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生命無常

  前面有耀眼的光刺過來。蘇品站住，有些恍惚。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天後的下午。她的眼前是一片片白色的雲團和飄來飄去的白色的人影。

  定了定神，知道自己在醫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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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無處可去，卻進了醫院，真是個好去處。有笑漫上蘇品的臉。

  手機已經支離破碎。

  撞他的是個麵包車，「她從黑影里突然出來，還嚇我一跳呢，只能算我倒霉了。」

  蘇品聽到他在外面和別人訴苦。

  她的傷並不嚴重，腿擦傷了。大夫說可能會留下疤痕。

  哦，那是印記。所有經歷都會有印記。

  「還有，你知道自己懷孕了嗎？不過胎兒我檢查了，沒事。」大夫說。

  懷孕？怎麼會？

  蘇品想起她和林迅的最後一次見面，他是那樣慌亂，走的時候沒有餵自己吃藥，那幾日，應該是危險期。可是因為忙亂，自己也忘記了買藥。

  現在懷孕了，真是諷刺。蘇品撫摸著自己扁平的小腹，這裡，真的有一條生命嗎？

  蘇品對那司機說：「你別激動，我不會怨你，我沒事了，現在就出院，也不會訛你的，你只要帶著我去換個手機就行，我自己掏錢。」

  那司機承擔了醫藥費，很痛快地拉著她到商場，買了新的手機。

  蘇品坐在商場的休息椅上，腿還很疼，她給劉曉打電話。

  「你在哪裡，你的電話沒有接，你媽媽的電話也打不通，我都快瘋了。」

  「我沒事。」

  蘇品告訴劉曉地址。有時候，交心的朋友有一個就夠了。

  她給媽媽打電話，真的打不通。上星期媽媽說要和何叔叔一起回他老家看看，難道還沒回來?

  蘇品心裡有些不安。

  劉曉看著她。淚眼婆娑。

  你的腿怎麼了？

  擦傷而已，已經沒事了。

  昨天晚上，你去了哪裡？

  無處可去，被帶進了醫院。

  「到底怎麼回事？他們現在都在找你。」

  「誰們？」

  「廣言和那個林迅。」他們不讓我走，一直問我你在哪裡。

  「他們還要怎樣，想確定我是不是死了?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知道。」

  「沒什麼，我只是一不小心，做了一顆棋子，自己還以為找到了愛。本來就是不一樣的世界，我竟然忘記了老祖宗的忠言。」蘇品不哭也不笑

  「你真的沒事？」

  「我只是有麻煩，你要幫我。」

  「怎麼了?」

  「我懷孕了。他的。我要拿掉，需要你陪我。」

  劉曉握著蘇品的手。「你要哭就哭吧，別忍著了。」

  「沒什麼好哭的，我自己不小心，懷孕了。」

  「好，我陪你，這幾天你住我那裡吧，不行，他們會找到的，那個廣言，昨天半夜還去找我，他知道我的家」劉曉說。

  「他去找你幹什麼，我已經沒有價值了。」

  「不知道，只是他紅著眼睛，一直在找你，這樣吧，你住我同學那裡，她去外地了，我幫她看著房子。」

  「好。」

  蘇品決定休息幾日，把孩子做掉，再重新打算。這個城市，她忽然感到很陌生。

  電話里有陌生的電話號碼，蘇品接起來。是個陌生的聲音，蘇品聽了半天才聽出，是何叔叔。

  他在說著車禍的事情。

  蘇品很奇怪，他怎麼知道，「我沒事了，一點擦傷而已，您怎麼知道的？」

  蘇品又聽了半天，原來他說的是媽媽，是媽媽出了車禍。

  蘇品呆住了。

  果然禍不單行。還有什麼要來的，統統來吧。

  蘇品站起來，直接在商場裡買了一身衣服穿上。那件美麗的禮服，她扔到了垃圾箱裡。

  劉曉叫來大師兄林濤。林濤開著車拉著蘇品和劉曉。媽媽在何叔叔的老家出的事。她在醫院裡。

  見到蘇品，媽媽睜開眼睛看著她，嘴顫抖著，費力伸手撫摸著她的臉，「謝謝你，讓我，多活了一年。你要好好活著，好好的，快樂的，活著….」

  蘇品淚如雨下，我會的。

  去年這個時候，母親也差一點離開自己。那種無助和絕望，曾經緊緊扼住過蘇品的喉嚨，現在，它又來了，只是蘇品已經不怕了。

  生命的無常，會嘎然截斷你所有的計劃。所以，珍惜身邊所有愛你的和你愛的人。萬事竭盡全能，無法改變就坦然接受，所有的事情都會過去。蘇品哭幹了眼淚。

  親戚們陸續到來。

  蘇品為母親辦葬禮的這一天，她看到了林迅。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緩緩地走向她。

  她象看著陌生人，沒有一絲波瀾。

  白天的時候，他們的確是陌生的。

  林迅看著她，她的清澈憂鬱的眼睛。

  劉曉走過來，手裡拿著掃帚，「你來幹什麼,過來補刀的？」

  林迅沒說話，他看著蘇品抱著母親的骨灰，瘦弱的身體倔強地站在那裡。

  蘇品再一轉眼，他不見了。

  廣言接著電話，「她在哪？她母親怎麼了？」廣言放下電話，神情黯然。

  「你在找她？」楚雲問。

  「是。」

  「你對她是真心的？」楚雲不死心。

  「我只是覺得，她是唯一不會騙我的人。也許也是唯一一個我愛的人。」

  「那麼我們算什麼？」

  「我們是交易，這個你我都很清楚。」

  楚雲冷笑，「這一點你倒是從來沒變過。」

  「不會變。」

  「林迅真的放手了？」楚雲問。

  「暫時是。」

  「你會放過他？」

  「林迅？怎麼會，我的母親和姐姐都是因他而死，他還一心想著整垮廣氏，有他沒我，一樣，我活著，他也別想快樂。」

  蘇品的離職報告和所有的資料都是劉曉去幫她辦理的。

  廣言看著她曾經用過的空空的桌子。想起她笑起來彎彎的眼睛和眼睛裡亮晶晶的星星。

  「這張桌子，不要再坐別人，也別撤。」他對鍾靈說。

  辦理完了母親的一切後事。蘇品覺得自己的心象被掏空了一樣。

  她拒絕了劉曉的盛情邀請，今年想自己一個人過年，當然，還有肚子裡的孩子。

  母親的去世，讓她明白生命是如此珍貴。這個世上，自己已經沒有親人了，孤零零在世上的感覺，像是水裡的浮萍，沒有牽掛，也沒有歸宿。沒有牽掛，是可怕的事情。

  肚子裡的孩子，她想留下來。他已經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還有兩天就過年了。蘇品在一個安靜的下午，來到自己租住的房子。她收拾自己的東西，這裡離廣氏太近了。透過窗戶，能看到廣氏的大門和進進出出的曾經的認識的人。

  她看到掛在櫥窗里的衣服，有自己新設計的塵世系列。那種肆意快樂的美麗深深刺疼著蘇品的眼睛。

  晚上，她來到拐角處那個大排檔。她看到廣言坐在黑暗裡，一個人，咯吱咯吱嚼著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