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虎狼之詞

  呵……

  潘月苦笑一聲，敢情自己還有個便宜妹妹。

  -

  二十二年前，王鳳霞生下潘月後，和來村里搞收糧的縣城供銷社的職工看對了眼。

  在潘月滿月後不久，她就拋下父女二人，和男人私奔，去了縣城生活。

  一年半後，王鳳霞生下一個女兒，雷敏。

  雷敏好吃懶做，不求上進，還好高騖遠。讓她接父親的班，去供銷社當營業員，她嫌營業員就是賣鹹菜的，怎麼也不肯去。

  一日，王鳳霞在街上賣菜時，遇到小南村的人，這才知道自己生下的潘月，竟然嫁給了大城市的軍官。

  「這麼好命……」

  憤恨的看著自己的菜攤，王鳳霞想起一家子要死不活的現狀，嫉妒的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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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鳳霞可憐巴巴看著潘月，妄圖用眼淚攻擊她，

  「月兒，你看你過得多好啊。你男人現在有出息，你自己也有本事，就幫襯一下你妹妹，行不？」

  不等周英傑說話，潘月立馬拒絕。

  「你做夢呢？我就一個爸，是潘大強，我在家是獨生子女！哪來的便宜妹妹？」

  周英傑半張著嘴，臉上寫滿震驚，他就要給潘月鼓掌了。

  王鳳霞看出來，潘月和當年的自己一樣，牙尖嘴利。她不和潘月講條件了，轉身看向了周英傑，

  「女婿？你就可憐一下你丈母娘，你丈母娘在外不容易。」

  她伸出滿是老繭的一雙手，

  「你看看，我賣了十年的菜啊！」

  潘月瞥了眼她灰禿禿的手，冷不丁笑了出聲，「賣菜怎麼了？同樣是為人民服務！給我爸戴綠帽的時候，爽上天了吧？現在知道後悔了，晚了！」

  「……」

  周英傑臉紅異常，潘月你也太敢說了，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見潘月撕破自己的臉，王鳳霞恨不得鑽進地縫。

  既然潘月不給她臉，她決定死扛到底。

  她用指尖在茶几上戳，發出噠噠噠的聲音，「潘月！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你們要是不給我女兒解決工作，我就住下了，你們給我養老！」

  咚咚咚！

  敲門聲響了。

  周英傑轉身去開門，看見門前站著魏大姐。魏大姐掃了一眼屋裡，向潘月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你家裡好熱鬧啊。」

  王鳳霞一見有人要來，想趕緊把事情鬧大，

  「女婿，這是你們家鄰居吧？不好意思啊，我家有點聲音大了吧？吵到你了吧？」

  魏大姐打量了一下女人，隨即軟綿綿地笑了，

  「啊，是麼？我啥也沒聽見啊，我來找周英傑兩口子有點事，你們和我出來一趟，你們韓大哥找你。」

  她趕緊和潘月招了招手，潘月和周英傑心領神會。

  -

  坐在魏大姐家，潘月說起了剛才的事情。

  魏大姐聽罷，笑著給潘月豎起了大拇指，「小月兒，這件事魏大姐必須要表揚你！」

  潘月尬笑了一下，

  「我還以為你要說我心狠呢。」

  八十年代，斷親的人還很少。

  輿論力量太強大，一口唾沫淹死人，就算父母再不是也有生養之恩的論調，在這個年代占據絕對主流。

  潘月今天的行為，在絕大多數人眼中，就是不孝。

  關於這件事，魏大姐卻有自己的見解，

  「天下的事情，逃不過一個道理。

  她有生不養，拋棄你們父女，你又憑什麼給她家的事情操心。這麼一說，你父親早早病亡，說不定還是被她氣死的呢！」

  瞬間，新思路打開了。

  潘月半張著嘴，直接說了一個字，

  「妙！」

  按照魏大姐的思路，自己還能找王鳳霞要賠償呢……

  兩個女人說家事，韓衛國聽著有些哭笑不得，他把周英傑叫到陽台上。

  站定後，韓政委神色嚴肅起來，

  「我叫你上來，主要是以個人身份，問問你調動工作的事情。」

  周英傑一滯，要不是韓政委提起，他差點就給忘記了。

  「我建議你去滬市。江城也不錯，但是和你在滬市的前途相比，還是差一點的。」

  認真聽罷韓衛國的建議後，周英傑給出自己的答案。

  「我已經和師長表達過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去滬市。」

  韓衛國的神情嚴肅。

  周英傑是他看著成長起來的，關鍵時刻，他不想讓周英傑犯糊塗。

  「英傑，聽我說。一來，這件事對你確實有利。二來，這不是你使性子的時候，上面催得急，你不調動工作單位，似乎不行了。」

  周英傑劍眉冷然。

  「韓政委，我重申一下我的立場。我不會去滬市的。這和前途無關，這件事已經涉及到個人尊嚴了。」

  其實，就在韓政委勸周英傑之前，他也隱隱覺察到，這件事不簡單，背後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動。

  見勸不動周英傑，韓衛國也不再多說。

  就在他目送走潘月兩口子時，臉色瞬間暗沉下來，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

  「你嘆什麼氣？」

  魏大姐遞給他一杯茶。

  韓政委接了過來，也不喝，把茶杯放在茶几上。

  「小周這麼硬扛著，這次怕是危險了。」

  啊……

  一聽周英傑有危險，魏大姐大驚失色，

  「不就是工作調動呢，人家正主不同意，怎麼還能強行調動工作呢？！」

  韓衛國搖搖頭，目光落在窗外星星點點的燈火上。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的，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隨心所欲。大多，都是對人生的妥協罷了……」

  -

  下樓下一半，潘月被周英傑拉住，周英傑眼中帶著祈求，「我們下去談談，好麼？」

  潘月是顏控。

  只要不違反原則，帥哥一求，她就心軟。

  「行吧……」

  兩人肩並肩，走出家屬院的大門。

  深秋時節，落葉在地上，被風颳出沙沙聲。直到人煙稀少的地界，周英傑才清了一下嗓子，十分認真的問潘月，

  「小月，你想和我離婚，是因為錢棟樑麼？」

  怕潘月發脾氣，周英傑趕緊補了一句，

  「別生氣！你可以打我一下。但是這個問題，我必須要知道答案。」

  見他姿態放得這麼低，潘月忍不住笑了，她把手放在背後，偏偏就是不去打他。

  「我看上他？怎麼可能，他還不如你好看呢，我圖啥？」

  良久，周英傑撓了一下後腦勺，笑得十分降智。

  「也是……」

  他突然想起來什麼，瞬間來了精神，

  「只要你不和我離婚，我心裡就踏實了！你等著，我現在就去找齊小喬，我的事情必須和她掰扯清楚！不准她再干涉我的工作。」

  丟下這句話，周英傑的殘影在路燈下一晃，消失不見了。

  「？」

  潘月望著空蕩蕩的路口，無奈地笑了一下。

  -

  周英傑步伐奇快，朝著文化局家屬院的方向走去。

  嘟……

  汽車鳴笛聲傳來，把周英傑震了一下。

  大半夜的，雞和狗都睡覺了，這一聲無異於雷劈。

  周英傑猛地看去，只見一個女孩坐在車裡，隔著擋風玻璃，沖他招手示意。女孩戴著瑞士表，在汽車幽暗的燈光下，散發出熠熠金光。

  周英傑鑽進小街，女孩開車很快追了上來。

  「上車。」

  女孩掌握方向盤，把臉探出窗外。

  「我知道你去做什麼，齊小喬你就不用找了。她給你調動不了動作了。」

  瞬間，周英傑的腳步頓住。

  「你怎麼知道？」

  女孩的笑聲，就像秋葉古廟裡的風鈴，發出攝人心魄的聲音。

  「這還不簡單？我直接告訴你父親了，他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