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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意外遇故人

2024-07-07 05:45:48 作者: 淮西

  霍淵此時身在廣陵城北的一個小鎮裡,因為無所事事,他已經大睡了好幾日。

  大軍在此紮營有近十日,前幾日從兵到將幾乎都在養傷,因為痛失廣陵城與幾萬兵,氣勢異常低迷。三日前,陸炎老將軍帶了五萬兵來,這老頭慷慨激昂,一身正氣,一來就勒令全軍沒日沒夜地操練,試圖挽救吃敗仗帶來的低迷氣。

  

  但霍淵冷眼瞧著,原來的南征軍狀態並沒有好起來,反而因為來了新兵新將而出現了排斥心,軍心越發散亂起來,照此以往,南征軍怕是要散。

  「阿淵,吃飯了。」

  葉梁文端著午食進入帳中,抬腳踹了踹霍淵搭在一起的腳,「你這孩子,別人操練的時候你大睡,別人睏乏的時候你倒是比誰都精神。」

  霍淵掀起懶散的眼皮,打了個哈欠帶出了一汪淚,「你去跟著老將軍操練了嗎?」

  「當然要去,老將軍罵起人來聲如洪鐘,嚇死個人。」葉梁文今日被吼了兩句,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再說我沒受過正經兵營的訓練,是該去學一學,我覺得你也該去,雖然你功夫好,但也該跟大家一起操練培養默契。」

  霍淵起初也是這麼想的,但前日他睡醒上茅房時去觀摩了一番,感覺那種操練對他來說屬於浪費時間,不如睡覺補精神。

  而戰場上的默契是將與自己手下的兵該有的,一群小嘍囉的默契只適合打群架。如果南征軍里有個讓他信服的將領,他不介意去培養一下默契,可如今南征軍里爭著當將的人太多,亂七八糟的默契不培養也罷。

  「你可想過,葉梁宗為何會來?」霍淵問。

  葉梁文對此是有過疑惑,他記得阿榆說過,安南侯已經放棄了葉梁宗,如今卻又來了兵營,這是否說明他還有機會繼承侯府?

  「莫不是朝中無將可派?」

  霍淵搖頭:「也沒無人到非葉梁宗不可的地步。」

  「那是韓松鶴一手促成?」

  霍淵還是搖頭,「韓松鶴沒有沈霽的本事,左右不了陛下的決定。」

  「那是為何?」葉梁文想不出。

  霍淵其實也是猜,但他覺得自己猜得相對正確,「我覺得是大姑娘促成的。」

  「阿榆?」葉梁文隱約覺得他說得對,畢竟當葉梁宗被送走就是阿榆一手促成。

  霍淵道:「葉梁宗被侯爺放棄,一定有某個原因,而不管什麼原因,韓氏一族一定是不同意的,你想,如果你是侯夫人,是否會趁侯爺不在家時做些什麼?」

  葉梁文茅塞頓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阿榆是為了阻止侯夫人竊位,所以讓葉梁宗來?可他來了又能如何,萬一立功,豈非更動不得他?」

  霍淵看著他沒說話。葉梁文往深了那麼一想,心裡咯噔一跳,「難道是想讓他有去無回……」

  「所以,如果葉梁宗出戰,你躲遠點。」霍淵提醒他,「誰出戰你最好都躲著,他們父子倆現在都惦記著讓對方戰死,沒準兒葉梁宗還要捎帶著你。」

  葉梁文咽了口唾沫,後怕不已,「你不知道,陸老將軍今日說五日後要收廣陵城,葉梁宗自告奮勇做前鋒,我本也想爭取與老將軍出征,但後一想,葉梁宗視我為眼中釘,還是不要與他搶風頭。」

  「不搶就對了。」霍淵起身吃飯,他往嘴裡塞了口乾餅子,嘟囔說,「對了,徐志茂怎樣?」

  「那小子就快瘋了。」葉梁文笑起來,「上回跟著你打完仗就嚇掉了半條命,這兩天外面儘是操練聲,他聽見聲音就哆嗦,但又犟得很,不肯服軟。」

  霍淵:「那就是還不服氣,再讓他上幾次戰場,看他將來還敢再拿百姓的命來玩什麼政治鬥爭。」

  「阿淵你說,陸老將軍勝算大嗎?」葉梁文想聽他的推斷。

  「不好說。」霍淵這幾天反覆分析謝容與攻廣陵城那場戰,判斷此人極擅算心,「謝容與攻廣陵城用了五日,不長也不短,穩紮穩打,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計,他先集中強攻,給南征軍造成危機,這一步是為了引魏戎守城,只要拖住魏戎,廣陵城就是探囊取物,因為安南侯怕謝容與,怎麼打都很容易。」

  葉梁文不懂,「你如何知道侯爺怕謝容與?」

  「如果他不怕,守城的就不是魏戎了。」霍淵道,「南征軍分作兩派,互相競爭,但凡侯爺有勝算,他也不會把這守城的功勞讓給魏戎。」

  葉梁文恍然大悟,「我就說侯爺怎麼逃得這麼順溜,這是先嚇破膽了。」

  霍淵點頭,「所以,謝容與不好打,他對咱們的矛盾弱點了如指掌,包括每個將領的性格與作戰風格,人家專攻你短處,想贏很難,但陸將軍作戰經驗豐富,也或許能與之一戰吧。」

  葉梁文覺得不那麼樂觀,「萬一敗了,咱們怎麼辦?」

  霍淵靠近他一些,問:「南征軍只余不到八千,有多少是你父親的舊部?」

  葉梁文展開五根手指,「此次運糧的活不好干,侯爺給的很多兵不想跟著我,我父親的舊部主動與他們換了,所以因禍得福,這八千人里,除了侯爺的親信,基本都是咱們的人,廣陵城裡大約還有兩三千人,不知還能不能救出來。」

  霍淵道:「保留力量,能不打就不打,我總感覺不太好。」

  「何出此言?」

  「是謝容與。」霍淵的神情有一絲凝重,「你想一下,謝容與最近可有親自領過兵?」

  葉梁文搖頭,「南陵國主年幼,謝容與在朝中輔佐國君,甚少出征,左荀本就是名將了,謝容與卻一直耗在豫州,確實有些反常。」

  「這就對了,他總不可能是閒著沒事來打仗玩,他出手必定有什麼勢在必得的目標。」

  霍淵的不好預感在五日後應驗了。

  陸炎老將軍率三萬兵夜襲廣陵城,葉梁宗為前鋒,還沒摸著城門就入了人家的圈套。城門外不知什麼時候挖了一道深溝做陷阱,南征軍烏漆墨黑的沒有察覺,先鋒五千人幾乎都掉進坑裡被射殺了。

  陸老將軍領兵去救,勉強撈回幾百人。葉梁宗本來已經得救了,但他年輕氣盛,咽不下這口氣,非要殺個回馬槍跟人家真刀真槍拼一場,結果被左荀俘虜了。

  陸老將軍本是有機會脫身,但他認為自己帶著安南侯的獨子打仗,沒把人全須全尾帶回去對不住葉氏一族,於是又冒險去救,結果深陷敵陣,難以脫身。

  「個不長腦子的混帳東西!」

  葉鎮澤聽了前方消息,氣得臉都白了,「他的小命不值錢,陸老將軍可是我朝老將,寶貝似的人物,怎能為了他搭上性命!來人,上甲,我要親自領兵去救咳咳咳……」

  葉鎮澤受了傷,養了幾日還沒好利索,但為了給葉梁宗擦屁股,不得不親自上陣。

  「我也去吧。」魏戎站出來說。

  換做以往魏戎是不會與葉鎮澤摻和的,但他看葉鎮澤那個德行,去了不見得能救陸老將軍,自己恐怕也得搭進去。他可以不管葉鎮澤,但不能不管陸老將軍。

  葉鎮澤這回不敢托大,決定與魏戎一起上陣,留葉梁文在兵營坐鎮。

  葉鎮澤一走,霍淵便離開兵營在附近探查地形,只有熟悉左近地形,才能應對一切變故。

  他剛離開兵營,便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躲在樹後,鬼鬼祟祟朝他招手。

  「阿淵……不是,翟寂!」

  等他的正是千山。

  霍淵抄著手走過去,打量他,「又出事了?」

  「可不是出事了呢!」千山拽著他走向沒人的地方,急道,「大彭昨日喝多了酒,去村子裡調戲了個姑娘,結果被村民給逮住了,其他幾個兄弟去要人,跟人家村民大打出手,把好幾個人打得下不來床,要不是我攔著,差點出了人命!村民們堅決要報官,你說兄弟幾個都是有案底的人,一報官那不等於完了嗎,可愁死我了!」

  「呵!」霍淵冷笑,「能耐不大,發的瘋不少,還搶姑娘,不夠現眼的。」

  「他就是該!」千山知道霍淵不喜大彭,先陪著罵,「這幾天因為不能入兵營天天跟發情似的暴躁,兄弟們都說他,但說歸說,也不能把他打死了或者丟出去,自家兄弟該撈還得撈,主要是咱們幾個都在一條繩上,抓了他咱倆也要完蛋啊你說是不是?」

  霍淵沒好氣兒:「在哪?」

  千山指給他看:「就在前面不遠,山腳下有煙的地方看見沒有?」

  兩人說話到了山下村口。幾個村民正與劉大龍爭執。

  村民們舉著鐵杴叫囂著:「今日非報官不可,你們這群土匪強盜,強搶民女還打人,不蹲大牢天理何在!」

  劉大龍擋在村民前好言相勸:「諸位稍安勿躁,咱有矛盾可以解決,有條件可以商量,去官府鬧一通,我們不過是挨頓板子,你們什麼也撈不著啊!」

  劉大龍一個混混幫派幫主,往日遇上這樣的紛爭早用拳頭擺平了。可自從虎落平陽,又被霍淵耳提面命,讓他平日低調行事,他就逐漸克制住了脾氣。

  「諸位實在對不住,我那兄弟腦子不大好,平日裡做事衝動,又喝了點酒辦了糊塗事,好在姑娘沒受什麼委屈,打人是我們不對,我們願意賠償,諸位看如何?」

  「不如何!仗著有幾個臭錢就出來害人,我們絕不原諒!我們就是要討一個公道!」

  劉大龍說了一車好話,耐心基本快用完了,略顯急躁地抓抓頭。心說去他娘的克制,這些獅子大開口的刁民打一頓就老實了!

  正要擼胳膊挽袖子動手,霍淵來了,他頓時沒了脾氣。

  李大龍這一路走過來早對霍淵心服口服,心裡已經把他認作老大了。他避到一邊給霍淵讓開位子,「這是我們頭,讓他跟諸位說。」

  管他頭還是腳,村民們一概不買帳,舉著鐵杴榔頭朝霍淵嚷嚷。

  霍淵往人前一站,面不改色地迎著村民的怒色,問道:「不知被打傷的村民何在,我稍懂些醫道,倒是可以幫他們看看傷。」

  上過戰場殺過人,他身上添了一些肅殺氣,但說出來的話又誠懇實在,也不知是哪一樣觸動了村民,那些冷冰冰還掛著泥土的鐵杴榔頭沒有再激進。

  「你們土匪似的一群人,還能有這好心?」

  霍淵笑道:「我那幾個兄弟是長得不像好人,但在我這裡該有的規矩一樣不缺,在外面惹了事,該打要打,該罰要罰,若出了人命,以命相抵也是應該的,不過打歸打,惹的亂子得收拾,諸位若不要錢,我們的歉意總該收下吧。」

  說著就往村子裡走,「不知哪位好心人幫我引個路?我這身上剛好帶了傷藥。」

  他迎著那些傢伙事往前走,竟絲毫不躲避,倒迫得村民們紛紛後退,又不自覺地跟著他往前走。

  劉大龍看得直咂舌,沒明白同樣都是說好話,怎麼他說就完全沒用呢?

  千山道:「瞧見沒有,還得是他,我兄弟就是厲害!」

  霍淵就這麼挨家挨戶給受傷的村民治傷送藥,連家裡其他人的毛病也一起瞧了。他不過跟著阿榆學了點皮毛,給人看病多少有些不夠格,但架不住他姿態擺得足,村民們也的確沒遇上過什麼高明的郎中,一來二去的,竟把他當成了在世名醫,紛紛把他請到家裡瞧病,早把報官的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倒是該給阿燦她娘瞧瞧病。」

  不知誰提了這麼一句。

  阿燦就是被大彭調戲的那個姑娘。霍淵本就想去姑娘家表達些歉意,順理成章就跟著村民去了。

  一進人家門,他就聽見屋裡有咳嗽聲。那嗽聲由遠及近,不多時從屋裡探出身來,問:「是誰來了?」

  來人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臉上有道深深的刀疤,使得她顯得有些可怖。

  霍淵看著這張從未見過的臉,心莫名跳得有些快,竟生出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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