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白楠日記1

  蘇品今日看到了方媽的老伴，一個五十多歲精神矍鑠的小老頭。他姓於，叫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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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在這座老宅里生活了十幾年。

  蘇品相幫方媽做飯，方媽無論如何也不同意。

  「方媽，閣樓的鑰匙給我一下，我上去看一下。」蘇品問方媽要鑰匙。

  「蘇小姐去閣樓幹什麼？」

  「你別問了，林總走的時候可是說我可以到這個樓上的任何一個地方。」

  方媽想了想，給了她鑰匙。

  蘇品打開門。

  凌亂的家具，還有一張漁網。舊的藥箱子。舊的自行車。

  一個大盒子裡，裝著半盒子彈珠，還有卡片。這個應該是林迅的玩具吧，蘇品想。

  卡片上有幼稚的塗鴉，大片大片的暗色，看起來有些恐怖。

  林迅小時候，什麼樣?為什麼他和他的母親，看起來冷淡疏離？

  蘇品對於林迅，有一種從心底的敬畏和好奇。許是讀書時他有恩於自己，雖然自己付出了代價，但是母親的命當時的確是救了回來。

  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那時的他們，因為協議，一次次的半夜浮歡，她每次付出的卻是真情。那些真情，是給那個黑夜的他的，而不是白天的林總。

  白天的林總，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看都不看蘇品一眼。和蘇品生活在兩個平行的世界，永遠不會相交。

  他和廣言不一樣。廣言看似冷漠，卻是能觸摸到的人，廣言……….

  蘇品的心抽動一下。絲絲陣疼。

  為什麼到現在我還相信廣言，這個差點將我打入十八層地獄的人？

  自己一直相信的廣言，卻是害自己的人。

  蘇品搖搖頭，不再想他。

  她把那半箱彈珠拿到外面平台上曬著，走的時候帶上，兒子肯定喜歡。

  破舊的漁網下面，一個半舊的柜子，暗紅色，上面有奇怪的環紋，雕刻的像是一個故事。精緻，悽美。

  蘇品很感興趣。設計師的工作，讓她深深迷戀所有奇怪美麗的東西。包括這閣樓上的精美雕花，都是藝術。

  蘇品打開它。

  裡面有美麗的摺扇，象牙骨的緞面傘。昂貴的南京雲錦圍巾。

  蘇品想，我這是幹嘛呢，在這裡翻箱倒櫃，萬一他們丟了東西會不會說是我偷的呀。

  不過又想，自己身上也沒有能藏東西的地方。再說這裡，也沒有可偷的東西。

  她站起來，準備關上箱子，看到下面有一個更加精緻的小匣子，紅木的，刻著如意花紋。有一把小巧的鎖。

  鎖已經生鏽。這裡面，會有金銀珠寶？或者密信？或者情書？這麼久遠了，而且放在這無人問津的閣樓里，主人肯定已經忘記了它們。

  蘇品用手使勁拽了拽那把小鎖，開了。

  以前的這些物什，真是精緻。她慢慢拉開匣子。是一本緞面的筆記本，有些泛黃，仍然精緻。

  應該是誰的日記。蘇品想。藏在這裡，是不想讓別人知道。

  蘇品盯了它半天。

  如果人已經不在，秘密就不是秘密了。蘇品給自己找理由。

  她慢慢打開本子。

  首頁上，娟秀的字體「新的生活-白楠。」

  白楠？白楠是誰？

  翻開第一頁，是抄錄的李清照的詞：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悽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裡面夾著四葉草的葉子，已經變成了褐色。

  看來是個多愁善感的主。

  再翻一頁，蘇品怔住。

  4月2日

  第一眼看到廣良，我知道我們會有故事。而且，他也知道。

  一天裡的一半時間，我在香格里拉五星級大飯店休閒吧的吧檯裡面。穿著淡藍的工作服，長發用深藍的蝴蝶結網在後面。

  我畫淡淡的妝。修著不太細的眉。我的眉不修也好看。是直的眉尾稍彎的那種。我的臉上永遠有淡淡的微笑。那是職業，也是距離。

  身後的玻璃櫃裡，折出白的燈光，照在我的臉上，竟有透明的白。

  吧檯左邊的窗戶，是一大片的天。再遠處，便是茫茫的海。我歪著頭，就能看見海里的飄蕩的船，還有海鷗。

  但是我更喜歡站在吧檯後面，看著來往的人。

  他們是我的世界。

  廣良每次來總坐在靠牆的休閒椅上。那裡靠近吧檯。他總喝一杯58元的咖啡。

  大部分的時間，他一個人來。喝咖啡，聽秋日的私語。眼睛看著窗外，和我。

  廣良？這本日記里，怎麼會有廣良？廣氏集團的董事長！蘇品很好奇。

  4月6日

  在員工通道的出口，看見廣良站在那裡。他眯著眼睛。有潔白的牙齒。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

  我順從的跟著他。我們很久就認識。我想。他是我前世的一段故事。

  坐上他的黑色的奔馳，裡面有溫暖的豹紋絨布坐墊。靠在椅背上，看著路邊的風景一片片向後飛奔，象撕碎的已逝的時光。路在前面無限延伸。

  廣言帶我來到一個嘈雜的地方。

  看到那邊那幾棟樓了嗎？那是日本人建的房子，所有的樓梯都是木頭的，我曾經在68號樓一樓的樓梯道下面住了兩年。

  他眯著眼睛看著。有一些痛從眼底悄悄滑過。

  他說：我曾經有一家房產公司，一座鞋城和一家建築公司

  可是我破產了。所以我每日只來看你，不敢約你，我不知道能否讓你快樂。而你看起來，並不快樂。

  廣良，廣良，和你一起，我會快樂，我要的東西很很少。我在心裡默默地說，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4月8日

  廣良有兩日沒來。是不是，我的沉默刺疼了他？廣良，沒有你的時間，日子很難熬。今夜下起了雨。

  4月9日

  為什麼我會莫名地感到憂傷，我的快樂像泡沫一樣不真實。廣良，你真的生氣了。

  4月10日

  廣良今天又來了，他瘦了很多，眼睛卻更加亮了，他不動聲色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已經掃描完了我的全身。這一次，他卻不是一個人，他帶了一位客人。他們仍舊坐在靠牆的休閒椅上。我微笑著問他們喝什麼，廣良介紹說，這是我的同學和好友，林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