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這無趣且操蛋的一生,唯有死亡才可終結
2024-07-07 15:38:23
作者: 壺酒慰風塵
「錦衣玉食,萬世香火……誰稀罕呢?」
玄帝喃喃自語道,眼底布滿紅血絲,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從眼眶中滾落,水霧模糊下藏著的是異於常人的執拗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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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才不要做什麼昌親王,朕是玄帝,是天下之主!蕭久安他要利用朕來修德望,朕偏不如他的意!」
「蕭久安你聽到了沒有?朕沒有輸!」
當玄帝長劍橫頸的時候,陸北依眼神微暗,朝身後伸手,沉聲道:「弓。」
長弓引月,弓弦繃到了極致,而羽箭卻遲遲沒有射出去。
寒光如雪的長劍上染上了刺目猩紅,那道空蕩蕩的玄色身影晃了晃,驟然跌落,如一隻折翼的蒼鷹失了鬥志,自萬米高空一躍而下,以一種最慘烈的方式控訴命運的不公和折磨。
女子扔掉弓箭,縱身離了馬背,自半空中接住了玄帝墜落的身體,旋身卸力的同時扯下身上的披風往下一扔。
玄帝的屍身輕飄飄地落在銀色的披風上,未曾沾染半分塵埃。
那張尚且沾染著淚痕的俊美面容安詳平和,帶著身為勝利者的心滿意足。
他做皇子的時候偏愛顏色鮮艷的服侍,總是一襲金衣或者紅衣,然而在做帝王后卻選擇了深沉的玄色,像是終於和自己內心的陰暗和解了一般,手掌生殺大權之時再無半分遮掩。
陸北依看著他,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那時的季懷幽說的沒錯,對他們這種人來說,死亡是解脫。
這無趣且操蛋的一生,唯有死亡才可終結。
有人遞過來一方青色的帕子,陸北依收斂心神,站起身,接過帕子面無表情地擦手。
葉燎低頭看了一眼,淡聲說道:「昌親王死在這兒,陛下那兒該如何交代?」
「師兄叫錯了,他是玄帝,不是昌親王。」
葉燎輕挑眉梢,語氣漫不經心:「隨你怎麼解決吧,反正此事一過我就要隨父親回青州了。」
陸北依點頭,把用過的帕子塞回他手裡,「我去找懷幽,這邊的事便有勞師兄費心了。」
「好。」
鹿亭城外十里處,駐紮著昭陽天軍聽風營的兩萬士兵。
「傳將軍令!鹿亭有失,令將軍溫諒率聽風營將士火速前往鹿亭護駕。」
「末將遵命!」
喚作溫諒的中年男子高喝一聲,「全軍都有!集合!」
這時,一道有意揚高的聲音打斷了他,「將軍且慢,末將這兒有陛下的密旨要宣。」
這道聲音不似男子渾厚低沉,溫諒一聽就知道是岳河,立即不悅地皺起眉頭。
「岳河,你發什麼瘋?」
還陛下密旨?他怎麼不知道岳河這娘娘腔何時得了陛下看重?
岳河看了他一眼,而後從懷裡摸出一個玄色的捲軸,雙手高舉過頭頂,低垂著眉眼,面無表情地說道:「聽風營將軍溫晾聽旨。」
捲軸上暗金色的龍紋騙不了人,溫諒咬了咬牙,不甘不願地跪了下去。
「陛下在上,末將聽旨。」
「帝之尊,受命於天此一戰在天不在人。朕素知溫將軍忠心,故有此密詔,若天命在朕,連戰將軍與朕馬踏京都之時,慶功宴上必有將軍一席,若天命棄朕,鹿亭城樓之上,血染旌旗,將軍不可魯莽行事,繳械相侯,以護將士安全。切切念念,不知所言,山河日月與朕同在,君莫哀,望珍重。」
最後一句話落下,在場無人出聲。
雍州無人不知玄帝性情怪癖,待人接物總是陰晴不定的,溫諒說話不好聽,性格也不夠圓滑,這些年來沒少被逮著錯處懲罰。
可這份密詔之中的言辭卻字字句句透著溫和灑脫,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征戰沙場的漢子,多少次命懸一線的時候都沒有掉過眼淚,而今不過是聽著最討厭的下屬念一份密詔,眼眶漸漸發紅,渾身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陛下……不,這不可能是陛下所書!陛下怎會說出這樣的話!」
岳河:「將軍這是要抗旨嗎?」
「我不信!」
「溫將軍……」
就在溫諒紅著眼睛劈手搶走岳河手裡的捲軸時,又一名傳信官灰頭土臉地跑了進來,手舉一方玄色的龍紋令牌,顫抖的聲音隱隱帶著哭腔。
「溫將軍……陛下,陛下他自刎了!!」
「什麼?!」
溫晾眼前一黑,手裡的捲軸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一旁的岳河眸光閃爍,沉默著彎腰揀起。
「陛下有令,將軍溫晾率部原地待命,不准前往鹿亭。」
是不准前去送死吧?
溫諒目眥欲裂,「聽風營所有將士聽令,隨本將去給陛下報仇!本將要親手宰了陸北依那個小娘皮!」
「陛下的旨意對將軍來說連耳旁風都不如嗎?將軍如此一意孤行,是將陛下置於何地?將將士們的性命置於何地?」
「岳河!」
溫諒斗大的拳頭砸在男子臉上,後者悶哼一聲,擰著眉頭吐出一口血沫。
他憤怒得像是要殺人,「再敢提一句陛下,本將連你一起殺!滾開!」
岳河沒滾,卻也放棄了勸說,他抬眸看向對面完全失去理智的男子,話是對旁邊的士兵說的,語氣無比平靜。
「將軍累了,你們兩個送將軍回營休息。」
「岳河!你敢!!」
溫晾怒吼道,隨後臉色突變,雙腿一軟便栽倒在地,一雙銅鈴一樣的虎目死死地盯著眼前之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早該想到的,聽風營原本就是岳河的地盤,對方怎可能會聽命於他這個只待了一個月左右的主將。
兩個小兵將罵罵咧咧的人抬走,岳河依舊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棺材臉,仿佛完全聽不到似的。
半個時辰後,陸北依率南錚軍至,聽風營兩萬將士受降。
帳內,一位青衫青年獨坐其間,目光頻頻看向帳外,眼神隱含期盼。
終於,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人掀簾而入,銀甲白袍,颯爽英姿,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季懷幽怔怔地看著來人,張了張嘴卻只覺喉頭艱澀無比,眼淚率先一步落下。
「夫君,懷幽……」
下一刻,女子主動走了過來,他被緊緊摟住,腰身被勒得生疼。
銀甲冰冷,他被冰得瑟縮了一下,這才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是真的,她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