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伊人世無雙，願以千金聘

  裝得跟他娘的個人似的，嗬呸！

  陸北依看了看抖得跟篩子一樣的兩人，默了默，轉頭看向身旁的人：「我有這麼可怕嗎？」

  季懷幽無奈扶額，有氣無力地辯解了一句：「他們平時不這樣的。」

  「阿來阿如，趕緊起來。說了多少次，咱們家不興奴顏婢膝的那一套，今天的晚飯剋扣了，再有下次，扣兩頓。」

  阿如的臉頓時垮了：「別呀少爺！我是摔了，沒跪！」

  

  季懷幽還沒說話，阿來先一腳踹了上去，「閉嘴吧你，見到少夫人摔了個屁墩，你還有臉了，要我說啊，就沖你對少夫人的大不敬，就該把你今天的飯全扣了！」

  「你個死阿來！你以為你比我好多少……你，哈哈哈哈！你個王八蛋，不准抓我痒痒肉！」

  「……」

  兩個半大的小子精力充沛，很快就鬧作一團，兩個大人相視一眼，無奈搖頭，沒去管他們，只在離開的時候提醒了一句「記得吃飯」。

  「阿如和阿來是我們來府城的路上遇到的，爹娘都在旱災里餓死了，只留下他們兄弟倆。倆孩子跟著我們的馬車走了一路，到了府城才被發現，腳上被磨得都是水泡，娘看著心疼，就做主把他們留下了。」

  兩個孩子年紀不大，卻知道感恩，吃了他們一碗飯，就死心塌地地把自己當下人賣了，雖然沒有簽賣身契，但少爺夫人的一個比一個叫得歡，林佑娘剛開始還苦口婆心地糾正，時間一長就不管了。

  陸北依微微一笑，道：「娘有如此善心是好事，家裡多兩個人也熱鬧些。只可惜南鶴這次沒能跟著回來，他和阿如阿來一定能玩到一起。」

  季懷幽深以為然地點頭，忽然又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對了媳婦兒，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娘懷孕了。」

  「什麼？！」

  ——

  一直到坐在福源糧行的櫃檯前，陸北依還處在震驚中無法回神。

  櫃檯後的人似乎是不耐煩地拿筆桿敲了敲桌面，「沒事的話請出門右轉，別影響我開門做生意。」

  陸北依猛然回神，隨即露出嫌棄的表情，從袖口處翻出一塊碎銀子扔過去：「聊一兩銀子的。」

  只見櫃檯後的青年立馬擱下筆，抓起銀子塞進懷裡，正襟危坐，端出一副傾耳聆聽的神情。

  「聊！」

  陸北依只覺得不忍直視，拎著那隻筆敲敲算盤，點點帳簿，發出來自靈魂的疑問：「大哥，你有這麼缺錢嗎？陛下賜給你的黃金百兩呢？」

  「小孩沒娘，說來話長啊……」

  陸南巢慨嘆一聲，一擼袖子，掰著手指頭開始數：「縣城設了官鐵局後，安置村民花了一成，謝大人調任隨州平安縣治疫，從我這兒借走兩成，朱掌柜做生意借走三成，三爺借走四成……沒了！」

  陸北依表示，這鬼話說得真是一點草稿都不打啊。

  「……安置村民和謝大人我都能理解，但朱老闆和張三爺做著天下人的生意，還缺你這三瓜兩棗？」

  陸南巢兩手一攤，撇著嘴聳聳肩，一臉你要不信我也沒辦法的表情。

  「我哪兒知道，可能是……生意賠了？」

  「……」勉強算個理由。

  陸北依又問道：「那你的工錢呢？三爺總不會讓你給他白幹活吧？」

  「喏」，青年面不改色地朝外面抬了抬下巴，語氣淡然：「你昨晚還回去過，都在那兒了。」

  陸北依再次沉默。所以他是只藏起了自己寄回家的信，把銀子扔了？

  「所以，你今天是特地過來盤查我那空空如也的錢袋的嗎？」

  青年重新執起筆，低頭在算盤上撥了兩下，轉而在旁邊的帳簿上勾寫幾筆。

  陸北依：「不，我是娘派來催你成親的。」

  執筆的手微頓，漆黑的墨滴落，在紙面上洇開一個小黑點，青年面不改色地翻過一頁，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那個明顯的黑點。

  「不是跟你說了嗎，大哥沒錢。」

  這話說的……看來有戲。

  陸北依的眼神立即微妙起來：「大哥放心，娘早就給你攢好了。只要大哥把姑娘領回家，銀子不是問題。」

  青年抬眸，緩緩勾唇笑了笑，問道：「娘攢了多少？」

  陸北依想了想，約莫著說了一個數，「大概有，七八十兩吧。」

  「不夠」，青年笑著搖搖頭，聲音放得很輕很輕，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伊人世無雙，願以千金聘……要娶他，區區數十兩銀子可不夠。」

  區區數十兩……到底是誰教他這麼說話的？

  陸北依還想繼續追問一下，那位「伊人」到底是哪個天宮裡的仙女，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略顯急促的低沉男聲。

  「抱歉陸姑娘，白某來晚了。」

  白驚聲人在隨州辦事，一收到消息就往回趕，不想還是遲了。

  陸北依站起身，先陸南巢一步端起櫃檯上的茶杯，走過去遞到男子手裡，有些無奈道：「我寄出去的難道是什麼求救信嗎？」

  她好麼泱泱的地站在這裡，有什麼好抱歉的。

  白驚聲接過茶杯，微笑著搖搖頭，並未解釋什麼。

  等他喝完，陸北依又把茶杯放了回去，隨口說道：「大哥，我們先走了！」

  「……好。」

  陸南巢緩緩點頭，直到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他才將凝視的目光收回來，繼續有條不紊地做著手下的活計。

  ——

  朱家在府城最大的產業，乃是一處風月之地，望江庭。

  風花雪月，琴棋書畫，此地連選址都選了一處極雅之地，卻被用來滿足人世間最俗不過的欲望，也算是雅俗共賞了。

  而陸北依只有一個念頭：還好現在是白天。

  這種地方一般都是天黑以後才開始做生意的。

  一位美艷動人的女子領著二人上了三樓，行至一處雅間前時，畢恭畢敬地朝二人躬身行禮道：「主子和其他幾位公子就在裡面，二位請進。」

  「多謝。」

  陸北依一走進去，房間內圍桌而坐的三人立馬站起身看了過來，齊聲喚了一聲「主子」，可尷尬的是，她只認識朱耀一個人。

  朱耀嘿嘿一笑，主動為她介紹道：「主子，這位是萬里船幫的大當家、慕容漣的兄長、隴州慕容家當家人慕容羨，另外這位，是渝州關家的當家人關故。」

  原來是慕容大幫主，難怪看著有點眼熟，還有這位關家的當家人……怎麼看著這麼年輕？他有季懷幽大嗎？

  陸北依還沒想好該說些什麼，就眼睜睜地看著對面的兩人面無表情地朝自己行了一個禮，然後就開始寬衣解帶。

  她大為震撼：「停停停！你們幹什麼？」

  慕容羨和關故停下手裡的動作，相視一眼，然後看向她，問道：「主子不看一下我們身上的印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