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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挑事

2024-07-07 05:43:51 作者: 淮西

  北黎五家族本沒有高低之分,沈纓不比其他家族的人高貴多少。只是當下,沈霽在朝中最具實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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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朝,中書門下尚書三省長官皆為宰相,原是陛下要分相權,只是沈霽此人極擅弄權,朝中依附者眾多,其餘兩省長官私下皆以他為尊,於是他就成了獨攬大權的宰相。

  除此之外,沈氏一族與皇族數代姻親,沈纓其母便是先帝堂妹,是為燕平縣主。皇族親戚多了,不尊也尊,不定礙著哪一邊不好得罪就要給個好臉,一來二去的,大家都捧著沈纓。

  方才貴妃離開花廳去了別處,姚椿齡客氣讓沈纓去主位坐。沈纓自不能在貴妃離開後就坐下,假模假樣地推拒了。

  她不坐,不代表位置就是別人的,姚椿齡竟當著她的面讓葉白榆坐她的位置,這明擺著是把葉白榆擺在了她頭上!

  沈纓氣的咬牙,可宮裡的內侍在,她不好發作。

  葉白榆看了眼姚椿齡,心笑,好個會挑事的小娘子,倒把她的活搶了去。

  蕭宸想讓她入後宮,她自不可能去,她的目的是做蕭宸身邊的宮人。

  讓蕭宸退步的最有效的法子,就是讓各大家族去逼他。沈家地位超然,自然是沈家來出頭比較合適。

  想讓沈家出頭,就得先惹沈纓恨她,姚椿齡這把刀遞得很是時候。

  葉白榆朝姚椿齡感激一笑,從善如流地坐在了花廳主位。

  隨著她落座,看熱鬧的小娘子們都不由抽氣。葉家這大姑娘是傻的吧,沈纓是小娘子們里的小霸王,誰惹她不痛快誰沒有好果子吃。上個月姚家那位二姑娘因為說了句沈纓娘近來氣色有差,就被她狠諷了一通,一點面子沒給姚家留。

  葉白榆還不曾與小娘子們混熟,本該廣結善緣的,今日卻惹了沈纓,往後雍城貴女圈子裡怕是再沒了葉娘子的位置。

  姚椿齡見葉白榆是個看不清形勢的傻子,越發捧著她,一會兒叫人拿菓子,一會兒叫人上蜜餞,她竟都受用了。

  沈纓的臉都氣綠了。

  葉白榆本就餓了,給好東西沒有不吃的道理。她嘴裡美滋滋嚼著,不忘欣賞各位小娘子的神色,從中揣摩各家的立場。

  沈家纓娘是想進宮的,她的眼睛就沒從蕭宸的披風上離開過,一副勢在必得樣。

  姚椿齡定不指望進宮。以她的年紀去年必在採選之列,既然沒選上,姚家一定會在她婚事上早早鋪路,大約已經有了夫家人選。

  姚家的姑娘進不了後宮,自然也不希望沈家姑娘入後宮。姚椿齡故意挑事也是為了利用沈家,讓沈家去碰蕭宸的釘子,把蕭宸惹毛了,沈纓進宮的路就斷了。

  看起來姚椿齡的計劃與她一樣,但結果卻預料錯了。

  沈家是會百般阻撓她入宮,但不會自己出頭。那沈霽是何等老謀深算,倘若這麼蠢給人當槍使,那他也坐不到今日的位置。沈霽只會挑動他那些依附者對蕭宸群起攻之,逼著蕭宸放棄她。

  如今的蕭宸很難憑強權壓住各方勢力,在所有人都反對的前提下,他不可能一意孤行,但他也不會放棄她。

  葉白榆估摸著,蕭宸會抬舉沈家女,以此堵住沈霽的嘴,然後退而求其次,把她暫放入內廷做宮人。

  沈纓必定會入後宮。而姚家那位五姑娘,也會進宮。

  葉白榆想,往後蕭宸的後宮一定很熱鬧。

  她吃飽喝足,這才朝姚椿齡比劃問:「不知我的丫頭可睡醒了?」

  睡醒?小娘子們皆面露不解,丫頭隨主子到人家裡赴宴,怎麼還能睡著了?且還睡了這樣久?

  姚椿齡瞥了眼宮裡的內侍,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她笑道:「早醒了的,正用飯呢,你那兩個丫頭想來平日事忙累得不輕,竟睡了這許久,回去你可別罰她們,怪可憐見的。」

  葉白榆一聽就是假話,萃英吃飯倒也罷了,鶯歌那麼緊張她,醒來不說第一時間找她,哪裡有閒心吃飯。

  沈纓此時也看出了貓膩,誰家丫頭這樣不要命,主子丟了還有閒心睡覺吃飯,恐怕是著了人家的道。

  還有葉白榆中途醉酒離席,卻偏偏去了後山,難保不是被安排的。姚家今日心懷鬼胎,卻神不知鬼不覺,躲在背後看戲,倒是叫她做了一起子壞人。

  沈纓後知後覺被利用,氣得恨不能把姚家這園子一把火燒了。她輕笑一聲,故意點給內侍聽:「葉家榆娘你可別聽她的,下人就是下人,原就該受累的,便是再累也不能在人家家裡享受,這是給你這個主子丟人,知道的是你心慈不計較,不知道的還以為葉家姑娘御下無方,竟叫丫頭踩在頭上。」

  又朝姚椿齡笑道:「改日我也要尋個由頭去你家客室一遭,看起來很好入睡的樣子,葉家主僕進去竟都睡得香,剛好我入睡難,你家二妹子不是說我氣色不濟來著,正是睡不著鬧的。」

  姚椿齡聽出她記了恨去,只當沒聽懂,噗嗤一笑,與她扯玩笑,「好你個霸王小娘子,平日裡惦記我自個兒的胭脂水粉,帕子釵子耳墜子也就罷了,竟連我家客室也惦記,也罷也罷,都給你!」

  沈纓哪裡稀罕他們的破客室,笑著呸了一聲,「就知道你是個計較的,我可不敢再要了。」

  兩人笑里藏針地你一句我一句,看熱鬧的小娘子們有聽懂的,也有沒聽懂的,卻都裝作沒聽懂似的裝傻。

  葉白榆也只當沒聽懂,只是朝姚椿齡道歉:「是我的丫頭不懂事,給府上添麻煩了,這就把她們帶來吧。」

  花廳里待了沒多一會兒天就黑了。外面這才傳來消息,道是賊人都抓住了,各家小娘子可以離去歸家了。

  葉白榆走得最遲,因為她來時乘坐的馬車被葉梁宗用了,安南侯還在審訊傷他兒子的賊人,沒人顧得上她。

  最後是貴妃大發慈悲,捎帶送她回安南侯府。

  侯府此時已然亂了套。

  葉梁宗是被下人抬進門的,還光著身,只外面胡亂裹了幾件衣裳,有安南侯的,也有下人的。身上藥性剛解,潮紅未退,亂七八糟的痕跡皆在,狼狽的樣子除了糟蹋二字,讓人找不出別的形容來。

  「這,這是怎麼了?」

  韓氏驚得失了色,自剛才起她眼皮子就直跳,直覺沒有好事情。

  「娘……」葉梁宗自清醒後就恨不能去死了,他一個堂堂男兒竟叫一群不知道哪裡來的下等人操得體無完膚,羞憤之心比之女子失身更甚。此時見母親關懷之狀,委屈又湧上心頭,聲音里竟帶了哭腔,「娘,您要為孩兒做主啊!」

  說了跟沒說一樣,韓氏怒問世子身邊的下人,「誰長了嘴,到底如何了!」

  世子的僕從也帶著哭腔:「夫人,咱們世子在伯遠侯園子後山叫,叫一群賊人姦污了!」

  韓氏聞所未聞,一時都呆了,「什麼?」

  那僕從哭哭啼啼地把今日之事仔細交代,韓氏聽得怒從心頭起。

  「伯遠侯府是要作甚!竟連幾個賊人也防不住?」

  「侯爺呢,他怎麼說?」

  「世子的事還有多少人知道,有沒有封鎖消息啊!」

  「夫人,今日赴宴的都,都知道了……賊人已經抓住了,侯爺正在親自審。」

  韓氏手抵著額頭,只覺得天旋地轉,她就這麼個兒子,此番叫人……名聲臉面都沒了,也不知往後是個什麼章程。

  還有那不爭氣的紫芫,指望她進宮,今日赴宴竟是門都沒進去就叫貴妃打發回來了。

  養了一對兒女,沒一個能指望。

  「還愣著作甚,快去請郎中!」

  「不,去尚書大人府上,請他進宮請個太醫來。」

  安南侯府的臉不能白丟,得求著陛下給世子做主,好叫那些看笑話的閉嘴。

  「對了,大姑娘呢?」韓氏才想起今日本該吃虧的葉白榆。

  這會子韓氏倒有些後悔聽了長嫂的話,如果葉白榆那丫頭能進宮得了寵,安南侯府倒還有些指望。起碼陛下愛屋及烏,也該事事為安南侯府做主。

  如果那丫頭今日得罪了各大家族,將來進不了宮,安南侯府的前途……堪憂啊。

  「夫人,咱們盡顧著世子了,倒沒問大姑娘找沒找到,她在後山失蹤了。」

  「什麼失蹤?」韓氏在後宅摸爬滾打了半輩子,只聽個頭就知道這裡頭有事,「後山不是男客所在嗎,她怎麼會在那裡失蹤?」

  「夫人,小的也不知道啊!」

  韓氏煩躁地擺擺手,「派車去把大姑娘接回來。」

  安排好了,韓氏親自張羅著下人們給世子洗漱,等人收拾乾淨了,她又問了些細節。

  「你可知何時被人下了藥?」

  葉梁宗幼時不爭氣,自來不得母親喜歡,今日得了母親諸多關懷,多少有些受寵若驚,「娘,孩兒沒用,自去赴宴只在蹴鞠場與姚澤遠用了些酒,想來是那時候中的招。」

  韓氏厲色:「伯遠侯世子為什麼要給你下藥,有話別瞞我。」

  葉梁宗只得把自己慫恿姚錚玷污葉白榆的事交代了,「我是小瞧了姚澤遠那酒囊飯袋,我仔細想過了,那些賊人八成就是他故意放進後山的,只是孩兒沒想通他為何如此,更沒想通為什麼又給我下藥。」

  「糊塗!」韓氏被兒子蠢得肝火旺,「你怎麼能叫人去玷污安南侯府的姑娘,你叫你二姐姐往後怎麼有臉嫁人?」

  葉梁宗哪裡想了那麼多,「我那不是為了不讓她進宮嗎,也是為了二姐姐能進宮,再說我不是叫姚澤遠去玷污她,是叫她對姚澤遠投懷送抱,她自己不要臉誰又能說什麼。」

  「誰又是傻子!你利用姚家小兒,當人家看不出來?」韓氏簡直不知道該罵他什麼好,「他必是看出了你的算計,將計就計,僱傭了那些賊人,多半也不會以自己的名義,恐怕是用了你的!」

  葉梁宗聽母親一席話才恍然大悟,是了,這就說得通了!

  「那要怎麼辦,不知父親能否審出真相,姚澤遠真他娘不是個東西!」

  韓氏揉著額頭平復心中怒氣,又道:「既然姚家雇了人玷污葉白榆,又把她弄去了後山,那她為何沒事?」

  葉梁宗一拍腦門,「對了,我藥效發作後去後山溪邊,發現了她輪椅的痕跡,我順著那痕跡往上游找,沒等找見就被人打暈了,就好像,是有人阻止我找到她似的。」

  韓氏眉頭緊蹙,暫時也想不通關鍵,只能等葉白榆回來再計較。

  她厲聲囑咐兒子:「你叫姚澤遠玷污葉白榆的事決不能承認,可有旁人知曉?」

  葉梁宗堅定搖頭,「絕沒有。」

  韓氏點頭:「賊人是姚家僱傭的,你父親定能審出來,這鍋他們賴不掉,這口氣,必要跟伯遠侯討要!」

  侯府去接葉白榆的車與貴妃的車走了岔路,沒能碰上。當然,就是碰上了也認不出來,誰能想到葉白榆會坐在貴妃的馬車上呢?

  葉白榆第二次坐貴妃的馬車,比第一次還彆扭。她披著人家男人的披風,用了人家的帕子,還沒名分就與人家平起平坐,簡直處處都在踩人家的臉。

  一路上貴妃還要強顏歡笑對她噓寒問暖,表面功夫做得十足,儼然把她當成了共侍一夫的姐妹。

  到了侯府,榮貴妃好人做到底,又親自將她送進家門。

  韓氏見著榮貴妃進了自家門,險些以為花了眼,「榮貴妃?怎麼竟是您送小女回來?」

  榮貴妃道:「我見她無人照管就順道送她回來,榆娘子今日著了涼,侯夫人且要悉心照料。」

  貴妃對葉白榆的優待讓韓氏心裡一驚,看了眼披著男子披風的葉白榆,猛地意識到了什麼。

  榮貴妃的態度就是陛下的態度,這莫不是陛下的披風?難道陛下今日也去了?那葉白榆去了後山又失蹤了,莫非是叫陛下救了?

  可陛下救了她,為什麼要把世子打暈了丟在溪邊,這都不是見死不救,這分明是落井下石!

  韓氏此時忽然意識到,她想要指望葉白榆將來進宮後照拂安南侯府的想法是錯誤的。

  今日之事,陛下不可能對安南侯府的世子落井下石,那就是葉白榆這個狐媚子慫恿陛下如此!葉白榆根本就是想讓安南侯府完蛋!

  這樣六親不認的惡女,豈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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