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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軟禁

2024-07-07 05:48:07 作者: 淮西

  盧家大郎二郎聯手,最終沒能攔下謝容與。

  兩人都受了重傷,雙雙被手下的兵抬回兵營。盧大郎閉口不言,一臉死灰。盧二郎則躺在架子上捶胸頓地:「我對不住大哥三弟,也對不住父親,沒能殺了姓謝的狗東西!」

  霍淵沒吭聲,他對這結局早有預料,畢竟這世上能攔住謝容與的人不多。在他看來能讓謝容與吃敗仗就已經是贏了。

  

  盧三郎則問了一些細節,「謝容與損失多少?」

  盧大郎道:「死傷有六七成。」

  「這就算是贏了。」盧三郎道,「謝容與武藝高強,不是一般人能攔住的,滅了他六七成的兵,為咱們的兄弟報了仇,夠了,短期內南陵很難再戰。」

  「可是父親的仇沒能報了!」盧三郎糾結於父親的仇。

  「來日方長。」盧三郎拍拍二哥的肩膀,「父親的那句話,其實就是叫我們不要糾結於復仇,他希望我們好好活著,多行不義者自有天收。」

  謝容與撤兵,雍城危機解除,陛下邀請義王進宮面聖。

  按照慣例,霍淵進城不得帶兵,不得佩戴武器。

  盧三郎表示擔憂:「我認為大帥應該謹慎考慮,南陵敗勢已顯,短時間內不能對雍城造成威脅,所謂卸磨殺驢,沈霽可能會想方設法除掉大帥,收攏義兵。」

  「我知道。」霍淵早在來之前就跟阿榆達成了默契,「不怕沈霽不動,此番便要仰仗盧三郎在外替我造勢喊冤。」

  盧三郎一怔,「大帥這是要置之死地?你可想過,萬一沈霽不顧民意強行除掉你,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你也說置之死地,當然要先死後生。」霍淵擔憂的不是沈霽對他下狠手,「我卻擔心沈霽玩文的,若他表面以禮待之,倒是不好辦。」

  盧三郎思索片刻:「我曾對北黎沈霽早有耳聞,此人重名聲,極有可能表面以禮待之,其實強行軟禁割權,若是如此,倒的確不好辦。」

  他踱步沉思,又道:「我看不如請陸老將軍回來!」

  霍淵一愣,他倒是把陸老將軍忘了。

  陸炎此時在豫州幫葉梁文打南陵,他的立場比較微妙。葉梁文跟他的安南軍舊部實則已經跟霍淵的義兵是一體了,本質上是叛國之兵。陸老將軍本人雖沒有叛國,但他幫義兵打仗,說他是叛國也成立。

  不過,陸老將軍到底是北黎朝堂內外都敬仰的人,他若回雍城,沈霽也不能給他扣帽子,必是以禮相待。

  盧三郎說:「有陸老將軍在,沈霽行事要多一層顧慮,起碼不敢輕易殺你,我在外利用義兵如今在民間的影響力為你喊冤造勢,只要逼著沈霽動你,我們就有理由攻雍城。」

  「那就多仰仗盧兄了。」霍淵朝他躬身行禮,「此外,阿榆在岐州也請盧兄照顧一二。」

  盧三郎不敢受他的大禮,退後回禮:「應該的。」

  翌日,霍淵獨自入了雍城。

  沈霽跟小陛下一道,領百官來城外迎接。此外還有自發前來相迎的百姓,比當初陛下入城陣仗還要大。

  沈霽姿態做足,當即朝霍淵躬身行禮:「沈霽,見過義王。」

  「哎,沈相且勿多禮!」

  霍淵姿態比沈霽還足,當即跪下朝陛下俯首稱臣,「忘塵不敢受王的封號,請陛下收回成命!」

  北黎的小陛下蕭望年紀比齊泱還小,比齊泱還沒地位,人前極少講話,皆由如今的輔政宰相沈霽代嘴,是個徹頭徹尾的擺設。

  他虛扶了霍淵一把,由沈霽代為開口:「義兵為北黎立下汗馬功勞,周氏忘塵當居首功,封王是情理之中,忘塵兄不肯受,總不會是對封號不滿吧?」

  霍淵皮笑肉不笑地歪了一下嘴角,又五體投地行了大禮,惶然道:「沈相此言,忘塵恐怕只有在城門前自刎謝罪了。」

  沈霽當著百姓的面,拼命暗示他功高蓋主,想要自立門戶與朝堂為敵。霍淵就豁出去了放低姿態,好叫百姓知道他在沈霽面前毫無地位。

  沈霽微微眯眼。這個周忘塵果然非一般人,顯然是有備而來。

  城門前一番做張做致,霍淵到底沒受什麼義王的封號。

  隨後入宮,沈霽開始給霍淵下套。

  「忘塵不肯受爵位,大將軍總要封一個的,此外,遠在豫州青州以及岐州等地的幾位大將也應當有所封獎才是。」

  霍淵俯首稱是:「忘塵與義兵皆是為民而戰,有沒有封獎皆是竭盡所能,沈相倒不必過於在意虛名。」

  「忘塵兄虛懷若谷,不計虛名,但陛下卻要對立功的臣子進行封賞,如此才是名正言順。」

  霍淵道:「但憑沈相做主。」

  沈霽當堂封官,封了霍淵為一品大將軍,封葉梁文為從一品將軍。而劉大龍等人皆為五品將軍。

  「至於身在岐州的葉家姑娘,陛下認為她是要繼承安南侯府的人,便不再額外加封。另外,我收到消息,西戎王在武都鎮戰死,其弟與蕭宸同流合污,在蕭宸的幫助下殺了幾位侄子繼承了王位。新王上位後對岐州連續發動進攻,世女一介女流,恐怕難以應對,故而陛下打算另派人去協助。」

  在這等著呢。

  霍淵當即表明自己願前往支援:「臣義不容辭。」

  沈霽否決提議:「雍城離不開大將軍,還是另外派人去妥當。」

  霍淵很不給面子:「雍城若有可用的將,何至於連雍城也收不住,既然守不住雍城,對上西戎兵更難以戰勝,去了岐州不是幫忙,分明是扯後腿。」

  沈霽微微皺眉,「大將軍屢次不服從陛下安排,到底是為何意?」

  霍淵反質問:「沈相千方百計想要奪義兵的控制權,又是何意?」

  說到了敏感處,朝堂上的官員個個大氣不敢出。

  沈霽微微一笑,緩解了緊張氣氛:「既是我北黎的兵將,何談奪?」

  霍淵反問:「敢問岐州可有戰敗?又是否有求助?若沒有,沈相執意派一個不擅長打仗的人去,不是為了控制兵權是為何?」

  沈霽看出來了,周忘塵是在故意激怒他,逼著他動手除掉他。

  他反將一軍,「看來大將軍還對我跟陛下有所防備,倒也罷了,世女沒有求助之前就不必派人去岐州了。」

  沈霽明面上妥協,但卻沒死心。他先是給新上任的大將軍賜了府邸,不讓他守雍城也不讓他去下州打仗,當尊佛供在了大將軍府。

  然後他暗中釋放出葉白榆一介女流,守岐州不力的信號,讓雍城百姓對岐州存亡產生了深深的擔憂。

  如此,他就順理成章地因為民意派了一萬禁軍去。

  針對青州的劉大龍將軍,沈霽先是扒出了他混混頭子的身份,後謠傳他打仗期間行為不軌,軍中還養著女子。讓百姓逐漸對義兵生出了不好的印象。

  在陸炎回雍城的那日,沈霽派了個新的將軍去青州,名為輔助,實則是司馬昭之心。

  陸炎當即質問沈霽:「沈相如此無疑是寒了天下百姓的心,那劉大龍雖出身寒門,又曾做過混混首領,但他領兵打仗卻沒有問題,我在豫州也不曾聽聞他有什麼不良的行為。」

  沈霽道:「陸老將軍怕是誤會了,如今南陵逐漸不敵,馭邊的守將首要任務就不是打仗,穩定兵心民心,振興地方才是第一要務。那劉大龍一個混混頭領出身,如何能擔大任?我派人去輔助他,他只管專心練兵禦敵,豈非兩全其美?」

  陸炎在北黎混了一輩子,豈不知士族尿性?他們總是要拼命打壓寒門的,他自己當初還不是被如此伎倆打壓過。

  他懶得與沈霽廢話,轉而去了大將軍府。

  霍淵正在院子裡練功,沒注意到陸炎來了,直到他練得筋疲力盡停下才發現陸老將軍站在院口。

  「老將軍何時來的?」

  「有一會兒了。」陸炎用欣賞的語氣說,「難為你還如此沉得住氣,功夫較之以前又大有長進了,可喜可賀。」

  陸炎知道周忘塵就是原本「死去」的翟寂,他當初就欣賞翟寂,如今更加欣賞周忘塵。

  「閒著也是閒著。」霍淵擦乾身上的汗,套上外袍請老將軍進屋喝茶,「我這一堆的好茶,我不懂這些,老將軍想喝什麼就自己挑。」

  陸炎氣笑了,「若這茶是你的,我自是要正經泡一壺品的,可一想到沈霽的嘴臉,我就沒了興致。你可知他派人去了青州,說什麼輔助劉大龍,分明就是去頂替的,他早就造了勢,說劉大龍不堪云云,到時必定用一些莫須有的罪名污衊他。」

  霍淵不怕沈霽使壞,只怕他裝得太過,「老將軍不必過於擔心,劉大龍跟官府中人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知道怎麼生存,義兵也不是被士族馴化的奴,沈霽派去的人若想用士族的那些法子打壓,他們不會坐以待斃。」

  「你心裡有數就好。」陸炎略微停頓,又問,「既然說到了對立點,我問你,你今後是何打算?我看你似乎沒有妥協之意,但與士族爭權將耗費巨大的精力,得不償失。」

  陸炎是以過來人的立場勸誡周忘塵,只要能繼續留在戰場打仗,適當的妥協示弱也沒什麼,除非你在意權,大於想要守衛國土的心。

  由此看出,陸老將軍雖然不滿士族當權,但骨子裡是朝他們妥協了,因為他知道抗爭不過。

  霍淵只說了四個字:「不破不立。」

  陸炎微怔,那些深埋心底的,幾乎快要挖不出來的少年義氣一下子被這四個字喚醒。當年他何曾沒想過反了士族,但到底能力有限,到後來想也不敢想了。

  「你可想好了?」

  霍淵點頭,「若不然,我哪裡有功夫在這裡陪沈霽玩。」

  陸炎滿懷感慨與欣慰地看著眼前後生,片刻後大笑起來,「好!我陸炎憋屈了一輩子,沒想到臨入棺材前還能趕上這樣熱血沸騰的事,我就拼著這把老骨頭助你一臂之力!」

  接下來,陸炎開始與沈霽針鋒相對。他先是指責沈霽變相軟禁周忘塵,邊境戰事未平,卻放著周忘塵在將軍府喝茶,打壓之心昭然若揭。

  又指責他派不懂兵法的文臣去兵營里奪權,藉此打壓寒門,讓士族得利。在朝中指責不算,還沒事就去大街上,去酒肆,把士族那些慣用的利己伎倆說給百姓們聽,為義兵抱不平,把這輩子不敢發的牢騷發了個夠。

  沈霽慣用文人的筆桿子搞政治鬥爭,屢試不爽,但在陸老將軍這樣明刀明槍搞輿論的做派面前,分明落了下乘。百姓們明顯更吃陸老將軍這一套。

  在陸老將軍不遺餘力的宣揚下,雍城的百姓對沈霽對皇族的怨念日益加深。

  沈霽就這樣被架在了進退兩難之地。他若是順應民意,讓周忘塵離開雍城,無疑放虎歸山,還間接承認了陸炎的一系列指責。若繼續維持現狀,最終那些指責也將被證實。蕭氏皇族跟士族將會大失民心。

  進不得退不得,他就只能對霍淵動手了。

  沈霽叫人綁了在酒肆大放厥詞的陸炎,稱其是叛賊,此番回雍城只為攪亂北黎內政。又公布了霍淵的一系列罪行,諸如策反地方官員造反,與南陵暗中勾結這等件件都該誅九族的大罪。數罪併罰原本該凌遲,念周忘塵守衛雍城有功,改賜其斬刑,不日行刑。

  遠在岐州的葉白榆得了消息已是數日後。

  如沈霽所言,西戎頻繁發動攻城,她已經十數日不曾脫甲。西戎朝局大變,如今實際做主的是蕭宸。他對北黎各州官員以及城防再熟悉不過,又派隋末領兵,加上西戎兵的強悍,組合在一起簡直是塊啃不動的硬骨頭。

  葉白榆帶著一幫弱兵以及搗亂來的禁軍與之鬥智鬥勇,憑著過人的計謀勉強守住城,卻難以反攻。隋末看出她疲於應對,因此頻繁發動,試圖用疲勞戰術耗死她。

  幸而盧二郎帶領義兵前來相助,這才讓隋末忌憚,不敢輕易攻城,給了她喘息的機會。

  盧二郎帶了盧三郎的親筆書信來,「三弟怕我說不明白,把近來雍城的事都寫在信中了,他認為該是時候逼宮雍城了,讓姑娘早做準備。」

  沈霽要殺霍淵,是到了反蕭氏皇族的時機了。可如今西戎死咬住岐州不放,葉白榆根本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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