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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抓心撓肝

2024-07-07 05:44:46 作者: 淮西

  唇邊的男人氣息飽含壓抑的占有欲,這逼人的欲望像一記隨時會炸的雷。

  以葉白榆對蕭宸的了解,這時的他很危險,反抗或是不反抗,都有可能點燃他。

  她沒有躲,儘量平靜地問:「陛下是打算在這裡做嗎?」

  她的平靜像一簇火,能輕易點燃蕭宸的占有欲,又像一盆冷水,能澆滅他所有的奢望。

  玄音宮裡的她就是這樣用平靜掩蓋仇恨,再用浮於表面的喜怒哀樂掩蓋平靜,這種平靜本質上就是無視,她要先無視他,才能與他和平相處。

  

  「你以為我不敢嗎?」

  葉白榆看著他幾乎要燒起來的眼睛,說:「陛下,敢與不敢都是理智之外的事,理智以內只有能與不能,你當然敢,但你也知道不能,所以你才會如此生氣。」

  她口中的每一個字都戳中了蕭宸的理智。他確實可以不顧一切地要了她,隨便在哪裡。他方才甚至可以當眾維護她,把她抱到王座上,堂而皇之地要來冰塊給她敷臉。更可以明確告訴沈纓,阿榆是我的人,你以後再敢對她動什麼心思,我要了你的命。

  可他不能那樣做,因為君王從來不能為所欲為。他當年一意孤行獨寵玄音宮,曾引發了好幾次暴亂,還曾有江湖殺手潛入宮刺殺阿音。雖都被他強行壓下,但後患是無窮的。

  如今葉白榆的身份牽扯葉氏一族,寵她就是寵了葉氏,會惹來其他家族的針對,她的處境比當年的阿音還要危機四伏。

  原本他不在乎這些,他認為他能護她周全,可今日這一巴掌提醒了他,萬一發生什麼他無法掌控的意外,他會後悔莫及。

  「你就不能說點我想聽的嗎?」他眼中的欲與火漸熄,「你在宮外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不是很會迎合嗎?」

  葉白榆笑了笑,「有求於人的時候自然要乖一點。」

  下巴上的力道陡然收緊,他咬牙切齒:「我有時真的想殺了你。」

  殺了她,再殺了自己,結束這場無盡的折磨。

  此時的葉白榆還不知道自己這條命是蕭宸強行撿回來的,她只是理智地認為蕭宸現在不會殺她,因為她能幫他打壓沈氏,乃至整個士族。

  「陛下?」馮堅在殿外請示,「冰來了。」

  蕭宸鬆開鉗制,「進。」

  馮堅方才隱約聽見個殺字,此時進來十分小心翼翼,他察言觀色道:「呦,女史臉腫得厲害,只冰敷怕是不頂用了,陛下您先頭不是得了一些消腫祛疤的藥膏子嗎,要不要臣替您取來?」

  蕭宸睨了這老貨一眼,就他會抖機靈,他難道還不知道自己有好藥膏子嗎?

  收集這類藥膏子的習慣是五年前就有的,那時他把阿音打得皮開肉綻,為了消除那些痕跡,他搜遍天下珍奇藥膏,庫房裡不知存了多少。

  「知道還問?」

  「是是,是臣沒眼色。」馮堅放下冰,又問,「陛下大半天沒用飯了,要不要傳膳?」

  蕭宸又瞪了他一眼。馮堅邊滾邊道:「是是,臣這就去傳。」

  蕭宸徒手將冰攥在手裡,把手捂涼了再放在她紅腫的臉上,等手溫升了又換另一隻手。

  「陛下,」葉白榆微微偏開臉,「多謝費心,我已經不疼了。」

  蕭宸僵著舉到半路的手,「就當補償你腿麻了。」

  「陛下饒我那小僕一命,就當我替他謝恩了。」葉白榆道。

  「你非要與我算得這麼清楚嗎?」蕭宸垂下手,聲音也沉了下來,「他死不死還兩說呢。」

  葉白榆跪坐蕭宸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卻像隔了楚河漢界,她說:「他將來若死是他的命,現在僥倖不死便該謝恩。」

  她就是要算清楚,他們之間就該算清楚。

  蕭宸不想再聽她說這些涇渭分明的話,擺了擺手,「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

  「是,我明日再來給陛下送藥。」葉白榆頷首告退。

  將要走出大殿時,她轉身問:「陛下會放了楊氏一族嗎?」

  「不會。」蕭宸果斷道。

  葉白榆走出大殿,撲面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從鼻腔直竄入胃中,攪得她空蕩蕩的胃裡酸水翻湧。

  她屏住呼吸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住了將要吐出來的酸水。

  「女史?」馮堅拿藥膏子回來正遇上她,「您怎麼要走了?」

  「嗯。」葉白榆勉強應了一聲便跑開了。

  馮堅朝身邊的內侍發火:「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快清理乾淨了!」

  他想了想,把拿來的藥膏子交給一個小內侍,「送去司藥司鄭司藥手裡,請她轉交。」

  小內侍沒明白,「交,交給……」

  馮堅一個眼神斜過來,嚇得小內侍沒敢再問。

  推門進了大殿,馮堅見陛下頹然坐在地上,說:「陛下,是臣疏忽了沒及時清理外面的髒污,讓女史不舒服了,藥我已經給了女史,她明白陛下的心意的。」

  蕭宸把脖子靠在憑几上,徒勞地閉著眼,許久才自言自語似的說:「我便是把心掏給她,她也是無動於衷的。」

  馮堅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往好了說:「金城所致,女史不是無情之人,陛下的用心她看在眼裡的。」

  是看在了眼裡,還與他明碼標價,有恩還恩,這樣的金石為開,還不如拿刀捅了他乾脆。

  蕭宸摁著隱隱作痛的頭,問:「沈霽走了嗎?」

  「回陛下,還沒呢,沈公就在北明門處,正訓斥沈淑妃。」

  沈霽是外臣,進不得禁內,便在北明門當眾教訓沈纓。

  「進宮前,為父怎麼教你的?」沈霽朝馮堅借了把杖手的板子,讓沈纓跪在門檻上,伸手挨打,他說一句杖一下,「後宮不得干政!不可張揚跋扈!不可仗著身份欺壓內侍宮人!你都是怎麼做的?當著陛下的面自作主張掌人家女史的嘴?你好大的威風啊!」

  沈纓當著一眾下人的面跪門檻挨打已經是羞憤欲死,再被老爹這樣一字一句地罵,錯沒認識到,先積壓了一腔委屈。

  至於這么小題大做嗎?最多她是有些逾越,背後說她幾句不就完了,竟當著下人的面數落她,還叫她這個淑妃以後在宮裡怎麼立足?

  她心裡不服,想像在家裡似的哭幾聲鬧幾句,然後母親就會來給她解圍,可現在母親不在,她實在疼極了,便哭著認錯,「父,父親!纓娘知道錯了!」

  自家姑娘什麼尿性沈霽知道,她自小被嬌寵,根本沒有危機意識,以前他尚有餘力庇護,可現在的沈家風雨飄搖,他不得不打得狠一些,只求她能記住一字半句。

  他足足打了四十杖,一手二十,任憑沈纓如何哭鬧,下人如何請罪,他一下也不曾手軟。

  四十杖打完,沈纓直接疼暈了過去。

  沈淑妃挨打的消息不消片刻就傳遍了後宮,說什麼的都有,但無一例外都在傳,她挨打是因為惹了葉白榆。

  處在風口浪尖上的葉女史正在司藥司搗藥,看起來沒受一點影響。

  映桃湊過來問:「誒,今日到底怎麼了?你臉是不是她打的?」

  葉白榆不想她摻和:「你還是別問了。」

  「肯定是她!」映桃打聽事不局限於人家說不說,自會腦補,「瞧這手印兒就是女人的手,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找她的事,一定是她嫉妒你無故發難,倒是會惡人先告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恃寵而驕欺負她了呢!」

  「這是該你們議論的事情嗎?」

  鄭司藥自外進來,冷臉呵斥。

  映桃吐了吐舌頭,滾回自己的位子上繼續做事。

  鄭瑾看向葉白榆,「葉女史出來。」

  葉白榆放下手裡的活走出屋外。鄭瑾把藥膏子遞給她,「吶,你該知道是誰給的。」

  葉白榆猜是馮堅自作主張讓鄭瑾轉交的。蕭宸給的藥膏子,當面摸在她臉上就罷了,轉交她不能收。

  「鄭司藥,麻煩替陛下送去淑儀宮吧。」

  鄭瑾沒想到她還能拒絕陛下的賞賜,「這……不妥吧?」

  「送藥的可說交給誰了?」葉白榆問。

  「那倒是沒說,可眼巴巴地送了來,不就是讓我轉交給你?」

  葉白榆搖頭笑,「既然沒說給誰,您送給誰都使得,橫豎陛下的心用在誰身上都妥當。」

  鄭瑾為難:「可是……」

  「放心吧,陛下不會怪你。」

  她這樣說了,鄭瑾便不再質疑,當即親自把藥送去了淑儀宮。

  沈纓自醒了後就在哭嚎打罵摔東西,身邊的下人無一不遭殃,個個臉上掛了彩。

  聽聞陛下送了藥膏子來,她立刻不哭也不鬧了。

  「當真是陛下送來的藥?」

  宮人道:「鄭司藥說,是陛下賞賜的藥。」

  「拿來我瞧瞧。」沈纓要來了藥膏子,一看盒子就知道不是司藥司的東西,心裡頓時痛快了,「可見陛下還是疼我的。」

  她就知道那些破規矩都是給別人看的,父親打她也是打給別人看。陛下根本就沒怪她,只是有些怨她逾越罷了。

  不過,像父親說的,該低調還是要低調些,這些日子她就假借養傷反思不出門了,等好了她再親自去謝恩。

  然而她要的低調沒能實現,不過第二日,陛下賜藥給沈淑妃的消息就傳開了。

  倒不是沈纓大嘴巴愛顯擺,是淑儀宮裡仆隨主,囂張跋扈慣了,聽不得別人說他們主子挨打挨罵要失寵了的話,與人爭論時忍不住把陛下賜藥的事宣揚了出去。

  於是這日葉白榆送藥時,被賞在殿外站了一個時辰。

  直到葉鎮澤進宮面聖,蕭宸才把她放進去。但進去了也是在一邊站著。

  「孤招葉侯進宮是有事相托。」蕭宸一看見那個身影就氣兒不順,看不見的時候更不順,簡直叫她折磨得抓心撓肺。

  葉鎮澤忙道不敢,「陛下有事請吩咐,臣不敢受託。」

  「伯遠侯涉嫌貪污軍糧,孤已將他召回,南境急需葉侯坐鎮。」蕭宸頗為誠懇道,「此時豫州饑荒,百姓對官對兵怨言頗深,葉侯行軍布陣之餘還要配合當地刺史安撫民心,切勿再出任何民亂。」

  葉鎮澤跪地領命,「臣定不負陛下所望!」

  蕭宸點點頭,「葉侯即刻回家收拾行裝,明日起程。」

  「是,臣還有事稟報。」葉鎮澤道,「臣想帶侄兒梁文去戰場歷練,請陛下允他做臣的副將。」

  蕭宸看了眼葉白榆,道:「你的軍隊用誰不用誰你說了算,只是孤記得世子梁宗一直做你的副將?」

  「是,」葉鎮澤道,「梁宗自上次的事之後就一直沒能走出來,身心受創,不宜再上戰場。」

  「原來如此。」蕭宸道,「那葉侯且退下吧,等阿榆侍完了藥,便叫她回去住一晚,你們父女也聚一聚。」

  葉白榆忙跪下謝恩,「謝陛下賜恩。」

  葉鎮澤卻有些尷尬,上回葉白榆出事,他已是放棄的態度,還送了三丫頭進宮。今看陛下的態度,怕是拿了他的不是,這是在點他。

  「臣謝陛下賜恩!」

  「葉侯退下吧。」

  葉鎮澤退下,蕭宸朝跪著的葉白榆說:「孤打算擬旨,讓李繼任尚書令,升原兵部侍郎為右僕射。」

  葉白榆抬頭看著蕭宸,他這是把自己的人告訴她了。

  「禮尚往來,葉梁宗是怎麼回事?」蕭宸看著她問。

  葉白榆聽出來他有些賭氣,氣昨日她與他涇渭分明。

  她道:「葉梁宗不是葉鎮澤親生。」

  蕭宸一愣,竟還有這一層故事?他早該想到,葉梁宗那個德行,從頭到腳沒有一點像他爹娘,肯定是有問題的。

  「所以,當年你被毒啞就是因為發現了侯夫人的秘密?」

  「是。」

  蕭宸看著她,他一直猜不出她與葉梁文交好是為什麼,原來是要安南侯府。

  她要安南侯府要做什麼,又能做什麼呢?

  過午後,葉白榆回了安南侯府。

  蕭宸雖放她回家,但明里派了十幾個人伺候,暗中至少還有五六個玄羽衛跟著她,陣仗比押犯人差不了多少。

  她本想找機會見一見霍淵與葉梁文,看來是泡了湯。

  可也巧,要進家門時恰好與來侯府的葉梁文碰了個正著。

  與葉梁文一道來的還有個跛腳小僕,她看著眼生,隨口問了句:「你新買的小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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