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故人

  第六十

  胡蝶怎麼可能不難過，薛菀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她對自己的安排。

  其說是安排，更像是遺囑。

  就算是薛菀可以，她卻做不到心平氣和。

  「菀菀，苦了你了……」

  胡蝶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力量這麼弱小，只能緊緊地抱著薛菀。

  除了一個擁抱，什麼都做不了。

  「胡蝶姐，沒有關係的，這就是我的命，只是因為我的病情，這兩年你四處找醫生，我都知道，只要我在帝都一天，我周圍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受到我影響，胡蝶姐從小我就把你當做我的親姐姐，這一次就聽我的吧。」

  薛菀的眼神透露著淡淡的哀傷和得知死亡來臨的時候那種平靜。

  

  這樣可怕的平靜叫胡蝶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樣，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

  她只能緊緊地抱著薛菀。

  「昨天的時候我收到了她給我打電話，她說小明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希望我能去醫院裡看看弟弟。」

  薛菀靠胡蝶懷裡，看著不遠處的壁畫，覺得自己心臟的刺痛越發的明顯，叫他都有些喘不過氣了。

  「所以我想回潤城一趟看看，就算是我再怎麼逃避，小明也是我的弟弟，有些事情……」

  「可你……」

  胡蝶憂心忡忡，一想到當年李月如做的那些事情她就覺得憤怒。

  潤城距離帝都，不過就座火車三個小時，李月如有那麼多次機會來看看薛菀，卻每次都只是打電話過來要錢。

  委婉的、直接的、哭訴的，像是一條滋長在人肉里的寄生蟲一樣，不斷地吸著的鮮血。

  薛菀心臟衰竭一個人在醫院的時候，她沒有出現。

  薛菀被欺負躲起來的時候，她也沒有出現。

  這樣的母親有和沒有有什麼區別？

  「我說你就不應該管他們，那李月如也沒有管過你。現在你身體都這樣了，她還問你要錢，她有真正地把你當過女兒嗎？」

  蝴蝶說著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言語之間掩飾不住的怒意。

  不是她對李月如有偏見，是她作為一個母親實在是一點都不合格。

  連她都常常心疼薛菀的遭遇，但是李月如呢？

  薛菀被她那個沒有良心的父親故意扔到孤兒院，李月如轉頭就嫁了人，過了很久才想起自己有這麼一個女兒才找到她。

  她沒有父母，不理解薛菀對於父母的這種執著卻知道李月如那個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薛菀抓住了她的手。

  「姐，我媽她不知道我身體的事情……你知道的她本來就是二婚，很多事情都沒有辦法選擇，而且她過得也不好，其實她很關心我。」

  和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就這麼一個，她做不到完完全全地袖手旁觀。

  何況孩子是無辜的。

  當年是他主動離開李月如身邊的，也是她自己跟李月如說沒有什麼事情不要跟她打電話。

  「你啊……」

  胡蝶無奈極了，叫薛菀好好休息，又給她轉了五萬塊錢，叫她拿去給她弟弟用。

  至於薛菀的錢，胡蝶叫她留著給自己看病。

  薛菀知道她的性子，如果自己拒絕了的話，胡蝶還是會以別的方式給自己錢。所以她默默地存到了另外一張卡里。

  她這些年的工資，也不算是少，但是現在她手裡能夠留下的就只有自己做手術的錢了。

  好像她還是那麼糟糕，還是那麼狼狽。

  胡蝶給她的錢，她一分都沒有動，等她走的時候會原封不動地留著。

  她住在蝴蝶這裡就已經夠麻煩她的了，哪裡還能再要她的錢？

  當天晚上薛菀就收到人事那邊的回覆，同意她去潤城談那個項目，讓她核對了最後一份工資單。

  薛菀看著工資單上的數字有些恍惚，這大概是她在公司拿到的最後一筆錢了吧。

  拿到這筆錢之後，她就徹底和薛菀沒有了關係。

  薛菀撫摸著自己的心臟，真是奇怪啊，明明她只是心臟衰竭，為什麼總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挖掉了一樣，空蕩蕩的，難受得很。

  她看著天花板，許久才閉上眼睛。

  ……

  因為要準備去出差，薛菀不用回公司報導，只需要在下午的時候趕往潤城就好了，所以早上她在家裡收拾行李，哪裡都沒有去。

  快到中午的時候，她點了外賣。

  沒多久公寓的門就鈴響了，她以為是自己點的外賣，沒想到拉開門的時候卻看到了一位許久沒見到的故人。

  薛菀有些恍惚，當年的記憶在她的腦海裡面翻滾。

  她顫抖地叫了一聲:「秦夫人。」

  「原來你還記得我啊，薛菀，你記得當年你怎麼答應我的嗎，以後別再出現在我兒子面前，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

  「現在你好像違背了你的諾言。你什麼時候成了秦思陽的女朋友？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為了扶持他在秦家坐穩二少爺的這個位置，我花了多少心血。你和那個胡蝶只會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非議和麻煩。」

  秦夫人痛心疾首地說。

  「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我也感謝你曾經那麼袒護他。但你能不能為他的前途想想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秦夫人居高臨下地看著薛菀，眼中帶著冰冷和埋怨。

  薛菀捏著自己的食指，只覺得鑽心的疼。

  當年她也是這麼跟薛菀要求的，讓她主動親自把秦思陽送走。

  所以曾經被拋棄了一次的秦思陽，被拋棄了第二次。

  她躲在角落裡看著年幼的秦思陽追了一路，哭得昏天暗地。

  這是薛菀心底永遠的傷疤。

  她垂眸遮住了自己眼中的難過和悲哀。

  「秦夫人，媒體報導的事情全部都是炒作，我跟秦思陽我們……」

  「不管你們是什麼關係，我讓你去說服秦思陽跟歐陽雪結婚。」

  秦夫人看了一眼她身後狹小的公寓。

  「當年是你拿了我五十萬塊錢給你那個短命鬼弟弟治病，還主動說會離我兒子遠遠的。你現在違背諾言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必須去說服秦思陽讓他主動跟歐陽雪結婚。」

  秦夫人語氣里都是不容置疑。

  薛菀咬著唇，她不理解地看著秦夫人。

  為什麼要由她來勸說秦思陽？

  秦思陽的性子她很清楚，她這麼做如果將來兩人婚姻不幸福的話，誰來為他們的婚姻痛苦買單？

  「抱歉，秦夫人，我做不到。」

  薛菀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