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自己罵自己

  祁王馬車，朝著都郡城行進而去。

  二十里地，走了大半個時辰。

  行至南門，周圍的行人便逐漸多了起來。

  路旁還有小販吆喝叫賣的聲音。

  李長續不由將車簾微微撩起，朝著都郡城看去。

  卻正好是看到了那懸掛在城牆上的刺客屍首。

  曹蓮英目光掠過，而後對李長續說道：「傳言，前兩日世子林彧遭遇刺客行刺，那刺客被林彧掛在這城頭曝屍三日，想來就是城牆上掛著的那具屍首了。」

  李長續輕蔑地冷哼了一聲，說道：「莽夫之舉，這遼東民心已失，將來林彧難擔大任！」

  「祁王所言極是，在這朗朗乾坤，竟有人當街行刺遼東世子，可見世子頑劣已深入遼民之心，這遼東眾民日後必反！」曹蓮英掐著蘭花指，提著尖細的聲音分析著遼東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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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掌司慎言！」

  李長續沒有接曹蓮英的話，而是斜視了他一眼，同時提醒了他一聲。

  「咱家說的不過是實話，咱家身負皇命，遠赴遼東，為的就是王欽身死之事監察遼王，除此之外，若是遼王有其它失責之罪，祁王持御賜的尚方寶劍，問罪遼王……」

  曹蓮英面帶得意之色，似乎並沒有將遼王林洪濤放在眼裡。

  俞朝宦官專權，小小太監，也妄想和親王平起平坐。

  只是他的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祁王給打斷了。

  「曹掌司，你的話太多了！」

  李長續的話，充滿了寒意。

  的確，在啟程前往遼東之前，聖上賜了他一把尚方寶劍。

  此行遼東，一為監察王欽身死一事。

  二為監察遼王動向，是否存在屯兵積糧。

  三為制衡遼王林洪濤，防止遼東勢大謀反。

  李長續奉皇命而來，攜尚方寶劍，若遇林洪濤有失職、失責之過，亦或者是有謀反之心，他便可問罪遼王。

  當然了，這些不過是表面上的事情。

  天子所想，是要李長續藉機斬遼王。

  固國安邦，須當如是！

  當然了，李長續心裡也非常清楚。

  他不過是天子眼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天子派遣他來遼東，又加派掌司曹蓮英，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此刻，祁王低喝，曹蓮英心中倍感壓力。

  他連忙閉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

  馬車自南門進城。

  五馬駕車，引來眾人圍觀。

  特別是被馱在馬背上的林耀，更是讓百姓們交頭接耳起來。

  「你們快看，那馬車如此豪華，該不會是京都那邊來的大人物吧？我聽說呀！前幾天聖上下詔，要在咱們遼東設立巡監司，算算日子，今天前來赴職的貴人也該到了。」

  「到了好，到了就有人收拾天殺的世子了，你看，連耀少爺都好像被收拾了。」

  「可不是麼？今天清晨，耀少爺去了麓山，也是打算縱火，這下好了，被收拾了吧！」

  百姓們議論不斷，甚至是有人歡呼。

  他們歡呼的，並非祁王的到來，而是歡呼今後有人可以收拾林彧了。

  在百姓們的眼裡，林彧就是個禍害。

  當然了，也有一部分人，覺得林彧是遼東福祉。

  上次在邙山腳下，林彧「呼風喚雨」，讓那些百姓都把林彧當成了神明下凡。

  至於那些認為林彧是禍害的人，要麼就是之前遭受過世子的迫害。

  要麼就是被林彧割了韭菜，現在懷恨在心呢！

  這也導致，林彧在百姓眼裡的評價，形成了兩極分化的情況。

  馬車內，曹蓮英的目光從馬車窗外收了回來，他看向了李長續：「祁王，你看這遼東百姓歡呼，咱們的到來，甚受歡迎呀！」

  李長續沒有說話，他只是凝視著窗外，心中若有所思。

  曹蓮英見此，不由露出一抹嗤之以鼻的輕蔑。

  祁王又能如何？不過空有架子，毫無實權罷了。

  咱家深受趙明大人重用，他日遼東大事一成，你祁王也終將成為一個棄子。

  馬車進城，行進至中庭。

  駕車的馬夫不由返頭詢問：「王爺，咱們直接去遼王府麼？」

  「廢話！」

  李長續低喝一聲，略顯不悅。

  那馬夫連忙點頭，顫抖的手，輕輕揮動馬鞭，駕車往遼王府的方向行進而去。

  另一邊。

  才剛剛起床的林彧，在院子內伸了個懶腰，狠狠地呼吸了口新鮮空氣。

  宋命則是在這個時候，屁顛屁顛的來到了林彧的跟前。

  他面帶凝重，滿是焦急說道：「世子，大事不好了。」

  林彧瞪了宋命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慌慌張張，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家老母豬生三胎難產了呢！」

  「不是呀世子，聽說聖上下旨，要是遼東設立巡監司分部，現在前來赴職的掌司和總督兼御史大人已經進城了，而且……」

  宋命臉色愈發慌張，話說到這裡，有些說不下去了。

  林彧直接踹了宋命一腳，厲聲說道：「別支支吾吾的，給本世子如實道來！」

  「世子威武，小人越來越喜歡世子的腳了，那力道，讓小人望塵莫及呀！」宋命嘿嘿一笑。

  只是他還沒有笑兩聲，林彧就瞪了他一眼。

  宋命這才收起了笑容，正兒八經地跟林彧匯報導：「世子，小人聽說，此番前來的是祁王李長續，還有個太監，叫什麼曹蓮英，小人還聽說，這祁王喜怒無常，說來了遼東，要好好教訓世子一番。」

  宋命的小眼神注視著林彧，見林彧沒有發怒，便繼續說道：「剛才小人才從正街回來，看到耀少爺被馱在馬背上，身後那個血呀！嘖嘖嘖，皮開肉綻的，估計吃了不少苦頭，小人聽其他人說，是祁王把耀少爺當成世子您了，所以才那麼慘的。」

  坊間的消息，傳得非常快。

  前一刻發生的事情，現在就已經在城中傳開了。

  不然的話，宋命也不會屁顛屁顛地跑來告知林彧。

  林彧聽了宋命的這一番話，心中不由哭笑不得。

  今天清晨，林耀學著自己出城準備燒山，想要以此法弄些白炭。

  他八成是剛好遇到了前來遼東都郡的祁王李長續。

  放火燒山本就是有違俞朝律法，再加上自己前些天燒山的事情被傳開。

  祁王李長續自然就把林耀當成世子了。

  「呵呵！」

  林彧想到這裡，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真的不知道該說林耀倒霉，還是他運氣不好了。

  「世子，要不然您趕緊躲躲吧！我看那祁王的馬車往王府這邊來了，八成是衝著您來的呀！」宋命不禁為林彧擔憂。

  祁王李長續，可以說是名聲在外。

  眾所周知，祁王喜怒無常，非善類也！

  林彧對此，卻不以為然。

  這裡是遼東，老子是遼東世子。

  管他什麼祁王，來了遼東，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趴著。

  再說了，李長續錯把林耀當世子，這麼好玩的事情，林彧怎麼能躲呢！

  「住嘴，本世子，不，本少爺現在是林耀，懂麼？」林彧臉上浮現出了壞笑。

  宋命機靈。

  一下子就明白了林彧的意思。

  「世子英明！」

  宋命朝著林彧豎起了大拇指，面露恭維之意，繼續說道：「耀少爺李代桃僵，世子您聰明絕頂，還以張冠李戴之計！世子之思，小人敬佩不已，這天下才共一石，世子一個人獨得八斗，天子分得一斗，從古至今各方才人共分一斗，妙哉妙哉呀！」

  「就你馬屁拍得響，走，跟本世子去府前迎一迎我們的祁王！」

  林彧聽著這宋仁投的彩虹屁，不由樂了。

  他笑了一聲，便昂首闊步，朝著王府門口走去。

  來到王府門前，稍等了片刻。

  林彧的視線之中便出現了兩輛馬車。

  定眼看去，毫無疑問，正是祁王的尊駕。

  王府門口，隨祁王馬車而來的人倒也不少，都是來看熱鬧的。

  片刻，祁王馬車行至王府門前。

  馬車一停，祁王李長續和曹蓮英遍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他們目光掃視，正欲讓隨從寶川前去王府通報，卻見門口的林彧朝著他們迎了上來。

  「哎呀呀！祁王和曹掌司親臨遼東，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呀！」

  林彧笑臉相迎，故作客氣。

  李長續和曹蓮英見狀，目光頓時就在林彧的身上打量起來。

  兩人對於眼前的林彧並不認識，但心中卻已然有了猜測。

  「咱家巡監司掌司曹蓮英，這位是祁王殿下，不知閣下是？」曹蓮英明知故問，他想要確定自己內心的猜測。

  如此年紀，又是王府之人。

  那除了遼王之子林耀和世子林彧之外，應該沒有其他人了。

  世子林彧被祁王杖責，現在還昏在馬背上。

  這麼說來的話，眼前之人就應該是當朝宰輔的外孫，遼王林洪濤的嫡子，林耀了！

  「見過祁王，也見過曹掌司，忘記介紹了，我爹是林洪濤！」林彧相視一笑，然後一本正經的說道。

  他這自我介紹，完全沒有錯。

  他爹是林洪濤，但他也是遼東世子呀！

  曹蓮英聽了林彧的話，立馬就笑了。

  「原來是林耀少爺，聽聞林耀少爺知書達理，乃是青年才俊，比那世子林彧，不知道要出色多少，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呀！」

  曹蓮英恭維，心中也是不由思索。

  林耀乃是宰輔外孫，據說他與世子林彧水火不容。

  日後在這遼東辦差，也有用得上林耀的時候。

  當下應先與之交好，到時方可大用。

  正好今日祁王出手教育了世子林彧，如此可藉此事，與林耀賣個人情。

  曹蓮英打的好算盤。

  而一旁的李長續，卻是淡漠的掃了林彧一眼，緩緩說道：「原來是林耀少爺，哼！你們林家家風敗壞，世子林彧放火燒山，無視俞律，被本王抓了現行，讓你父親出來領人！」

  祁王來這遼王府，本就是來「送見面禮」，給林洪濤下馬威的。

  他深知林洪濤溺愛林彧，故此才動了杖責。

  目的很簡單，他要逼林洪濤一把。

  若林洪濤愛子心切，對他這個祁王出手報復。

  只要抓住了林洪濤的把柄，那李長續手中的尚方寶劍，便會落在林洪濤的腦袋上。

  「什麼？林彧那個潑皮居然又去放火燒山了？哪呢？快讓本少爺看看！」

  李長續話落，林彧立馬就擺出了一副驚訝的樣子，甚至是還把自己給罵了一頓。

  祁王見林彧反應如此之大，內心不由冷嘲。

  傳言世子林彧和林耀不和，看來確有此事。

  此行遼東，若行大事，可從林耀下手。

  若能巧用林耀，林洪濤便是本王囊中之物。

  「哼！林彧頑劣，本王已經加以杖責四十，此刻就在馬背上，趕緊讓你父親出來領人！」

  李長續面色冷漠，他非要將「林彧」這份見面禮，親手送給林洪濤。

  林彧聞言，心中忍俊不禁。

  他故作憤慨，衝著李長續雙手抱拳：「世子狂悖，是我林家不幸，祁王今日教訓的是，但那林彧膽大妄為，無惡不作，實在難以饒恕，依我之見，杖責四十遠遠不夠！」

  林彧說這話的時候，臉不紅，氣不喘。

  就好像他真的成了林耀，而馬背上的人，才是世子林彧。

  「哦？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李長續對眼前的林彧有些出乎意料了，他沒有想到，林耀和林彧是兄弟手足，卻如同血海深仇一般。

  林洪濤呀林洪濤，當年你奪本王所愛，今日見你兩個兒子如此不合，我心甚歡。

  特別是林彧這個狂徒，就連他的親弟弟都要滅了他，那可就別怪本王心狠了。

  到時候若是你想問責，也只能問你的兒子去了。

  林彧聽著李長續的話，心裏面快速的盤算起來。

  思索了幾息之後，林彧便一本正經的說道：「世子林彧頑劣不堪，欺壓百姓，敗家紈絝，放火燒山，目無王法，曾經還當街毆打欽派使臣，罪大惡極，僅僅四十杖責怎麼夠？起碼要打夠四百才行呀！」

  林彧內心狂笑不已，這李長續不是善類，今天他來找自己麻煩，那自己就給他製造點麻煩。

  現在王妃周芸瑞還沒有出來，要是出來了，看到自己兒子被祁王打了個半廢。

  那才是真的有好戲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