過山邊兒的時候把她捅下去！」

  我和武婕妤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