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直在用膳
2024-07-07 11:08:17
作者: 電視寶寶
「我沒事,你先出去。」
一個不似和諧的短短對話落音於四周寒壁的內室。
穿著束身紫色錦衣的獨孤翎起身離了桌,擦過我的身旁,兀自地穿過珠簾。隔著眸前黑色晶體因他離去而引起的晃動,我望著即將消失的紫色背影,喊了一聲「獨孤」。
他停住了,然而,僅是短短的數秒,除卻一道紫色的身影,落下的只是一道冰冷的空門。難道,這個就是朋友嗎?不,為什麼,曾經貼心的那份真誠此刻變得如此冷漠?
「不要怪他,翎原本如此。」
身後,宇文邕溫和的話語傳入我的雙耳。
「為什麼你們,你們都那麼不真實?!你,還有他——為什麼你們都那麼不真實?」
轉過身,已是迷霧的雙眸看著燭畔的那個男人,我大聲地質問著,掏出心肺般的質問著。
「蘭兒。」
「不要這樣喊我,不要這樣喊我……」聲嘶力竭的喊聲,釜底抽薪的疼痛,讓我的身體失去了支撐,無力地,我坐在了地上。淚水直落,柔荑顫抖。
「你坐地上,寒氣入體後,對女人不好。起來。」
只是落淚,只是嗚咽,只是低喃,我推開他伸過的手。
「別鬧,起來。」
走到我的身後,腰間一攬,將我抱離冰冷的青磚。驚愕,倔強,手肘不停亂舞著,披在我肩上,他的龍袍滑落在地。
「別亂動,朕現在,現在沒有那麼多,體力。」
依稀地,我聽到了他的話,輕微地,我感到了他的喘息。
「你怎麼了?你,你先放下我。」
他,慢慢地鬆開了提抱在我腰間的手臂。我,凝住眼淚的雙眸回看著他。
已經穿上紗衣的宇文邕,站在我的面前,額間沁著細密的汗滴,蒼白的臉略顯疲憊。
「宇文,怎麼啦?你不舒服嗎?」
揉去眸中的那層迷霧,我茫然地看著他,這是第一次,我看到他虛弱的一面。
「朕沒事,半個時辰後就會好了。把衣袍披上,不要著涼了。」
彎下身,拾起時才落在地上的龍袍遞到我的手上。
「宇文,告訴我,哪個才是真實的你?」
細密長睫下的那潭褐眸,是孤傲冷峻,還是溫潤如玉?我好想知道。
「你太心急了,這麼快就想知道朕今天的第二個安排。」他稍退血色的唇微挑著一個淺笑,淡淡地說著。
牽著我的手,宇文邕帶著我走到桌几不遠處的一簾黑色幔布前,緩緩地,他拉開了垂落在地的黑色幔布。
幔捲起,我的雙眸中出現了觸目驚心的那一幕,驚駭,恐懼,疑惑,半張著櫻唇,一襲冷意迅速鑽入心頭。
「宇文,我怕……」
第一次,我主動地投向他的懷。緊緊地拽著他的紗衣,輕輕地靠著他的衣襟,吸取著他身上的那層暖意,傾聽著他胸前的那個跳動。
「不要怕。」
輕撫著我微微顫抖的背,他重複著「不要怕。」
因為害怕,我靠著他,因為靠著他,我便感到了安全。吸著淡淡的檀香,我是那般舒心。難道,我對他有了——不,不可能,不會的。否認的心,更緊捏拽的纖指。
「其實,該怕,該愧對的,應該是朕。」
扶起我的肩,轉向令我害怕的那個方向。
「看到上面的牌位了嗎?」
一排復一排,幾十個靈位擺放在祭台上,奇異的文字書刻在靈位上,更顯陰冷。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微點著頭,不敢再看。
「呵,這祭台上的每一個靈位背後,都是枉死在他手上的大周重臣良將。十幾年前,朕當年還是大將軍,還是大司空,還是魯國公的時候,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朕曾經天真地認為登基後,就可以誅殺他。可是,十年了,已經整整十年了,他依舊跋扈在朕的面前。朕沒有能力保護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不,朕非但沒有保護他們,而且,而且將他們每一個人,都推向了死亡。」
他不再言語,垂目低頜,被我握著的手,緊緊地與我相扣著——如情人一般的扣著。只是此時,我知道他的心傷,他的自責。將那麼多的靈位,放在祭台上,可見他對他們的尊重,對他們死的在意。只是宇文邕口中的「他」到底是誰?為什麼那個「他」能讓這個北周天子如此無助。
「宇文……」
猛地,他突然拉過我的手,攬入他的懷,緊緊地摟住,仿似我會隨時消失一般。
「朕,總有一天會讓他血債血償!」他一字一頓說著最後四個字——血債血償。
你能做到,我知道你一定能夠做到,貼靠在你的身前,感受你心的跳動,我知道你能做到。宇文,你一定能做到。我不信愛,不信情,更不信帝王會有感情。但是,此刻,我願意拋開一切,做你懷中的那隻小鳥,緊緊地依靠在你的身前,傾聽你的話,感受你的苦。
「你還怕嗎?」
「不,我不怕。我現在,一點都不怕。」
「看到剩下的空牌位了嗎?」
「那是……」
「也許,其中有一塊,就是給翎的。」他的話,略帶哀愁,滿帶無奈。
「獨孤?」我驚愕地看著他。
「以後,你便會知道。他要殺你,只是為朕,因為你發現了這個禁地。」
「可是,可是,你為什麼沒有讓他殺我?」我幽幽地問著。
「為什麼老是問些傻問題?門是朕特意留給你的。」
「可是,這裡是禁地。」
「於你,這裡不會是,因為,因為——你是靜鴻閣的主人。」
話語停落在「因為」,卻繼續在「因為」之上,這便是他給我的解釋。
「宇文,我……」
「什麼都不要說。好好地陪朕一天。」
輕放開我的身,他步上祭台前,將黑色簾幔再一次拉上。一排排的靈位再一次地被隱在了黑幔之後。
離開地下室,宇文邕拉著我,回到了靜鴻閣第一層的高台,把手撫琴,輕挑弦線,他教著我,而我則仔細地學著。
「笨女人,手這樣放。」
「你個笨師傅,自己教得不好,還說我笨。」
「你——」
「嘿嘿——」
靜鴻閣,偌大的屋內,除卻琴音的撩動,便是宇文邕和我拌嘴的聲音。拋開他的身份,他的地位,拋開我們之間一千五百年的差距,我們就如初戀情人般調著小情。
午膳用過,晚膳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