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憎與愛

  她滿臉羞慚地低垂下頭，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一樣：「對……對不起，我……」

  然而，她的話甚至都還沒有說完，便被沈洲硬生生地打斷了。

  「今晚來我家。」

  蘇眠聞聲，雙眼猛地一縮，瞳孔中流露出驚愕之色。

  還沒等她做出任何回應，沈洲那邊已經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蘇眠呆呆地凝視著手中已被掛斷的手機，腦海里一片混亂，完全摸不透沈洲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就在剛才，他還用那般刻薄的言語狠狠地羞辱過自己，可如今卻又是這般態度。

  不過無論如何，沈洲願意出手相助於她，總歸算是件好事。

  蘇眠在警局門口佇立片刻後，忽然間，一個身著制服的男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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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眠盯著眼前這個男人，感覺似乎有幾分面熟，但一時之間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男人徑直走到她跟前，開口問道：「你就是蘇眠吧？」

  蘇眠輕點了下頭，應道：「嗯，您好。」

  男人自我介紹道：「我叫徐澤，咱們以前打過照面的。」

  蘇眠仍然感到十分困惑，而徐澤則繼續說道：「你的朋友是虞笙。」

  這時，蘇眠突然回想起來，之前與虞笙一同來到警局時曾經見過這個人一次。

  於是她趕緊向徐澤打了個招呼：「徐警官您好！」

  徐澤微笑著回應道：「關於你弟弟的案件，請儘管放心，一旦我們調查出結果，會立刻與您取得聯繫。」

  然而，同樣的話語卻讓蘇眠不禁一愣，心中湧起一絲疑慮。

  她遲疑片刻後，終於鼓起勇氣問道：「徐警官，我弟弟是否招惹到了什麼人呢？不然怎麼會......」

  徐澤接口道：「但請堅信，正義從不缺席，維護社會公正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蘇眠聽聞此言，原本高懸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她滿懷感激之情，對著徐澤深深地鞠了一躬：「非常感謝您，徐警官。」

  「不必客氣，回家等待消息即可，一旦有進展我會第一時間告知於你。」

  得到徐澤如此肯定的答覆，蘇眠終於如釋重負。

  ……

  蘇眠回到公寓，看到自家老父親帶著圍裙在廚房做飯的時候，蘇眠愣住了。

  自從母親離世之後，父親仿佛失去了靈魂般，整日裡精神恍惚、目光呆滯。

  有時他更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會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比如突然自殘，或者控制不住情緒大吼大叫。

  然而今天，卻驚訝地發現父親竟然恢復了常態。

  「爸，你在幹什麼呢?"蘇眠輕聲問道，聲音略微顫抖，眼眶不禁微微泛紅。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清醒的父親。

  聽到女兒的聲音，蘇父轉過頭來，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樂呵呵地說道:"眠眠啊，你回來啦！快過來坐會兒，飯菜馬上就做好了。"

  蘇眠心中仍有幾分擔憂，她腳步遲疑地向前走去，試圖接過父親手中的活兒，「爸，還是我來吧，您去休息一下。"

  但蘇父態度異常堅定，執意要親自下廚，」不用，你去邊上等著就行。不就是做一頓飯嘛，爸爸的身體硬朗得很!"

  說完，他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表示自己沒問題。

  蘇眠愣住了，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

  眼前的這位老人似乎已經擺脫了昔日的痴呆模樣，與常人無異。

  難道真的是因為服用了醫院開具的藥物才產生了效果?

  想到這兒，蘇眠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寬慰之情。

  而此時的蘇父見女兒遲遲未動，便再次開口催促道:"發什麼愣呢?趕緊過去坐下吧，等會兒就能開飯。"

  蘇眠微微一笑，表示贊同，然後轉過身來，靜靜地坐在餐桌前，目光凝視著蘇父。

  沒過多久，蘇父便將飯菜準備好了，雖然只是簡單的三菜一湯，但每一道菜都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吃飯的時候，蘇父突然打破沉默說道：「眠眠啊，要不你把小沈喊過來一起吃頓飯吧？」

  聽到這話，蘇眠握著筷子的手略微僵硬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就恢復常態回應道：「他現在正忙著呢。」

  緊接著，蘇父繼續說道：「爸爸覺得你們倆已經交往很長一段時間了，是時候考慮安定下來了。」

  蘇眠緊緊握住手中的筷子，她又怎能不明白父親話中的含義呢？

  其實她很想向父親坦白一切真實情況，然而那卡在喉嚨里的話語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說出口。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回答道：「爸，我還年輕著呢，還想再自由自在地玩耍幾年。」

  蘇父則語重心長地說：「結了婚也照樣可以盡情玩樂呀，爸爸最主要還是擔心你一個人，希望有人能夠照顧好你。」

  蘇眠強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解釋道：「哎呀，你就別操那麼多心啦！」

  可這時蘇父卻嘆了口氣感慨起來：

  「我怎能不憂心呢？你媽媽沒能親眼看著你步入婚姻殿堂就離開了人世，我實在不想像你媽媽那樣抱憾離去……」

  蘇眠聽到父親如此說道，心中一陣酸楚湧上鼻尖，但她仍強行忍耐著眼眶中的淚水，不讓其落下，並裝作若無其事地回應道：

  「爸爸，您身子骨硬朗得很！肯定能長命百歲的。」

  蘇父聽聞女兒所言，臉上浮現出慈祥而溫和的笑容，樂呵呵地說道：

  「哈哈，那可不嘛！我不僅要看著你們過得幸福快樂，將來還要幫你和小浩照看孫輩們呢！怎麼也得努力活到一百歲才行呀！」

  飯後，蘇眠迅速收拾完餐桌並完成其他家務活後，默默走進自己的房間裡。

  她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醫生的電話號碼。

  當電話那頭傳來醫生的聲音時，蘇眠迫不及待地將父親目前的狀況詳細描述給他聽。

  聽完蘇眠的講述，醫生表示這是非常積極的信號，存在治癒的可能性。

  蘇眠的眼神瞬間變得明亮起來，仿佛看到一絲希望之光穿透黑暗。

  「那真是太好了！真的非常感謝您啊，張醫生！」

  蘇眠激動萬分地向電話另一頭道謝。

  接著，醫生提議道：「如果今天下午有空閒時間，可以帶你爸爸過來醫院複診一次，我今天下午會在醫院值班。」

  蘇眠毫不猶豫地點頭應道：「好的，我馬上帶他過去。」

  待到通話結束，她難掩興奮地走出房間，高呼一聲：「爸！」

  然而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父親的蹤跡。

  蘇眠快步走向父親的房間，抬手輕叩房門並試探性地問道：「爸，您睡著了嗎？」

  屋內一片寂靜，並無人回應。

  蘇眠不禁心生不安，遂小心翼翼地推開門，但並未在臥室看到父親的身影。

  剎那間，一股恐慌湧上心頭，她急忙轉身沖向房門口。

  抵達電梯口時，蘇眠死死盯著逐漸上升的樓層數字，心急如焚。

  終於，電梯門緩緩開啟，眼前出現的一幕讓她懸著的心瞬間落地，只見父親安然無恙地站在電梯內，懷中還抱著一顆大西瓜。

  蘇眠忽然就濕了眼眶，聲音略帶哽咽：「爸，您剛剛去哪兒了啊？真的快把我急壞了……」

  面對女兒的擔憂，蘇父卻只是呵呵一笑，雲淡風輕地回答道：「我下樓買了個瓜而已。」

  說完還不忘掂量了一下自己懷裡抱著的大西瓜。

  蘇父還想說什麼，在看到自己寶貝女兒哭了之後，突然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閨女，爸爸真不是故意瞞著你的，爸爸只是……」

  蘇眠伸出手接過蘇父手中捧著的西瓜，「爸，以後我再出門時，您一定得跟我說一聲，要不然我會很擔心您的。」

  聽到這話後，蘇父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好好好，閨女放心吧，爸爸下次肯定不會忘了告訴你的，走，咱們一塊兒回家吃瓜去。」

  蘇眠把西瓜放進冰箱裡之後，轉過身對蘇父說道：「張醫生說了讓我們現在就過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呢。」

  蘇父聽了先是一愣，然後疑惑地問道：「做啥子檢查哦？」

  「當然是給您做全身檢查啦，看看您最近身體狀況怎麼樣呀。」

  蘇父連忙擺手拒絕道：「哎呀不用不用，爸爸身體好著呢，根本用不著做那些亂七八糟的檢查嘛。」

  「爸，我知道你身體很好，但定期去醫院復檢也是必要的程序，聽話。」

  蘇父見女兒態度如此堅決，便也不再執拗，只好答應跟著她一起前往醫院接受檢查。

  在等待檢查結果時，蘇眠心急如焚地站立不安，她不斷祈禱一切安好。

  終於，醫生帶來了令人寬慰的消息，

  張醫生開口：「根據目前狀況來看，如果避免受到任何外界刺激，病情還是有望恢復至常態的。」

  聽到這裡，蘇眠一直緊繃的心弦總算稍稍放鬆下來。

  當他們踏出醫院大門時，夜幕已然悄然降臨。

  蘇眠帶著父親朝著公交站走去，忽然，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在看到手機屏幕閃爍著"沈洲"二字，蘇眠遲疑片刻後還是接起了電話。

  "餵。"

  "你在哪裡?"

  對面傳來沈洲那平淡無波、難以揣度情緒的嗓音。

  蘇眠誠實回答道:"我和爸爸剛剛從醫院出來。"

  「在原地等我。」說完對方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蘇父注意到女兒結束通話，好奇地問道:"眠眠，是誰打來的電話呀?難道是小浩嗎?"

  蘇眠心頭猛地一緊，回憶起醫生所言，她拼命穩住自己的情緒，強顏歡笑地回應道:"不是小浩啦，是沈洲。"

  蘇父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小沈這孩子確實不錯，眠眠，爸爸認為他人品很好，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

  蘇眠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並沒有多說什麼。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下。

  沈洲並沒有下車，他靜靜地坐在駕駛位上，示意蘇眠和她父親上車。

  蘇父走到車旁，滿臉笑容地對沈洲說道：「小沈啊，真是太麻煩你每次都來接我們了。」

  沈洲嘴角微微上揚，禮貌性地回應道：「叔，別客氣，快上車吧。」

  「好嘞！」

  蘇父笑著拉開車門，鑽進了后座。

  而蘇眠則像往常一樣，準備朝著后座走去，在接觸到笙洲的眼神後，蘇眠乖乖地上了副駕駛。

  坐在沈洲身旁，蘇眠面色有些緊張，她一邊繫著安全帶，一邊壓低聲音對沈洲說道：「沈先生，請您高抬貴手。我爸爸他身體不好，醫生說不能受刺激。」

  蘇眠擔心沈洲因為憎惡自己，說出一些蘇父不知道的事情。

  面對蘇眠的懇求，沈洲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但並未做出回應。

  就在這時，坐在後排座位的蘇父突然發話：「小沈啊，等你們有空的時候，記得把你父母也一同請來，大家一塊兒聚個餐吧。」

  聽到父親這番話，蘇眠頓時慌了神，她急忙扭過頭去，滿臉驚愕地看著身後的父親，結結巴巴地反駁道：「爸……您、您在說什麼呀！」

  蘇父見狀，不禁皺起眉頭，責備女兒道：「你這個傻丫頭，怎麼這麼不懂事呢？這麼久以來，也不見你主動邀請人家的父母一起吃頓飯，真是太失禮數了！」說完，蘇父輕輕嘆了口氣。

  然而，正當蘇眠感到無地自容之際，只聽一旁的沈洲發出一聲低沉的冷笑。

  儘管他並沒有多言，但那明顯帶著嘲諷意味的笑聲卻如同一把利刀，深深刺痛了蘇眠的心。

  此刻的她簡直羞臊地想立刻找個地洞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見人。

  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後，蘇父再次開口：「小沈啊，對於剛才我的提議，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沈洲專注地開著車，突然側過頭來開口說道：「我聽她的。」

  坐在一旁的蘇眠聽聞此言，心中一緊，連忙開口解釋道：「爸，這段時間我確實非常忙碌，等以後有空了再談這件事，可以嗎？」

  蘇父聽到女兒如此回答，也不便再多說些什麼。

  一路上，車內氣氛異常沉悶，誰也沒有再主動挑起話題。

  終於，車子平穩地停靠在公寓樓下。

  蘇父熱情地邀請蘇眠上樓坐一會兒，但沈洲卻婉言謝絕了。

  蘇父顯得有些尷尬，他轉頭看向蘇眠，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眠眠，你跟小沈聊聊天嘛，我就先上去了。」

  蘇眠本想直接拒絕，但當她與沈洲的目光相對時，猶豫片刻後還是輕輕點了下頭：「爸，那您慢點走，回家可別走錯樓層，還記得咱家住在幾樓幾號吧？」

  蘇父呵呵笑著回應道：「放心吧閨女，爸爸又不是傻瓜，怎麼可能連自己家在哪兒都記不住呢！」

  說完，蘇父便下了車，朝著單元門口走去。

  蘇眠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父親漸行漸遠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然後才上了沈洲的副駕駛座位。

  坐穩之後，蘇眠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然後轉頭看向沈洲，輕聲問道：「你今天特意過來找我，你老婆......她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