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陳妃

  看著太后提起泉姐姐眼眶濕潤，又即刻恢復隨常樣子，我心中亦有幾分動容。

  太后大家出身，這些年治理後宮，襄助先皇，教養太子肖榮璋承襲皇位，什麼風浪沒見過？什麼鳥獸未獵過？早已是不愛動聲色的人了，今日卻喜悲皆在臉上，果然是並未遠看我。

  「是啊，真是許久未見皇上這麼在意，這麼高興了……」常姑姑忙點頭卻不敢多應，笑盈盈道，「好了，太后娘娘，今日這般高興，咱們不想旁的事了。剛皇上說要去用膳，貴嬪娘娘也還餓著呢，要不奴婢送貴主兒一道去吃些東西可好？」

  可算是有人想起我還沒吃飯了，我喜歡常姑姑！

  「正是，咱們只顧了皇上高興，忘了微微，你快領了她去，別餓壞了丫頭。」太后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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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別餓壞了說不定已經在這裡的您的皇孫……」常姑姑指著我的肚子，掩口而笑。

  我現在不喜歡常姑姑了。

  「太后娘娘愛惜賜飯，嬪妾本不該辭，只是還沒有去給皇后娘娘行禮，實在不敢用過早膳再去，還請太后娘娘恕罪。」我忙站起來道。

  哎，我親愛的娘親曾曰：餓也得裝，困也得裝，哪裡有大家的姑娘一心只想著吃飯睡覺的！

  「是個識禮數的，不愧是禮部尚書家的女孩兒。」太后和聲，不覺嘆了口氣，「只是今日不巧，你怕是見不到皇后了。蘊儀公主一早兒病了，皇后此時正陪著公主呢。御醫說是春來時疾，會過病氣的，馥春宮上下現在都不得動彈。」

  「盈兒病了，怎麼沒人知會朕一聲？」手裡拿著一塊牛乳糕，榮璋皺著眉從殿後的小花廳走了出來，經過我身邊時把糕遞給了我。

  我忙雙手接著。

  「不過就是剛剛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和皇帝說，再說了同你講了有什麼用？馥春宮如今進不得出不得，你去了能怎樣？御醫都看過了，說不礙事，不過春來時疾，來去皆快，不出幾日就能好了。皇帝前朝事忙，不必擔心公主，有皇后呢，還有哀家。」太后見皇帝緊張，忙安慰道，「有什麼事，哀家再著人去回皇帝就是了。」

  「陳妃娘娘到~~~~~~」這邊太后和皇帝的話還沒說完，門口太監宣陳妃娘娘到。

  皇帝皺了皺眉：「讓她……」

  「哎~~？」太后一笑，「你攔她做什麼？既是來看哀家的，見見就見見嘛，你就當為微微省了一趟跑腿兒的勞煩也不錯啊。」

  我沒見過陳妃，從來沒見過，自從四年前榮璋登基，我就很少進宮了。不過我倒是聽娘和四姐聊天時說起過這位陳妃，據說不僅美貌非常，來頭也不小，是如今大周最大的屬國——陳國的公主。她的娘是陳國國君最寵愛的林淑妃。聽聞當初陳國選人送嫁的時候，有女兒的眾妃嬪皆打破了頭，這位林淑妃以一己之力對著陳王軟磨硬泡，終是把自己的女孩兒高梁怡送進了大周的轎輦，成為了如今大周后宮位份僅次於皇后的第二個得意人。

  此時她來了，我少不得要起身迎接。

  「給太后娘娘請安，給皇上請安。」經過我身邊時，高粱怡沒駐足，只帶過一陣香風，又甜又奶，好像剛從點心鋪子裡鑽出來一樣好聞。

  「起來吧，陳妃今日來得早。」太后溫和笑道。

  「聽說昨日容華妹妹入宮，想著今日一早妹妹定會來給太后請安，臣妾巴不得早一點來見見這位新妹妹，還能省去妹妹去我宮裡的腿腳，不想皇上也在呢。」陳妃說著又向皇上伏了一伏，甜聲笑道，「皇上今日好氣色。」

  皇上揚了揚手，算是允起。

  「這不還在這兒呢，你就瞧瞧吧。」太后笑著指我。

  陳妃聽聞，忙轉過身來，看著已經被「路過」的我：「哎呦，這位就是啊？恕姐姐眼拙，剛才從妹妹身邊經過還以為是哪個宮女在這兒站著奉茶。容華妹妹快坐吧，不必行禮了。」高粱怡笑著坐到了皇帝下首的位置，又指了指她下首的位置給我。

  「安瀾殿新進宮女江微給陳妃娘娘請安。」我伏了下去。

  一邊兒，皇帝正在撥弄描金蓋碗裡的茶葉，臉映在茶碗的水面兒上，笑意都起了波紋。

  「哎呦，哎呦這怎麼說的？」陳妃見我順著她的話報了自己的名字，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訕笑著起身拉了我的手，「姐姐玩笑話，妹妹這樣，本宮……本宮多不好意思啊。」

  「陳妃娘娘，國公千金現在是貴嬪了，不是容華，一早兒太后娘娘賜的位份，娘娘要改口了。」太后身邊的常姑姑笑著提醒，摘了身上的帕子擦了擦手。

  「哦哦，那當真是恭喜妹妹賀喜妹妹！是呢，妹妹剛來咱們宮裡不知道，咱們宮中是有這樣規矩的，凡是嬪妃侍寢之後都會按例晉升，你看我，一高興竟忘了。」陳妃好像要跟我說體己話一樣，熱絡地拉住我湊到耳邊，「太后親賜的位份好，顯得親厚。姐姐當年也是侍寢之後便從貴嬪升到了妃位，不過……是咱們皇上封的。」

  陳妃說著，加重了「皇上」二字。我怕她把口水噴在我的牛乳糕上，忙往身後藏了藏。

  「妹妹站乏了吧？快來坐下吧，以後都是自家姐妹，實在不需這麼多禮。」陳妃說著再一次要拉我坐在她的下首位置。

  「錢德閱。」皇上放下茶碗，並沒有抬頭，向門外招呼道。

  一直在門口伺候的錢公公跑了進來：「皇上，奴才在呢，您吩咐。」

  「去知會六宮，著，即日起晉江貴嬪江微為——賢妃，待蘊儀公主痊癒，由皇后主持冊封禮。」榮璋摸了摸他的和田碧玉扳指，又轉向太后笑道，「母后，您說賢妃這個封號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