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老謀深算

2024-07-06 23:56:09 作者: 金陵城中魚

  月光柔和似絮,如一盞天燈懸在暮色中,讓含章殿的寢殿也添了些光暈。

  李元啟一身明黃色天絲睡袍,盤腿坐在床榻上,看著手上的奏摺,微不可聞的輕嘆了口氣。

  一身緋色睡袍的武姝攀著他的肩膀,徐徐從他身後爬了上來,膚如凝脂的手恰到好處的揉捏著李元啟的肩膀,柔聲道:「皇上這是怎麼了,官員狎妓案不是已經結案了嗎?」

  李元啟一臉享受的閉上了眼睛,摸索著將奏摺遞給他:「你看看老三逼供的手段,令人心驚啊。」

  玄影已經事先報備過武姝,因而她只接過卻並不看,狀若無意道:「臣妾倒覺得不意外。皇上您想,三殿下是戰場裡廝殺慣了的人,心狠殘忍是常事。」

  李元啟倏然睜開了眼,眼神冷的像終年不化的積雪。他將李全喊進殿內,臉色沉沉:「三殿下現在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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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全躬身波瀾不驚道:「回皇上的話,巡撫司的密報,說是三殿下和一群翰林院的儒生,今晚去嚴太師家講書去了。」

  「真的是去講學嗎?」李元啟明顯有些不信。

  李全回憶了遍晚上送過來的密報內容回道:「巡撫司的人就守在房頂,他們是這樣說的。」

  李元啟眸中倒映著清冷的月色,沉默著望向窗外。

  和含章殿靜到連風過窗欞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不同,嚴巍家此時熱鬧非常。

  嚴巍是兩朝元老,儒學大師,因此才被先帝指派為諸皇子的老師。又因他為人正直,只講學問,不涉黨爭,始終處於中立,是以即使李元啟篡位,他也依然被尊為太師。

  十二年前,他唯一的兒子嚴巍被誣告謀反,嚴巍傷心之餘卻不曾有過任何過激的抨擊行為,比李乘淵還要冷靜。因此他也只是被送去了京中寺廟養老,並無牽連。

  世人都說嚴巍是心中只有孔孟之道的冷血怪物。殊不知他一直在等待一個能為他嚴家翻案的人,而李乘淵,就是那個人。

  此時已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儒生都有些迷糊糊的。

  李乘淵起身走到嚴巍面前,跪坐下來,快速瞄了一眼房頂,將面前一疊空白的紙張拿到自己身前,藏於書下,接著從筆架上拿了一支毛筆。

  嚴巍會意,眼一亮,望向李乘淵。

  李乘淵笑了笑,拿起書道:「嚴太師,您再同學生說說孔子的治國主張吧。」他一面將書遞過去,一面在書下的空白紙張上寫了起來。

  就在李乘淵正聲朗句提出這個問題時,嚴巍的餘光卻看見他在紙上寫的是另外的字。等他問題問完了,紙張上的字也寫完了。

  嚴巍接過他手上的書,順勢不動聲色將紙一併帶了過來,緊盯著紙上的字,語氣和藹的講了起來:「孔子治國的主張有八個字:仁志、德治、禮治、人治。」

  而李乘淵紙張上的字跡是:刑部同意李代桃僵。

  嚴巍也拿起了筆架上的另一支筆,在李乘淵這張寫了字的紙上接續寫了兩筆。

  李乘淵眼睛閃著亮向那張紙望去,只見嚴巍在上面打了一個偌大的「√」。那勾又粗又大,幾乎將他的字全部蓋住。這便是明白了李乘淵要他所做的事情。

  嚴巍指著書本假意嗔怪道:「三殿下,像您前日那般嚴刑逼供,雖說對方是犯罪之人,卻也有些太過狠厲,非仁政、德政,今後還需改正才是。」

  李承淵忙一臉慚愧的站了起來,寬大袖子拂過桌面,將紙張順手帶了過來,藏進袖中。

  「嚴太師教訓的是。承淵日後一定摒除錯處,重新好好學習,修身養性。」

  月掛中天,房頂上的巡撫司密探就著燈光寫完了密報,綁在鴿子腿上,看著它飛向宮中。才打了個哈欠,翻身躺下,和衣睡去。

  次日一早,李元啟便假意借議事之名召嚴巍入宮。看著嚴巍在繡墩上昏昏欲睡的模樣,李元啟臉上笑容必現,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李全,扶著太師去軟榻上睡一會兒吧。」

  嚴巍聽了這話,身體一個激靈,努力睜了睜眼,從座位上迷瞪著眼站起來道:「老臣失態了,請皇上恕罪。」

  李元啟示意李全把他扶起來重新坐好,難得和善問道:「無妨。朕只是擔心你的身體而已。」

  嚴巍用手擋著,打了一個哈欠道:「多謝皇上關心。老臣身體還硬朗,只是昨日同孩子們講學,一時興起就忘了時間。

  特別是承淵那孩子,放出去的時間久了,把小時候學的仁心仁術全忘了。老臣斗膽就批評了他幾句,還請皇上莫怪。」

  他這話說的和巡撫司密報里的一模一樣,李元啟聽的心裡十分舒坦,遂笑道:「太師替朕教育兒子,朕感激還不及,怎麼會怪罪。」

  一面點頭嘆氣道:「老三確實是下手太重了些,是朕疏於管教了。」

  嚴巍如同閒話家常一樣對著李乘淵苦笑起來,一骨碌的倒著苦水:「三殿下再怎麼樣,好歹也能做些正經事。不像老臣的孫子,從前幾日回京,就沒一天安生過在府里。

  前幾日拉著崔琰到處吃喝玩樂,還沒休息一天。今天一大早又跑去找三殿下,說是要比試拳腳。真愁死老臣了。」

  他說的這些,都和這幾日巡撫司密報里的內容一模一樣。李元啟起先還擔心這三人有結黨營私之嫌,如今倒覺得,興許是他真的多心了。

  李元啟見嚴巍這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走近拍了拍嚴巍的肩膀道:

  「嚴澈才十七歲,還是個孩子呢。依朕看,他帶兵打仗就很不錯。太師也不要過分苛責多慮了。」

  聽了這話,嚴巍忙換上恭敬肅穆的臉色,緩緩站了起來,拱手對李元啟道:

  「那還都要感謝聖上當年仁慈饒了他一命,他如今效忠皇上,報效國家都是應該的。」

  李元啟笑而不語,只點頭笑著看著嚴巍。

  「皇上,刑部主司徐九思說有要事啟奏皇上,已在含章殿外候著了。」李全走了進來通報。

  李元啟臉上有些不悅:「朕五日一上朝,有多少事還不及議。朕這會正和嚴太師說話呢,你讓他過會子再來。」

  嚴巍眼裡閃過一絲精明,知道到了時候,忙喊住李全對李元啟行禮道:「皇上,這個徐九思,老臣記得皇上曾和老臣誇他文書寫的好。

  文如其人,老臣覺得他應是個守規矩的人。如今這般,恐怕真有急事,皇上不妨見見。老臣也趁空打個盹。」

  李元啟指著他失聲笑道:「太師這麼多年看人還是只憑學問麼,也罷,朕就聽太師的。」說完他坐回寶座,看向李全道:「讓他進來吧。」

  嚴巍行禮告辭,自行轉到後殿去了。

  徐九思一進來就是一副著急忙慌的樣子,不等李元啟開口問,他已急道:「臣請皇上調撥一批巡撫司或者禁軍的人馬給臣,做辦案驅使用。

  臣懷疑,官員狎妓一案,有人要狸貓換太子,換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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