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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對不起阿音

2024-07-07 05:47:20 作者: 淮西

  謝容與的吻暴露了他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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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嫉妒,瘋狂,憤恨,想要撕開他們之間的生死隔閡,想要不再克制,想要占有她的一切。

  他的嫉妒與憤恨,無疑來自於顧弦音跟蕭宸之間的種種。

  顧弦音當年站在城樓上時也曾短暫的想過,如果她重新回到南陵,回到謝容與身邊,還能與他像從前一樣相處嗎?

  謝容與溫柔,包容,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經歷了什麼,他應該都能待她如往常。

  可是,他也是人,會嫉妒,會有占有欲,心愛之人被另一個男人當做玩物,他心裡真的會不在意嗎?

  單是想到這個問題本身,就讓顧弦音難以接受。她不想去挑戰她與謝容與的情,也不想去沾污。

  所以她寧願放棄生命。

  然而世事不由人,她終是回來面對了這個問題。

  她抓住了謝容與試圖拆她衣襟的手,指甲扣進他的皮肉,阻止了這個即將誤入歧途的吻。

  「謝相是要在這裡與我做那種事嗎?」

  謝容與霎時渾身冰涼,像靈魂被人吸走了,只剩下沒有理智的軀殼。

  「對不起……」他握著她的手不住地顫抖,「對不起阿音。」

  「我不是她,謝相,她回不來了。」

  謝容與身體僵硬,固執地抓住她的手,久久不願鬆開。

  他方才失控了。從他看到那封信,意識到她留下來,與他重溫舊夢其實是要拖住他時,他就失控了。

  當他想到,她在蕭宸身邊也可能為了達到一些目的這樣取悅那個人時,他就徹底失去了理智,說了那樣傷她的話。

  他該死,他竟傷害了阿音,他終究與別的男人沒有兩樣。

  葉白榆道:「既然你猜到了我只是要拖住你,為何沒有回去?」

  謝容與沒有回答。

  葉白榆繼續問:「若今日盧公遭難,他日你被他質問,這一夜去了哪,為何沒來救他,謝相要怎麼回答呢?」

  「是與他解釋,你陷入了兩難,你努力了許久,終於獲得了與一個女人獨處的機會不能放棄,所以沒能去救他,對麼?」

  謝容與手指僵硬,再也握不住她的手。

  葉白榆把手輕輕抽出,整理衣襟重新跪坐好,看著陶案上的白粥,道:「謝相,你是絕頂聰明的人,該知道事無兩全,你為了成事選擇放棄情,那麼這份情就斷了,再無重來的可能,你如今為了一個敵人,放棄助你多年的盧公,可也想過是這樣的後果?」

  「當然,你有你的計劃,我不斷你對錯,只是既然你做了選擇,就該瀟灑些,這樣的謝容與才更有魅力不是麼?」

  「阿榆……」謝容與神色倦怠地靠在樹上,聲音里滿是哀傷,「在你眼裡,我是個不擇手段的人對麼?」

  葉白榆把石板上烘乾的桂花往罐子裡收,邊說:「你既然這樣問了,就已經有了答案不是麼,身在局中,不擇手段的不止你一個,既然大家都不擇手段,就無可厚非。」

  「是啊,身在局中……」

  他呢喃一樣說著,卻也沒有說完,不知他說的身在局中跟葉白榆說的是不是一個局。

  葉白榆把挑揀好的要做桂花蜜的桂花分裝在兩個瓷罐中,倒入蜂蜜密封好,然後將一瓶給了謝容與,「日子過得不順心,總要吃點甜的,這瓶你留下吧。」

  謝容與收下蜜罐,看著她,「你要走了麼?」

  「是啊,局都被看破了,我難道還在這裡做戲麼?」葉白榆抱著兩隻瓷罐起身,「謝相不必相送,我自己可以回去。」

  謝容與沒有起身,在她走出院子後閉上了眼。

  直到聽見她騎馬走遠了,才又睜開眼,拆了信鴿送來的信。

  上書:盧家有難,速回。

  陵城今夜不太平,盧家的大郎二郎因為「通敵賣國」被抓了。

  起因是今日的賞菊宴上,盧大郎做了一首懷念亡友的詩。其中有一句「恨我生不逢舊時,哀君冤魂斷南鄉」被認定為反詩。

  這詩中所哀之人是北黎的一位使臣,數年前曾出使南陵商談兩國之事,豈料中途被人暗殺,因此引發了南北大戰。

  當時盧大郎為鴻臚寺少卿,與這位使臣一見如故,私下成為了摯友。兩人皆恨天下兩分,使得兩國爭鬥不斷,百姓深受其苦,連交個友都要因為立場不同而不得不小心翼翼。

  這位使臣被暗殺後,盧大郎悲憤不已,猜想是朝中有人故意為之,只為挑起兩國交戰。但調查結果卻認定為是鴻臚寺安排不周,致使賊人誤入,拿當時的一個辦事小官頂了罪。

  盧大郎那時候年輕氣盛,冒死上奏申冤,堅持重新取證查案。恰好當時朝中反戰者眾多,見盧家人挑了頭,皆站出來支持案件重審。

  後來重審結果直指禁衛軍,換言之,這謀殺是當時還在位的先皇或太后岳氏指使。

  當然,這兩位肯定不能承認自己故意挑起南北大戰,親手把南陵百姓推進火坑,只能把罪過賴在禁衛軍頭領身上。

  盧大郎保了一個同僚,但又害了一個禁衛軍頭領,雖然這頭領也不算無辜,他本來就是幫凶,但到底是沒能真正申冤。

  因此,他對兩分的天下怨恨更深,無一日不盼望南北統一。

  這詩中所云,恨我生不逢舊時,也就是說恨他們沒能生在前朝南北一統的時候,因為兩國紛爭,才使得摯友冤死南陵,他為此感到哀傷悲痛。

  他若單純只是哀痛懷念倒也沒什麼,偏寫了一句生不逢舊時。前朝亡國還不遠,世人尤記得,當時蕭氏策動謀反,岳氏與齊氏本是隨波逐流一派,但見謀個反這樣容易,就想趁亂分一杯羹,於是才導致了天下兩分。

  而盧大郎寫這樣的詩句,明擺著是指著岳氏與齊氏的鼻子罵反賊。就憑這詩,說盧大郎通敵賣國都是輕的,說他是前朝餘孽都使得。

  是以在今日詩會上就炸了鍋,以岳家大朗為首的太皇太后一黨痛罵盧大郎其心不忠,懷疑盧氏一族投靠了北黎蕭氏,要助蕭氏來滅南陵。盧二郎氣不過,當時就與岳大郎大打出手,結果當場打死了岳大朗身邊的一個隨從。

  這一動手打死人性質就不一樣了,若認為自己是被冤枉的,大可以訴諸公堂,先把指認的人打死了,豈非是欲蓋彌彰,此地無銀?這一來,幾乎就坐實了「謀反」之實,盧家大郎二郎就這麼被關押進了大理寺獄。

  這還不算完。當日大理寺又在盧大郎的公房裡搜找出了另一些懷念舊友的「反詩」以及幾封疑似通敵賣國的書信。那些信寫了什麼不得而知,反正最後是被扣上了通敵賣國的帽子。

  葉白榆回陵城時亥時過半,本該宵禁的城中還燈火通明,一打聽,是在抄盧家。她又問盧家人被關在哪,被回說是關在大理寺獄。

  男子關進大理寺就罷了,像盧夫人還有盧與溪這些女眷被關進去卻要名聲受損。葉白榆當即去往大理寺獄,以太皇太后的名義關照,要求獄卒將盧家女眷單獨關押,吃喝用皆要照顧周全,且不要用刑。

  次日一早,她早早進宮跟太皇太后賠罪。

  「我昨日聽聞盧家被抄,擔心盧家女眷在獄中受辱,便斗膽以您的名義關照了兩句,還望祖母責罰。」

  雖是賠罪領罰,但葉白榆算準了岳氏不會罰。她以岳氏的名義對盧家施恩,正顯得岳氏寬宏慈悲,這樣現成的好名聲她沒有理由不要。

  果然岳氏笑道:「你替我為了好人,我難道還怪你?原是應該的,便是盧家真的通敵,也不乾女眷的事,就算真的有牽扯,事情沒查明之前也得先優待,來人!」

  她當即喚來一名心腹內侍,讓他以太皇太后的名義將盧氏母女移送到宮中的掖庭獄,另外盧家的兩位媳婦因受各自夫君牽連,算不得無罪,只單獨關押。

  「要麼說得有個貼心的姑娘孫女的,我想不到的都能替我想到了。」岳氏又親親蜜蜜地叫葉白榆到身邊坐,把她誇得天上地下。

  其實心裡卻在想:「這姑娘看著有些城府,可惜心太軟,對敵手不夠狠,將來難成大事。」

  葉白榆慚愧道:「不過是替祖母做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幫不上大忙。」

  岳氏又問:「那依你看,盧家是否有通敵之嫌?」

  這是在問,盧家是不是已經投靠你們北黎了。

  這問題無疑是在把葉白榆往風口浪尖上推。她無論怎麼回答都不妙。

  若說不是或者不知,就是與太皇太后還有異心,表面上的親近都是敷衍。若說有盧家通敵,那將來無疑是成了構陷盧家的第一劊子手,屎盆子可以全部扣在她頭上。

  葉白榆挑了個比較討巧的角度回說:「據我所知,盧家與北黎朝堂並無往來,具體如何,我卻是不好說。」

  言外之意是,有還是沒有太皇太后你自己看著辦,你說有我不會拆台,說沒有我也支持。

  岳氏倒也沒指望把她當傻子糊弄,她能做到不拆台就算是支持了,有時默認也是一種肯定。

  表面上作為太皇太后的孫女,葉白榆當然不能拆台,但私下她不能不管。

  她對盧公自是敬重,但想要毀掉謝容與的根基就必須要扳倒盧公,所以她暗中助太皇太后攔住了謝容與。到了這一步,盧大郎一個通敵之罪是跑不了了,太皇太后也必會把盧家其他人一網打盡,輕則流放,重則丟命。

  葉白榆能做的,就是在流放路上救下盧家人,給他們安排一個去處,待將來再重用。

  自宮裡出來,她就聯絡了封度,請封度在盧家被判罪後暗中伺機救盧家。

  而謝容與這邊,在他回城後就立刻著手為盧大郎脫罪,但無奈沒能成功。

  那盧大郎是個剛直的性子,不屑於欺瞞,他確然希望天下一統,讓兩國百姓不要再因為立場生出悲劇。於是,審訊之人越是抽打他越是要抒發胸中之不滿,越是說他不應該,他越覺得自己沒錯,還要反過來再罵審訊之人鼠目寸光。

  碰上這麼個敵手,岳氏簡直做夢都要笑醒,再加上那幾封通敵信,盧大郎根本沒有機會脫罪。

  至於那幾封搜找出來的通敵信,其實是岳氏叫人偽造的,不過,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盧大郎這些年對已故摯友的家人頗為照顧,每年都有書信與財物往來,偽造的信件皆是仿照他們的字跡,在原有內容上增添那麼一兩句泄露機密的話,是以根本說不清楚。而通敵罪一旦坐實,就是死罪。

  盧廣茂不忍見長子年紀輕輕就送了命,於是進宮面見太皇太后,打算代子受罪。

  「臣教子無方,願替子受過,還請太皇太后看在臣半生為國盡忠的份上,允臣代子受死。」

  這個針對盧家的局,本就是為盧廣茂設的,只要盧廣茂死了,盧家就不成氣候。岳氏本就在等他主動來受死,自沒有不答應的。

  當然,表面上還是要做一做樣子,不能一口就答應了。

  「盧公這是作何,我南陵缺不得盧公這根頂樑柱,既是你家大郎叛國,怎麼能算在你頭上?」

  盧廣茂跪地叩頭不起,「臣活了一把年紀,行將就木,對南陵已經無可貢獻之處,太皇太后不如另起用新人,我死後,我盧家子孫將來也不會入朝參政,太皇太后亦可放心。」

  岳氏想聽的,盧廣茂幾乎都說了,那盧廣茂也就沒有了任何價值。

  「盧公拳拳愛子之心,吾甚能體會,當初先皇離去,吾只恨不能去陰曹地府與他換一條命,罷了,吾依盧公就是。」

  當日,盧廣茂進大理寺主動認下了通敵之罪,承認是他指使長子與黎國往來。又數日後,盧廣茂被判死罪,但念其為國操勞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故而將行刑之日定在了二十年後。

  而盧家三子被判流放嶺南,盧家女眷返回原籍,盧氏子孫永世不得入陵城。

  盧家三子離開陵城後半個月,封度再次來到了葉府,傳達了一個讓葉白榆為之疑惑的消息。

  「人沒救下,有人捷足先登了。」

  「是謝容與麼?」葉白榆不是沒想過,謝容與會去搭救盧家人。

  封度卻道:「依我看不是。」

  「何以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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