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夢破裂

  大雨滂沱下了一整夜，悶熱了幾日的天氣終於清涼一回，距離高考結束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

  這個盛夏，溫彤如願被錄取到了心儀大學，也迎來了一場盛大的成人禮。

  偌大的宴會廳，來往的賓客絡繹不絕，寒暄客套的聲音順著樓梯飄到二樓。

  溫彤站在鏡子前，一身素白色禮裙，柔軟利落的齊肩短髮，今天的她還特意畫了個淡妝，使她本就清秀冷然的面孔多了幾分艷麗。

  耽誤了許多時間，樓下有人進來催她，「溫小姐，太太讓您好了就下去打聲招呼。」

  「好。」

  溫彤淡淡應了一聲，看了眼時間便放下了手中的梳子。

  

  她下樓的時候，養母與沈阿姨幾位夫人正聚在一起聊著天，不出所料的，又是聊到了她和沈尋的話題上。

  走近時，還能隱約聽見幾人正暢想著未來，給她和沈尋辦什麼的婚禮！買幾套婚房！生幾個孩子！

  沈阿姨見她過來了，連忙笑著拉住了她的手，慈愛地問道：

  「彤彤你來說，你是喜歡十里紅妝還是浪漫莊園，你是新娘子，到時候都聽你的。」

  「阿姨，我們還小，這些事還早著呢。」

  溫彤笑著想蓋過這個話題。

  溫沈兩家是世交的淵源，在這些同輩的關係中，她和沈家小少爺沈尋關係最好。

  理所應當的，也成了兩家父母口中的般配。

  當然，長輩間如此篤定他們的婚事也並非一廂情願，大部分原因都來自沈尋這麼多年來對她的一腔愛意追逐。

  娶她，一直是沈尋多年掛在嘴邊的人生目標，他對她的偏愛和占有欲有時就連沈阿姨都要吃醋，她說他，他便狡辯說那是提前履行丈夫的義務與權力。

  對此，溫彤心中如潮水般波瀾起伏，別無原因，她對這個一起長大的男人是心動的！

  用最常見的一句話來說，他們這叫青梅竹馬，雙向奔赴。

  但十八歲的溫彤尚沒有想過這些久遠的事，人生無常，沒有什麼事物是不能隨著時間而改變的！

  就比如：他對她的感情！變得又急又快！

  溫彤下意識瞄了眼旁邊的沈尋的位置。

  他站在沈阿姨的另一側，低垂著眸子把玩著手裡的酒杯，臉色發沉，看起來並不高興。

  近些時日的疏遠與冷淡就像退去的海潮，而幾個月前，他還纏在她的身邊，問她買什麼顏色的西裝才更好搭配她的裙子。

  可如今，他在厭煩，厭煩夫人們的討論，厭煩他們放在一起的名字，溫彤隱約明白些原因，心中的苦澀不斷蔓延。

  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在這樣的場合開始了他的第一次抗議，且是如此的令她顏面掃地。

  「我看呢！可以中式西式各辦一場，兩個孩子一邊讀書一邊籌備，到了年齡就直接舉行，雖然累點，但不留遺憾，你說呢！彤彤？」

  溫彤張了張口，嘴邊的話被猝不及防的一聲悶響打斷。

  一直沉默的沈尋將酒杯重重摔在桌上，面色不愉道。

  「差不多的了，聊天就聊天，不要老是扯到我和溫彤身上，別說我們兩個現在沒有任何關係，以後更沒有。」

  沈尋冷漠的目光掃向她，「她是張狗皮膏藥，可以不要臉地跟在我身邊，但各位可千萬不要誤會，更不要擅自把我和她的名字放在一起，怪噁心的。」

  溫彤錯愕地看向神情慍怒的他，腦中仿佛有一根弦瞬間崩斷，令她發懵地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又羞又惱。

  她並沒有想過，有一天沈尋會不顧兩家顏面，在眾目睽睽下說出這番話。

  她更是不解，從前說喜歡的是他，說要結婚的也是他。如今他變心了，怎麼就變成了是她不要臉地纏著他？

  明明前一段時間，他們還在商量著要一起讀什麼大學，他要一輩子陪著她。

  明明只是過了三個月，面前的人卻像個陌生人。

  熱烈的氛圍因為他的幾句話瞬間冷了下來，周圍不明狀況的客人紛紛看了過來。

  眾多的視線讓一向處變不驚的養母冷了臉色。可能她也沒想到，這個一向將女兒捧在手心的少年會在此刻爆發。

  沈阿姨反應過來，扯著沈尋的袖子嚴厲呵斥他，「你發什麼瘋？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今天是彤彤的生日，快道歉。」

  「我不認為自己哪裡錯了。」

  他的語氣有些煩躁，「媽，婚不婚約的我不在乎，我不會娶她，更不會和她生孩子，你別想自作主張地把我們綁在一起。」

  這番話說得十分不留餘地，讓剛剛一起討論的夫人們都有些尷尬。

  「你別忘了，從小到大可是你自己一直說要娶人家的。」

  沈阿姨有些激動的瞪著他，已經全然顧不得此刻的場面，沈尋黑著臉，掙脫不開沈阿姨拉扯著他的手，吵嚷著讓她放開。

  「以前是我不懂事成麼？非要我因為一個無足輕重的承諾去娶她，你覺得這公平麼？」

  畫面一時有些難看，眾多看笑話的眼神將他們包圍著。

  溫彤掐緊了掌心，想去解圍，想告訴他其實沒必要鬧得這麼難看，他可以不再喜歡她，也可以愛上別人，但沒必要以這種極端的方式來擺脫這場婚約，她不是非他不可。

  可她還沒開口說話，沈尋就似乎意識到了她的靠近，在沈阿姨的又一聲催促中，只聽啪嗒一聲脆響。

  一個嶄新的杯子被狠狠摔在溫彤腳邊，炸得四分五裂，驚得她下意識後退兩步，可濺出的碎片還是刮傷了她的小腿，一小片鮮紅染上了白裙。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有位夫人連忙過來查看她的傷勢，沈尋趁機不耐煩地甩開沈阿姨，看著溫彤有些狼狽的神情滿臉淡漠。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還請溫妹妹懂自重，知廉恥，你們慢聊，我先走了。」

  「沈尋。」

  沈阿姨在後面叫了一聲，見他沒停，有些難堪地轉過身看她受傷的地方，一邊不忘安慰著。

  「這件事是沈尋不對，不知道怎麼就昏了頭說出這種話，他一向是最喜歡你的，明天我一定帶他親自登門道歉。」

  溫彤沉默著，根本沒心思聽他們究竟說了什麼，就被人送到了二樓處理傷口。

  隨著她的離開，樓下氣氛逐漸再次熱絡起來，有人解圍，有人提起其它話題，只一會，便沒人再說剛剛的插曲。

  溫彤的小腿被劃了個小口子，處理好後不礙於行走，但身為今日主角的她卻沒有勇氣下去了，只搭在欄杆那裡發呆思考剛剛的事。

  直到聽見有人來叫她：

  「溫彤。」

  蘇晴提著裙擺朝她小跑過來，見到她似乎很開心，「你在這裡啊！」

  「嗯。」

  溫彤淡淡的應了聲，也多看了一眼這個和沈尋一起來的女孩子。

  她長得嬌小，生了一張甜美的長相，說話的聲音甜膩膩的，很愛笑，讓人一看就有一種莫名的保護欲，與她這種清冷的人截然不同。

  一瞬間，剛剛那場鬧劇的真相便呼之欲出。

  蘇晴坦然地面對著她一時無禮地打量，將手裡的小蛋糕遞了過來。

  「給你拿了個好吃的，你試試！」

  後知後覺，溫彤收回目光，「不用了，我不喜歡杏仁的味道。」

  「是不是阿尋說了什麼惹你生氣了！你別誤會，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她像是受驚的小鹿，眨著充滿水光的眸子小心翼翼，似乎沒有看到剛剛的那場鬧劇，溫彤淡淡地笑了笑：

  「我和他也只是一起長大的朋友，並不介意。」

  「既然不介意，那你吃一口唄！」

  蘇晴不依不饒，笑著撒嬌般想將蛋糕餵到了她的嘴邊。

  「不了，我杏仁過敏。」

  溫彤和她不熟，也並不習慣這突如其來的接近，她躲開，轉身要走，卻被蘇晴抓住了手腕。

  「哎！我好心給你拿蛋糕，你怎麼這個態度？」

  溫彤被拽得有些疼，「你先放手。」

  耐心告罄，和陌生人這麼近接觸，讓她渾身緊繃難受。

  可蘇晴扯她扯得更用力，「不行，你不許走，你必須和我解釋清楚。」

  溫彤不知道她為什麼非要來為難自己，忍著煩躁將手用力地抽了出來。

  拉扯間，粘膩膩的蛋糕打翻在了她的裙子上。

  「抱歉，我去換件衣服。」

  「你站住。」

  溫彤急切想離開，卻沒想到蘇晴直接朝她身上撲了過來。

  被嚇了一跳，溫彤下意識閃了身，她身後是樓梯扶手，人撲了空，直接從樓上翻了下去。

  溫彤迅速伸出手，卻連一片裙角也沒碰到，她渾身僵住，身體還保持著拉她的動作。

  周圍不斷傳來模糊的議論聲，溫彤頭腦發脹，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養母和沈阿姨那張不贊同的神情、指責的眼神以及蘇晴那句：

  「是她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