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剛剛叫我什麼?
2024-07-07 15:34:23
作者: 壺酒慰風塵
陸北依本來打算十天後就進山,最後在陸南巢的冷臉威脅下又躺了十天,才被允許進山。
她很想說,其實自己的腿真的好差不多了,雖然不至於健步如飛,但進山還是沒問題的。
深秋露繁,清晨的山路上還籠罩著一些薄霧,越往山里走霧越重,白茫茫的一片,林子裡面的景象看不大真切。
山路都是走熟了的,但畢竟是無人開墾的荒山,保不齊裡面會有什麼東西,於是陸北依就慢慢在林子外面打轉,揀一些木柴放進背簍里,等太陽升高,霧散後繼續往林子裡面走。
陸北依進了林子,循著記憶里的路線走了一段,越接近深山,周圍的樹木肉眼可見地越高大,腳下的枯葉也便變多了,頭頂上掛著密密麻麻的枯藤,有些甚至完全把路擋住了。
她一手拿著寒光逼人的砍柴刀,將擋路的枯藤一一砍掉,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謹慎。
天冷了,山裡的獵物都會往深山躲,剛才從外山一路走過來,連只兔子都沒見到。
也是好多年沒幹過打獵的活了,陸北依本打算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運氣還不錯。
不到半個時辰,就打到了三隻又肥又大的兔子和兩隻野雞,有一隻兔子本來是要逃跑,她還沒來及把箭射出去,那小東西就悶著頭一鬧在扎到了旁邊的樹樁子上,暈了。
野雞和兔子用刀柄敲暈,拿草繩捆了扔進背簍里,背著沉甸甸的背簍繼續往前走,陸北依的心情卻並沒有好轉多少。
還不夠,她需要獵到更值錢的大傢伙。
野豬,或者狼,在獵戶眼裡,那才是真正的獵物。
但一直到太陽升到正空,陸北依都沒有看到任何的大型野獸出沒,而就在她心下失望,打算再往深走去時,一株赤紅色的傘狀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是……」
女子頓住腳步,轉身朝著那抹赤紅走過來,微微皺眉,蹲下身仔細查看。
「掌狀複葉、傘形花序、喜陰涼……難道真的是,人參?」
上一輩子她還在蕭廣陵身邊當差的時候,跟著一個老太醫學了幾個月的醫術,奈何天賦有限,望聞問切一概不清,只勉強記下了一些耳熟能詳的藥材。
眼前這一株赤紅色花確實很像那老太醫描述過的人參花,但這座山里確實沒聽說有人採到過這麼名貴的藥材。
懷疑歸懷疑,手上的活不能停。
陸北依用手扒開周圍的泥土,一層一層地挖下去,在看到那一點沾著泥土的黃白色時,眉頭瞬間舒展開來,手下的動作放得更輕,生怕一個不小心把這寶貝東西弄壞了。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那株野人參才完全露出真面目,冷靜如陸北依,看著地上連根帶須足足有一尺之長、形似鐵線匝扎、圈圈相對的野山參,都不免內心一陣激動。
正巧日頭正好,林子裡溫度高,那根野山參被她連根帶莖裹進外衣里,墊在背簍底下。
然而就在她準備功成身退的時候,林中忽然傳來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臉色一變,瞬間戒備了起來,把背上的竹簍藏在枯葉堆里,握緊手裡的弓箭,借著樹幹的遮掩暗中窺視。
那是一頭體型中等的成年狼,它身上有傷,神態疲憊,很明顯是剛剛結束了一場殊死搏鬥準備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卻不巧晃悠到了獵人眼前。
沒有任何一個獵人會選擇放過一頭疲於迎戰的獵物。
陸北依眼神冷厲,簡單地在心裡算了一下自己瘸著一條腿單殺這頭狼的勝算有多少。
七成,足夠了。
「嗷!」
一支冷箭準確無誤地射中了獵物的一隻眼睛,卻也暴露了獵人的藏身之處,暴怒的獵物忍著劇痛撲了過去,恨不得把卑鄙的偷襲者拆骨入腹。
女子扔開弓箭,拎起砍柴刀反手擋下獵物的致命一擊,動作狠辣果決,右手成拳狠狠砸在獵物腹部,在對方痛苦的嘶吼聲中就地一滾,險險避過那鋒利的爪子,與此同時手腕發力將刀擲了過去,正中血跡斑斑的腹部。
看著兇險無比的搏鬥其實只經歷了不過幾息時間,女子躺在地上慢慢平復呼吸,動了動用因過度用力而有些發僵的手,撐著右腿緩緩站了起來。
獵物已經沒了氣息,死狀猙獰,她卻又在致命處補了幾刀,確保萬無一失之後才擰著眉頭髮愁。
殺是殺完了,該怎麼把這頭狼運下山呢?
湊巧的是,當她拖著野狼的屍體背著竹簍,一瘸一拐地從內山出來,最先見到的居然是季家母子。
——
「我的喜雲妹子啊,北丫頭腿還傷著呢你怎麼就讓她上山了呢?那麼大的一頭狼,萬一打不過可怎麼辦啊?」
「咱們鄉里鄉親的,正仁兄弟在世的時候可沒少照顧我們孤兒寡母,你要是開了口,姐姐還能不幫忙嗎?北丫頭剛遭了罪,你這當娘的得疼疼她啊。」
楊喜雲抹著眼淚,被林佑娘數落得頭都抬不起來,她也不想讓女兒去冒險啊,可她說話管用麼?
陸南巢端了熱水進來,正好看到婦人給楊喜雲手裡塞銀子的場景,頓時眉頭一跳,立即走過去阻止,「嬸子的心意晚輩領了,但這銀子真的不能收……」
婦人不悅道:「怎麼?南哥兒是覺得嬸子拿的少了?」
「不不不!晚輩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晚輩只是擔心……」
「……」
陸家老屋地方不大,屋裡有點動靜整個院子都聽得見。
一身青色棉袍的少年從竹簍里摸了只兔子抱在懷裡,一邊擼著兔子柔軟的皮毛,一邊蹲在地上看女子給狼剝皮剔骨,居然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陸北依一雙手被血水染紅,手起刀落皮肉分離,臉上的表情一直很淡。
「季秀才不進去阻止一下佑娘嬸子嗎?聽我大哥叫喚那動靜,嬸子估計是把你買筆墨的錢都拿出來了。」
聞言,少年彎著好看的眉眼笑了起來,視線轉到了女子臉上,眸色溶溶,蕩漾著細碎的笑意,「我娘不是分不清輕重的人,她既然決定這麼做,就說明在她心中,此事比讀書更加重要。」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北依姐姐這麼關心我有沒有書讀,難道姐姐不知道三日前我就被縣學休退了嗎?」
陸北依手下的動作一頓。
知道一點,據說是生了病,連夜送的醫館,差點沒把縣學的夫子嚇死。
現在看少年的臉色,確實有些蒼白,很明顯病還沒好就跟著林佑娘上山撿柴了,或許是嫌命太長了?
但現在陸北依在意的重點不是這個。
她有些懷疑自己剛才幻聽了,「你剛剛叫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