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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牢獄之災

2024-07-07 05:47:30 作者: 淮西

  岳大郎被問得一愣,但很快又反應過來自己不該愣這麼一下,隨即露出了懊惱之色。

  大理寺審的盧公案,岳大郎看過那些信件,最終案件也認定那些信是真的,所以他篤定信是真的沒有任何問題。

  可寸就寸在他知道那些信是假的,心裡有鬼,所以一不小心就著了謝容與的道。

  但他也不是被嚇大的,很快就鎮定下來,「我寺審的案,我自然知道是真的,謝相難道還擔心我們大理寺誣陷忠良不成?」

  謝容與道:「大理寺不能,但不代表岳少卿不能,你或許該解釋一下為何要僱人放那些栽贓信?」

  

  話題又繞了回去,岳大郎心虛,差點兒沒被他繞暈了,「那信不是我叫他們放的,他們污衊!」

  謝容與逼問:「那是誰放的?這朝中誰要同時污衊盧公跟你岳少卿?」

  「我怎麼知道!」

  謝容與轉而問張大人:「岳少卿有栽贓嫌疑,又不肯認罪,張公你看,按照貴寺審案程序,是不是該用刑?」

  「這……」張大人都快傻了。

  謝相明顯是在替北黎質女出氣,但岳少卿是太皇太后親侄孫,他根本不敢打啊!

  「謝相你這是何意!」岳大郎恨得牙癢,指著謝容與身邊的葉白榆道,「為了個他國質女,謝相難道要跟全北黎作對不成?」

  謝容與不理會他的攀咬之詞,「證據存疑,案件就該重審,這也是朝中諸多官員的意願,岳少卿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岳大郎被堵得沒了話說。

  謝容與又問張大人:「行刑與否?」

  張大人還哪裡敢說個不字,說了就是跟滿朝官員作對。

  「來,來人,給少卿用刑……」

  岳大郎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反了反了,簡直都要反了!竟跟他們岳氏一族作對!

  然而沒人在意他眼珠子瞪多大,不由分說地將他綁上了刑架。一頓鬼哭狼嚎後,他終是忍不住招了:「是我叫人放的又如何,那些信件本就是真的!」

  「是真的?」謝容與輕挑著聲音問,「那敢問這些信岳少卿是從哪裡得的?盧大郎的信怎麼會在你這裡?」

  岳大郎沒了話說,他幫太皇太后做事的時候哪裡會問為什麼,他根本也不敢問!

  「看來岳大郎是不知道這些信的來歷。」謝容與轉而對張大人道,「我這裡剛好有個盧家僕人,不如傳他來問問。」

  葉白榆倏地看向謝容與,他竟然有盧家人能證明那些信的來歷,為何不早用?

  她懸在心裡的疑惑與不安終於落了地,摔得體無完膚,粉身碎骨。

  原來真的是謝容與有心舍掉盧公。

  不多時,盧家僕人上得堂來。張大人硬著頭皮問:「你可知道你家大郎平日跟北黎有書信往來?」

  那僕人道:「小的知道,小的便負責給我家大郎傳信,他的信也是我負責收的。」

  「那信如今都在何處?」

  僕人看了眼盧大郎道:「是,是宮裡的人以陛下的名義把那些信要了去。」

  張大人不自覺吞咽口水,「宮裡的人?你,你確定沒認錯?」

  「沒有認錯,是華陽殿裡的內侍,他還亮出了腰牌。」

  張大人簡直要凌亂了,「華陽殿裡的人以陛下的名義?你莫不是在胡說八道!」

  「小人不敢胡說。」

  張大人求助地看向謝容與:「謝相,這……」

  謝容與道:「張大人只管審,不論是誰,總要給天下一個交代。」

  張大人心說,是給天下一個交代了,我要完蛋了!

  按照流程,接下來就要傳華陽殿的那個內侍了,可他哪裡敢傳太皇太后身邊的人啊!

  就在張大人拼命擦汗的時候,葉白榆開口道:「我有個疑問。」

  現在別說誰有疑問,誰要造反張大人都沒意見,只求別讓他去傳華陽殿的人。

  「公主請說。」

  葉白榆看著謝容與,道:「我在想,盧公自盡之前會不會還有其他人去過牢里?」

  「這怎麼可能?」張大人不信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進死牢,「死牢進出皆要經過本官同意的。」

  葉白榆意有所指:「不論是誰都要經過張大人同意嗎?」

  張大人的臉色一僵,一般人確實要經過他的同意,可若不是一般人,那就不需要了,比如太皇太后,再比如……謝相。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謝容與。今日謝相過來是與他打過招呼的,可他為何偏偏今日來?獄卒才對北黎質女用刑他就來了,會不會太巧了點?

  「公主說得對。」謝容與抬了抬衣擺翹起腿,說,「張大人是該查查是否還有別人進過死牢見過盧公。」

  張大人懷疑今日犯太歲,怎麼麻煩事一環扣一環的!

  張大人只好把牢里的獄卒都叫來問話,竟還真的問出來了。

  一個叫黃銘的獄卒說:「謝相曾經秘密探望過盧公,就在安陵公主之後幾日。」

  「『什……」張大人只覺得天上降道雷霹在他腦門上也就不過如此了,謝相竟然真的去看過盧公!

  岳大郎喜得狂笑,「你們聽見了嗎,謝容與去見過盧公,定是他把盧公害死的!」

  「我是去見過盧公。」謝容與不慌不忙道,「我與盧公情同父子,亦是良師益友,他入死牢,我理應去看他,只是幾次求見他皆不肯見我,我只好先斬後奏秘密探望。」

  張大人問:「盧公當時狀態如何,謝相又與他說過什麼?」

  「盧公自是心如死灰,張公也是見過的。」謝容與說到此處,哀嘆了一聲,「我見他時他狀態就很不好了,他說他數日不曾睡覺,一閉上眼就能看見祖皇帝的臉,他覺得無言苟活,了無生趣,我百般勸誡,無奈他還是……」

  謝容與不忍再往下說,餘音里的哀痛之情卻久久不散,在場的人皆感同身受。

  張大人是知道的,盧公確有求死之意,為此他還問過謝相該怎麼辦。謝相確實想要入死牢見一見盧公,只是盧公覺得沒有必要再見。

  「謝相之言本官能作證。」他面向安陵公主說,「謝相與盧公情同父子,朝中無人不知,誰都有可能想讓盧公死,唯獨他不會。」

  葉白榆已經知道了答案,恰恰最不可能的人才是壓死盧公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看了岳大郎用刑之後才知道,今日給她行刑的獄卒手下留了情,再加上謝容與來得那樣及時,足以證明這個獄卒是他的人。

  謝容與秘密去見盧公,必定沒有其他人在場,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除了死去的盧公,誰也不知道他那日到底說了什麼。

  也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說辭,若非葉白榆去勸過盧公,確定他當時沒有理由那麼快自盡,幾乎也要信了謝容與的說辭。

  「我也覺得謝相不會對盧公不利。」她道,「既然沒有證據能證明盧公是被迫自盡,那可能盧公真的心如死灰了吧。」

  唯二見過盧公的兩個人皆沒有害盧公的證據,確實就可以定論了,盧公是自盡而亡。

  但是那些信……

  張大人的腦門上又開始冒汗,他不敢去華陽殿傳人來審問,只好把矛頭對準岳大郎。

  「岳少卿,你若不能說明那些信的來歷,本官卻是不能放你的。」

  「怎麼又說到我頭上了!」岳大郎簡直活見了鬼,「那盧家僕從不是都說了是陛下之意嗎?」

  張大人道:「這僕從的話明顯有漏洞,陛下叫謝相一聲老師,如何會對老師敬仰之人下毒手?何況盧公曆經三朝,乃我南陵當之無愧的肱骨,陛下根本沒有任何理由陷害他!倒是你岳少卿,收買鴻臚寺官員證據確鑿,害盧公之心昭然若揭,難保也收買了盧家僕從為你做假證!」

  這口驚天大鍋咣當扣下,岳大郎幾乎被砸懵了。

  他心裡清楚,此事是太皇太后所為,可他難道當堂指認太皇太后嗎?若太皇太后因此遭世人詬病,被迫放棄輔佐幼帝之權,那岳氏一族還怎麼混?

  他沒來由地冒了一陣冷汗,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太皇太后讓他陷害盧公,又讓身邊內侍假借陛下之名接觸盧家僕人,那個內侍十有八九也不會留下活口,這一局她自己一點嫌疑沒留下,最後鍋不是扣在陛下頭上就是扣在他頭上!

  張大人明顯不可能問罪陛下,那豈不是就剩下他來頂罪了?

  岳大郎像被人抽走了魂兒,霎時渾身冰涼。

  他心如死灰的模樣落在葉白榆眼裡,她便知道,這一局就到岳大郎為止了。

  太皇太后果真不是一般人,自家親侄孫說捨棄就捨棄了。

  這日,張大人到底沒有驚動華陽殿,只嚴審盧家僕從跟岳大郎。盧家僕從禁不住嚴刑拷問,承認自己撒謊,其實是岳大郎收買了他,讓他盜取盧大郎的書信。

  岳大郎情知自己已是棄子,也再經不住嚴刑拷問,只好承認是自己構陷盧公。

  證據確鑿,但大理寺卿張大人不敢拍板定案,只好拿著幾分供狀進宮請示太皇太后。

  岳氏見了那些供狀,先是驚得拍案而起,反覆詢問張大人事情經過,待確定罪證確鑿無有疑點後,頹然坐下,捂著頭許久說不出話來。

  張大人惶然等了許久才又聽太皇太后道:「既然罪證確鑿,張公只管判,岳氏出了這樣喪盡天良大逆不道的子孫,吾無言面對天下人!」

  張大人不敢吭聲,聽太皇太后說了一堆自我反省的話後才告退。

  岳大郎污衊忠良,致使南陵痛失肱骨,非斬立決不可平民憤。岳氏子孫被判斬刑,太皇太后無顏面對天下,自稱要在華陽殿念經禮佛,不再過問朝堂之事。

  岳大郎行刑那日,葉白榆還在家養傷。鶯歌去現場湊了熱鬧,回來轉述給她聽。

  「姑娘你是沒瞧見,寧陽侯一家老小几乎要哭死在當場,那可是長子長孫啊,世子夫人哭暈過去好幾次,岳南風就更了不得了,一個勁兒地喊冤,說大理寺包庇姑娘,必定也跟北黎勾結了,一會兒要去請陛下的旨,一會兒要去請太皇太后的令,還煽動百姓,說你是北黎奸細,上躥下跳的只差沒上天捅個洞出來。」

  「可惜岳大郎犯了眾怒,在場的百姓無不叫囂讓他快死,根本沒人理會岳南風,甚至連她一起罵,說她是同謀,簡直笑死個人。」

  鶯歌因為看不慣岳南風,言語間儘是幸災樂禍。葉白榆卻在想,岳大郎的死還只是開始,要趁著這股風讓太皇太后徹底失去岳家這個大靠山。

  屋外忽然有人敲門,謝容與的聲音傳進來:「阿榆。」

  鶯歌登時警鐘大作,「他,他怎麼又來了?」

  自從上次門鎖被謝容與廢了,葉白榆就沒有再上鎖,反正也鎖不住,隨他去。

  「鶯歌先下去吧。」

  「哦。」

  鶯歌開了門,縮著肩膀退到一邊,等謝容與進來,才出去關上門。

  謝容與拿著傷藥走進內寢,「今日好些了麼?」

  葉白榆道:「你送來的都是上好的金瘡藥,那點皮肉傷不成個事,早無礙了。」

  聽出了她的諷刺之意,謝容與道:「我沒有殺盧公之心,那個盧家僕從起初說的都是實情,他最終是為了扳倒岳家才自願做了假證。」

  葉白榆笑,「沒有人質疑你,你何必多解釋這一句。」

  謝容與默了片刻,又道:「阿榆是打算扶持陛下與我為敵麼?」

  葉白榆不置可否,「你這是承認自己跟陛下為敵麼?」

  謝容與輕嘆一聲,在床沿坐下,道:「自來輔臣難有好下場,陛下已經忌憚我,不是我與他為敵,是他將我視為敵,我暫時退不得,唯有先壓制他,但是阿榆你不該牽扯進來,陛下實非表面那樣軟弱,也斷不可能與你同路。」

  謝容與用話套她的底,她也在探他的底。他們兩個從無話不談相知相惜,到遮遮掩掩玩弄心計,真是可笑的命運。

  「你與陛下師生情誼尚不能同路,何況我與他隔著兩國立場,不過是剛好他要動你,而我朝陛下尚被你困在南陵,我幫小陛下一把,若能暫時拖住謝相也是好的,可惜,謝相全身而退了。」

  她話里賭氣的意味,謝容與聽出來了,若她只是想跟他賭氣倒沒什麼,只怕她沒有氣。

  他自嘲一笑:「原來阿榆是為了蕭宸。」

  「那不然呢?」葉白榆就是故作賭氣給他看,「我難道為了一個利用我且把我送進大獄受刑的人嗎?」

  謝容與張嘴要說話,忽聞外面鶯歌大叫:「岳姑娘你硬闖進來是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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