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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殺機四伏

2024-07-07 07:57:13 作者: 山河北望

  傍晚,夕陽的餘暉映照在秦淮河上,水面上波光粼粼,就像鍍上了一層金箔。

  蕭宇望著這水面,又望了望河對面的棚戶、災民,似乎以秦淮河為界,將這個世界割裂成了兩種不同的景象。

  一邊是繁華富足、歌舞昇平的帝國都城,另一邊是淒涼悲苦、災民遍地的貧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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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身旁的東方老催促道:「小王爺,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蕭宇有些失神,他問道:「東方將軍,那幾年北朝大旱時是如何一幅景象,比照眼前如何?」

  「小王爺為何想問當年之事?」東方老眼睛微微眯了眯,「河南地大旱,赤地千里,草木不生,水道乾涸,路邊餓殍遍野。

  「我記得我帶著那支南附僑民剛剛進入河南地時,路邊餓死者被野狗豺狼分食,當我等走到南陽時,那就不是野狼野狗了,那是人吃人……」

  蕭宇心中一陣唏噓:「你說過些日子,建康城是否也會有此慘狀?」

  東方老搖搖頭:「這江左三吳之地雖然水害頻繁,但這魚米之鄉、河網密集、物產豐饒,若說像河南地那樣數月不雨,幾無可能。即使因災害死些人,生出些流民,但遠不及中原大旱時嚴重。」

  蕭宇心中有些想法,他揮鞭打馬,「東方將軍,我去河對面看看。」

  「使不得啊!小王爺!」

  東方老話說得太晚,蕭宇胯下坐起已經飛奔出去,上了舟橋,並向橋對面奔去。

  守橋的幾個士兵被這縱馬的貴公子給嚇了一跳,他們大叫大嚷想要攔截,卻沒攔得住。

  東方老無奈,正要縱馬追趕,卻聽身旁有人罵道:「這是不要命了?不想回來了!」

  他扭頭就見一名身著黑色魚鱗甲、頭戴黑色兜鍪的軍官正衝著自己嚷嚷。

  東方老向來極會做人,他衝著軍官笑道:「軍爺何意?怎就去得又回不來了?」

  「你以為我等軍爺來這朱雀航是為了遊玩不成?上頭有令,自今日日頭落山起,對面無論何人一律不許過橋,有硬闖者殺無赦!」

  「各位看到了,我家小主人一時好奇,就過去看看,我這就去把他找回來!若誤了時辰,還望各位將爺寬限一二。」

  那軍官拍拍肚子:「你也看見了,剛剛我的弟兄也去攔過他了,可他不聽,到時候拆了舟橋無法放行,那就怪不得我等了!」

  對方說者無意,但東方老心中大驚,這要準備「拆橋」!

  想當年,朱雀航拆拆建建也並非只有一遭,每次坐鎮建康的南朝統治者下令拆橋時,必然都有大事發生。

  不說遠的,當年陳顯達起兵造反,大軍馬上就要圍攻建康城了,當時還在做皇帝的東昏侯蕭寶卷不得已下令拆除秦淮河沿岸所有舟橋,正因如此舉措,才為勤王之師的趕到贏得了時間。

  而這次……

  東方老回頭往建康城的方向望了望,此時的都城風平浪靜,看不出要有大事發生。

  有士兵幸災樂禍道,「那些勛貴子弟平日裡驕縱慣了,把他扔到河對岸讓他吃吃苦頭,長長記性也好!」

  其他守橋兵士也開始跟著起鬨起來。

  這時候,有一老一小,祖孫模樣的兩個災民自舟橋那邊過來,想要過橋,但立馬被守橋士兵拿刀給嚇了回去。

  「軍爺,通融通融,也費不了一炷香的功夫。」東方老說著將一錠金子扔向了那軍官,「這是給弟兄們的一點兒辛苦費,等我家小主人回來,我另有重謝!」

  那軍官看見金子眼冒金光,趕忙拿牙咬了咬,還真是純金,立馬喜上眉梢,「嘿嘿……非本將軍有意為難你們,這都是上面的命令,我在這橋頭等你,早去早回!」

  「謝過軍爺!」

  東方老拱手謝過,他臉上的堆笑立馬舒展,他揮起一鞭,胯下坐起也向舟橋方向疾馳而去。

  ……

  建康城,同夏里。

  蕭玉衡的雷霆震怒在痛打了駙馬都尉潘鐸之後,才算消氣。

  他準備這天夜裡在永寧長公主府住上一宿,等第二天天明,他再帶著他的阿姊再回建康宮。

  可是就在宵禁之前,一封八百里加急的邊報被送到了建康宮。

  眾臣在太極殿外等候,蕭玉衡不得不趕緊回宮處理政務。

  「阿姊,跟朕一起走吧!朕帶你上太極殿理政!」蕭玉衡拉著蕭玉婉的手不停晃著,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個心智未全的孩子。

  蕭玉婉皺著眉頭:「陛下先行回宮,阿姊收拾停當了明日便就入宮了。」

  「不嘛,朕要阿姊陪朕上殿,輔佐朕一同理政。」

  蕭玉婉輕輕嘆息:「陛下,休要再胡鬧了,我朝自初立以來,並無女子太極殿理政的先例,本宮若隨著陛下上殿了,那會引起全天下的非議,萬萬不可!」

  「有什麼不可?朕是皇帝,有些制度不好,朕就要改,為何公主就不能上殿?阿姊,你的才華、手段還有眼界比那些倚老賣老的昏聵老兒強多了,朕受不了他們身上的腐臭氣,要死不死的,朕真想親自把他們給埋了!」

  蕭玉婉搖搖頭,「又再胡鬧。」

  蕭玉衡搖著她的手:「阿姊,跟朕回去好嗎?朕答應你不再胡鬧,也不再耍性子,聽那些老頭兒們說話,只要阿姊坐在朕的身邊,要不……朕也弄個帘子什麼的,你就坐在帘子後面給朕拿主意。」

  「哼!」

  鼻青臉腫,正跪坐在一旁的駙馬都尉潘鐸忍不住「哼」了一聲,他趕忙拿手遮住口鼻,故意咳嗽幾聲來掩飾著剛才的不屑。

  蕭玉衡冷臉回頭瞪向潘鐸。

  潘駙馬被嚇得渾身發顫,趕忙磕頭,「陛下,小臣剛剛只是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並無對陛下不敬之心。」

  「朕問你,長公主今晚跟朕回宮如何?」

  「這個……」潘鐸小心地抬頭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卻不知道該如何才是。

  蕭玉衡道:「你就別想進宮了,在府里老老實實呆著,任何地方都不許去!」

  「是,是,小臣遵旨,小臣遵旨!」

  潘鐸一個勁兒地磕頭,就像搗蒜一般。

  「那阿姊今晚就隨朕回宮了!」

  「是,是,小臣遵旨。」

  蕭玉衡再看向蕭玉婉時又換了一副面孔。

  「阿姊,你看姊夫都同意了,今晚就隨朕回宮。阿姊要是累了,不想去太極殿的話,可在含章殿休息,朕處理完政事便去找阿姊。」

  蕭玉婉淡淡地笑了笑,她偷偷看了眼自己的夫君,她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了一抹心酸和無奈。

  車駕準備停當,因為是微服私訪,只有少數幾個貼身侍衛跟著,再便是前來請旨的內官。

  待車駕離開了長公主府,一直彎腰陪笑的駙馬都尉才敢把腰杆直起來。

  他往地上啐了口吐沫,趕忙抬眼左右看看,生怕被周圍下人注意到。

  「哎,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潘鐸不禁發出一聲慨嘆,正要準備轉身回去。

  就見一個被夕陽拉長影子的醉漢正踉踉蹌蹌地往他這邊走來。

  「至明……兄……」醉鬼指著他,嘴裡還打了個酒嗝,「你的臉……」

  潘鐸無奈,此時他嘴角眼眶還是一陣生疼,但他不好說什麼,「沒事,不小心摔的。楊兄,你又喝多了,走!我送你回去。」

  那醉鬼一手推開了潘鐸:「我不要你扶,我自己能走!」

  潘鐸無奈,衝著身旁的兩個小廝擠擠眼。

  兩個小廝剛想上前,就又被醉鬼推開。

  醉鬼幾乎要把臉貼到潘鐸臉上,沉聲問:「剛剛……剛剛那人是誰……看著眼熟……」

  潘鐸樣貌俊美,他可沒有龍陽斷袖之癖,即使遇到了同樣如精雕玉琢的一張臉,他也趕忙躲得遠遠的。

  「那是皇帝,你上殿時見過,當然眼熟!」

  「他……他是皇帝……我楊華找的就是皇帝,你別走,我得跟你問問清楚!」

  那醉鬼指著遠去的馬車大吼,潘鐸趕緊拉住了他往儀門後走,命令家丁護院把家門全部關好。

  四下無人,潘鐸衝著楊華一陣抱怨:「我說楊兄,你就不能少喝點兒嗎?醉酒誤事,禍從口出,你不知道嗎?」

  楊華依舊一臉酒氣,「我不怕他!他殺了玉蓉……殺妻之仇不共戴天!」

  「慎言!慎言!」潘鐸趕忙捂住了他的嘴。

  楊華掙扎了片刻,方才掙脫,臉都憋紅了,酒意似乎醒了幾分,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珠上下打量著潘鐸。

  「至明兄,你這是做什麼……」

  「以後少喝酒,喝酒誤事!喝酒誤事啊!」

  楊華的腦袋一下子垂了下去,發出一聲嘆息。

  「陛下剛剛來過了,你剛剛真是嚇到我了,以後切莫如此……」

  楊華突然抬頭,眼露兇狠:「若我的長槊在此,我必取他性命!」

  ……

  馬車在空蕩的大街上緩緩前行。

  即使已進入宵禁,但這一路依舊暢通。

  沿途經過的各里坊間的柵門在馬車經過前便已經大開,值守官兵一律列隊在門前恭迎。

  只是在馬車在他們面前經過時,他們才敢稍稍抬頭,心裡都在盤算著這車內的貴人到底是誰?

  蕭玉衡連續打了幾個噴嚏,抽了抽鼻子,他似乎有些著涼。

  蕭玉婉一臉慈祥,「陛下是如何著涼了?今日盡然如此胡鬧,也不知道那身破衣服是哪個黃門內官給你找的,以後不准再著那種衣服出行了,皇家的威儀都不要了。」

  蕭玉衡笑道:「那身乞丐服非是哪個黃門內官給朕弄到的,那是朕自己得來的。」

  「如何得來的,怪髒的,上面還沾著血。」

  「那是他原本主人的血,我把他的腦袋都給砸爛了,拿石頭砸的。」

  蕭玉衡說得輕描淡寫,殺人對他而言就像家常便飯一般,但這次又把他的阿姊給嚇到了。

  「陛下,你做了什麼!」

  「朕今日微服私訪的時候,有個乞丐想偷朕身上的東西,結果被朕當場逮住,他居然還敢反抗,後來見打不過朕撒腿就要逃跑,朕一直在後面追他,直到把他堵進了一條死巷。

  「連朕的東西都敢偷,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他起先還求饒,後來朕撿起一塊石頭就地把他砸倒了,朕一直砸一直砸,直到砸得連他阿母都認不出他來,朕才收手,卻沒想到他那麼不經打,居然被朕打死了。

  「朕就脫了他的衣服,裝作是乞丐,混在要飯的中間,一路微服私訪……」蕭玉衡說到這裡,他的眉頭微微一皺,「朕總覺得街上的一些乞丐看著很是奇怪。」

  「哦,陛下何意?」

  「朕覺得……有些人是裝作乞丐混進這建康城裡的。」

  「陛下是發現了什麼?」

  蕭玉衡臉一沉,「這街上乞討的真多,但搭眼一看便能分辨出破綻。阿姊想想,災民該是如何的神態?

  「阿姊,有些人一看那雙眼睛就覺得不對,雖然也穿得像是乞丐,但他們不乞討,成群結隊在城裡東遊西逛,像是在找什麼,又像是在等什麼人。

  「朕還注意到,有些災民本本不想留在城裡,他們想要出城,卻被這些東遊西逛的人給攔下了。」

  蕭玉衡說到這裡,他的眼珠微微動了動,「阿姊,事出反常,你說奇怪不奇怪。」

  蕭玉婉心中也已經有了盤算,但無論如何她還是擔心他弟弟的安全。

  「陛下,這種事情交給典簽們去做便好了,這種出行太過危險。」

  年輕皇帝神秘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蕭玉婉尚在詫異,突然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馬車似乎停了下來。

  就聽有侍衛喊道:「你們是什麼人!」

  緊接著便是一陣喊殺聲響起。

  她清楚地聽到有人大喊一聲:「不好!讓貴人先走!」

  但馬車遲遲沒有移動,蕭玉婉一臉惶恐,他看向她的弟弟。

  「陛下!」

  年輕皇帝蒼白臉上顯出一抹陰鷙,臉上頓生殺機。

  蕭玉婉胸口激烈起伏著,她掀開窗簾的一角往外探視,就見車前有十幾個衣著襤褸的壯漢正持刀與護衛對砍。

  眼見己方這邊人少,馬上就要抵擋住著了。

  突然就見那個請旨內官拋下他們,單騎奔逃而去。

  這內官的舉動讓蕭玉婉摸不著頭腦,或許他是去找救兵,她又轉頭看向了皇帝。

  「陛下,外面那些人……」

  蕭玉衡嘴角微微上翹,「果然有人造反,只是比朕預計的提前了……」

  蕭玉婉稍稍一愣,再去掀開窗簾,就聽一人大喊:「殺死狗皇帝!」

  就見一把長刀穿過布簾,居然徑直向著她的脖頸刺來。

  蕭玉婉躲閃不及,眼中露出恐懼,眼看著鋒利刀刃離她的脖子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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