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霍淵是誰
2024-07-07 05:45:49
作者: 淮西
四目相對時,那婦人也愣了一下。但她似乎只是對陌生人有所防備,很快便低下頭掩嘴咳嗽。
「阿燦他娘,這位是翟先生。」有個熱情的大娘指著霍淵介紹,那熱情的樣子活像是上門來介紹女婿的,「醫術可厲害了,我家男人腿斷了好幾年你是知道的,看了幾個鄉下郎中都說不能走了,結果翟先生看了竟說還能走,說話功夫就給重接了骨,說養幾個月就能下地了!也太神了!村里好多人治不了的毛病他都說能治,還說會常來回訪,不要錢的!」
霍淵莫名其妙成了本村的頭號名醫,若任由這樣傳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成天下名醫了。
他跟阿燦娘解釋:「大娘,我只是略懂一些皮毛,不是什麼醫術厲害的先生,我聽您咳嗽得厲害,像是癆病?」
阿燦她娘含糊應承:「啊,老毛病了,不用看,看了也治不起,你們走吧。」
霍淵從她的反應里判斷自己是診錯了病,既然診不對,也不敢給人家治,便道:「我來代替我那不懂事的兄弟給阿燦道歉,您家裡有什麼重活只管告訴我們,我們人多,可以幫您干一些。」
「你跟那畜生是一夥的?」阿燦娘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抄起牆邊的掃把就往霍淵身上招呼,「滾滾滾,以後不要再來我家!」
霍淵稍稍側身避開,抬手壓住掃把,「大娘,我那兄弟傷害了阿燦理應受罰,但是報官可能會有損阿燦的名聲,所以除了報官任憑你們處置,打他罵他都行,便是叫他給你家干一輩子活也是應該的。」
「我們不打人罵人,更用不著你們幹活,只求你們離我家遠點就好。」阿燦他娘並不領情,態度很是抗拒。
霍淵覺得她的排斥不單是因為大彭傷害了阿燦,可能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既然人家不歡迎陌生人,也不好繼續打擾。
正要走,屋裡忽然走出個姑娘,道:「阿娘,就該叫他們幹活!」
「你出來做什麼!」阿燦她娘回頭呵斥,「沒有你說話的份,進去!」
霍淵見這姑娘好像沒什麼異樣,便問:「若阿燦姑娘願意,我這就叫大彭進來給姑娘磕頭賠罪。」
「那就叫他來磕頭!」阿燦氣鼓鼓地撅起嘴,「我還要踹他兩腳!」
她看起來是個外向的姑娘,不是那種受了欺負就要以淚洗面的女子。霍淵稍稍放了心,隨後請村民把大彭帶上來。
大彭被綁在一根粗木頭上,待宰豬似的被兩個村民抬進院子裡丟在地上。他這會兒早醒了酒,對昨日乾的糊塗事後悔不已,又丟人到這份上,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哈哈哈哈……活該!」阿燦對著大彭的熊樣先是一通嘲笑,然後上前狠踹了兩腳,「叫你昨天欺負我,灌了黃湯還不檢點的男人最叫人噁心了,合該浸豬籠!」
「姑奶奶,你輕點啊!」大彭被踹得嗷嗷叫,「昨日我什麼也沒幹就叫你踹了好幾腳,差點兒絕了後,你怎麼還不饒人呢!」
「那是虧著我有把子力氣,若換成那些嬌弱的不定叫你欺負成什麼樣,你的行為就該叫人打叫人罵,叫人戳脊梁骨,你有什麼臉討饒!」
「嗐,原來什麼也沒幹啊!」千山小聲與劉大龍嘀咕,「我以為他幹了不可饒恕的事,這要是我家姑娘,我弄死他的心都有。」
劉大龍心裡嫌棄大彭是個慫貨玩意兒,連個姑娘也搞不定,但這話不能說,附和道:「可不是麼,還好有挽回的餘地。」
「是是是,我任憑姑娘打罵。」大彭就沒見過這麼彪悍的小娘子,簡直怕了她,「但能不能先把我放開啊。」
阿燦說不放,「放開你跑了怎麼辦?」
「他不敢。」霍淵道,「姑娘只管叫他幹活。」
阿燦看向霍淵,這小郎君年紀不大,跟自己年歲相仿,長得就一般人,但身上卻有股叫人不敢接近的鋒芒。這鋒芒是有些扎人,可又叫人忍不住靠近。
許是慕強心理作祟,阿燦覺得這個小郎君比她見過的任何郎君都順眼。她主動問:「你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的?」
霍淵自從離開侯府在外闖蕩,就不似原先那樣因為對任何人都充滿防備所以冷漠少言,又跟著葉梁文學了幾分圓滑,跟千山學了幾分沒皮沒臉,為人處世上頗有進益,只要他願意,跟什麼人都能說鬧到一處。
但他骨子裡還是個不甚熱情的人,尤其不喜與女人接觸,除了阿榆,他本能地抗拒與任何女子親近。
他稍稍退開一步,道:「姑娘叫我翟寂就好。」
「翟寂,很好聽的名字誒。」阿燦朝他彎起眉眼笑,「翟先生,我阿娘的毛病你能治嗎?」
霍淵搖頭,「我不敢誤大娘的病情,這病我治不了,但如果她願意,我或許能幫她找其他郎中看看。」
「不必了。」阿燦娘依舊是冷言相對,「若沒有其他事,你請離開吧。」
霍淵也無意叨擾人家,便告辭離開。
豈料他剛一轉身,阿燦娘忽道:「等等!」
霍淵疑惑轉過身,正對上阿燦娘注視的眼神,「還有其他吩咐嗎大娘?」
阿燦娘盯著霍淵耳後的那顆痣瞧得出神。那痣不是規整的圓,隱約有五個像角一樣的起伏,像顆星。
這樣巧的位置,這樣形狀的痣,分明跟周家的小郎君一模一樣,可這臉……
阿燦娘陷入了疑惑,這痣她不會認錯,可人又不是那個人,難道真有這樣巧合的事?
「阿娘,你發什麼呆?」阿燦抬手在她娘眼前晃了晃。
「哦,沒什麼。」阿燦娘垂眸搖搖頭,「你們走吧。」
霍淵的警惕性告訴他,她的反應分明是有什麼。他回想方才見到這婦人時一閃而過的熟悉感,懷疑她可能認識他。
當著這麼多人不能說什麼,霍淵只好先行離開,打算有機會再來探究。
阿燦娘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因娘子明明用了禁術將他送去了什麼別的世界,怎麼可能還在這裡?
「阿娘,這個人叫他走嗎?」阿燦聽了霍淵的話給大彭解了繩子,但怕他離開了又不回來幹活。
阿燦娘蹲下身來問大彭,「那個叫翟寂的小郎君是哪裡人士?」
大彭冷不丁對上她臉上那道猙獰的疤,嚇得心抽抽,「啊,什麼翟……啊,翟寂啊,他他是哪裡人來著,我,忘了……」
「噗!」阿燦笑話他傻啦吧唧的,「你怎麼連你老大是哪裡人都不知道,怪不得你不招人待見。」
「他算我哪門子老大!」大彭雖然也服氣霍淵的本事,但嘴上還是不服軟,明明就是個小屁孩,怎麼就能那麼厲害,他不願承認這是真的。
「說實話,說實話就放你走。」阿燦娘嚴肅起來,那道疤顯得更嚇人了。
大彭乾咽了口唾沫,結巴道:「我,我真不知道他是哪裡人,誒,他其實也不是這個……不對,我真不能說什麼,大娘,我還是留下幹活吧。」
阿燦娘對霍淵的身份更加起疑,聽起來他好像還有其他的身份?
她決定留下這個人,這樣才能引那個小郎君常來,「把他留下也行,叫他晚上去地里除草,明天早上田裡不能有一棵草。」
霍淵回到兵營就得了壞消息,葉鎮澤與陸老將軍雙雙被俘。
「阿淵,魏戎派人回來求助,請求派兵支援。」葉梁文與他商議,「我領兵去,你鎮守兵營如何?」
「這是個陷阱。」霍淵推測說,「人家分明挖好了坑,等著咱們挨個跳,你何必再領著你父親的舊部賠進去。」
「陷阱?」葉梁文想了一下,確實有點奇怪,幾個大將短時間內一個接一個被俘,搞得他都懷疑謝容與是什麼在世神仙了,一出手北黎就必敗無疑。
「但能挖這樣的陷阱也是能耐吧。」
霍淵分析道:「葉梁宗是大意輕敵,後面的大約都是為救前一個搭進去的,這是有預謀的陷阱,加上左荀與謝容與兩大高手,誰去了都沒跑。」
「那要怎麼辦?」葉梁文不想救葉鎮澤,但陸老將軍不能不管。
「我去把陸老將軍帶回來。」霍淵道,「你按兵不動,除了我,誰來請求支援都不要出兵。」
「你一個人?那怎麼行!」葉梁文覺得這孩子一次比一次瘋,上回好歹還帶了一千人呢!
「咱們一共就剩一萬多人,你覺得就算都去了能有多大用?橫豎廣陵城是攻不下的,我說了這是陷阱,如果我一個人都無法脫身,那一萬人也跑不了。」
「可是……」
「沒有時間可是了。」霍淵找了匹馬騎上去,說:「如果明日早上我回不來,你就退至後方城池,並去信雍城,讓陛下做好準備,謝容與一定有條件。」
雍城這會兒尚不知豫州戰況,蕭宸領百官將才至城郊獵場。
因陛下身體有恙,葉白榆隨駕而行,跟於圭一道服侍左右。
此時下午過半,葉白榆看蕭宸沒有要進行宮休息的意思,問道於圭:「於常侍原先隨駕來過獵場嗎?」
「去年來過。」於圭道,「陛下通常來了先要跑一圈,打幾樣野物夜宴上食用。」
「原來如此。」葉白榆又問,「大父身體可有好些?」
於圭道:「比前些日子好些了,他想隨駕來獵場,我說不如一口氣養好了,沒得再犯,這裡有葉女史照顧著不會有事,倒是宮裡得有個拿事的,他就不堅持了。」
葉白榆笑了起來,於圭說話溫和輕柔,很叫人舒服,也難怪葉蘭芷會喜歡他。
「是你安排蘭芷過來的嗎?」
今次葉蘭芷也在隨駕之列,按照她入膳房的時間,按說沒有隨駕的資格。
於圭輕輕點了點頭,「她說想來,就請我幫忙,她難得朝我開口,我怎麼能拒絕。」
「你……」葉白榆看他的神情,覺得他似乎沒有在抗拒這件事,「你跟蘭芷是……」
於圭搖了搖頭,「我從始至終沒有過奢望,只是我不想讓她傷心,她已經為了我與主母攤牌,我不能叫她一個人面對這些。」
葉白榆似乎是懂了,似乎又沒懂。於圭有顧忌,不想耽誤人家,但面對蘭芷的主動又不能退縮。
這豈非很矛盾?
其實感情這回事,不論身份還是如何,有了就是有了,若真摯,並不會因為於圭內侍的身份變得齷齪。
既然葉蘭芷不在意,於圭又願意守護她的這份心,在外人看來,他們就是一對了,難道還指望葉蘭芷再尋良婿嗎?
若說於圭有顧忌,葉白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細作的身份。不過她至今沒有完全確認這件事,要麼是他隱藏得太好,要麼就或許不是。
「阿榆,想要什麼皮毛?」蕭宸騎馬跑到她面前,勒停馬,「白狐好不好?冬日給你做一件白毛披風?」
葉白榆不知今年冬日還是否在北黎,便也沒放在心上,「陛下賞賜,我哪裡還敢挑,陛下喜歡就好。」
「那就這麼定了。」蕭宸朝她伸出手,「上來。」
葉白榆「啊」了一聲,看看周圍,心說蕭宸是徹底放飛了嗎,還有那麼多朝臣看著呢。
蕭宸今日心情好,不管有沒有人看,一把抓住她的手將人帶上馬背放在身前,自後擁住,「你看誰敢說什麼。」
自從沈霽被罷官,蕭宸在朝中的話語權大漲,諫官們的嘴終於學會了察言觀色,別說陛下寵幸一個宮人,寵幸個男人也沒人敢置喙。
臨近七月,天已炎熱,飛馳馬上涼風陣陣,很是舒爽。
葉白榆已經許久沒有騎馬了,她喜歡縱馬飛馳的感覺,如果沒有後背那堵熱牆,一切都很享受。
仗著騎馬顛簸,蕭宸的胸膛肆無忌憚地一下下撞擊她的後背,身體摩擦帶起了尷尬的燥熱,與迎面的涼爽前後夾擊,冷熱難抵。
葉白榆稍稍前傾試圖分開些距離,卻被腰上的手一把撈回,貼得更近。
待到獵場的樹林中,馬速驟減,熱度洶湧反撲,葉白榆身上起了汗,身體靠近的地方更加粘膩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