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祝庭鈺番外(四) 情殤玉翠崖
2024-07-04 23:30:12
作者: 人魚草方
祝庭鈺和月清泠在香竹的伺候下換好了乾淨的婚服,隨著媒婆步入了祝府大廳。
大廳內紅燭搖曳,喜字滿堂,處處都透著喜氣,賓客們也陸陸續續到位,就等著新郎新娘的到來。
祝庭鈺牽著月清泠的手一步一步地步入大廳,身旁女子的頭上被人蓋上了一塊大紅喜帕,每走一步都異常小心,祝庭鈺也不急不躁,扶著她慢慢地走。
直到走到高座前站定,祝庭鈺才將自己的手放開。
此時,月相月成煥已坐在了主座上,笑看著面前的一對新人。
「新郎新娘準備拜堂。」一切準備就緒後,媒婆在一邊高呼了一句,滿堂賓客頓時喧鬧起來,一時間整個大廳都熱鬧非凡。
祝庭鈺的心從沒有一刻如此歡快過,他側臉看了眼身邊的女子,雖然看不到月清泠的臉,但女子清麗甜美的面容卻一直在他的腦際徘徊,今日之後,清冷就將成為他真正的妻子,自此,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祝庭鈺的嘴角輕抿成一個微翹的弧度,他又忍不住抬起手在女子的手上輕捏了一下,這才仰面看向了前方,等待接下來的拜堂儀式。
緊接著,伴隨著媒婆幾聲高昂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祝庭鈺終於和月清泠結為了正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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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清泠被人送入了洞房,祝庭鈺則在大廳內陪滿堂賓客喝酒,賓客輪流給這位月相的乘龍快婿道賀,但祝庭鈺只是機械化地應付著,他的心早就隨著月清泠一起飛入了新房,恨不得下一秒就可以回去同她呆在一起。
終於,酒過三巡。
屋外的天色已由明轉暗,廳內的紅燭也被下人們依次點起,賓客們酒足飯飽,零零散散地開始離去,只有少數幾個和祝庭鈺相熟的人說要去鬧洞房,但都被祝庭鈺委婉地拒絕了,此刻,他只想一個人和月清泠在一起。
祝庭鈺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也派人將月相送回了府邸,這才疾步朝新房走去。
新房的門口被貼滿了喜字,屋內搖曳著燭光,映照出女子朦朧的身姿。
祝庭鈺抬手欲把門推開,但他的手剛觸動門邊,就禁不住地顫抖起來,幾乎用盡了身體的力氣,才讓自己的情緒徹底平靜下來,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新房的房門。
伴隨著「吱呀」一聲聲響,屋內的流光從屋內溢出,祝庭鈺撩起衣袍的下擺,踏入了門內。
精緻的梨花木床邊坐著一襲紅色嫁衣的女子,她此刻正斜靠在床沿上,看起來似是睡著了。
祝庭鈺微微勾了勾嘴角,頭也跟著搖起來,他的清冷居然在這個時候也能睡著。
男子哀嘆了一聲,本想去把月清泠叫醒,但想了想,還是將手收了回來,她今天應該挺累了,睡就睡吧,雖然今天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祝庭鈺小心翼翼地將月清泠頭上的喜帕掀起,喜帕下的睡顏靜穆而美好,他就這麼靜靜地注視了好一會,這才將月清泠平放在了床上,讓她以一個舒適的姿勢睡覺。
「唔,好餓……」平躺在床上的月清泠不安地翻了個身,一邊翻身一邊皺著眉頭小聲嘀咕了一句。
祝庭鈺忍俊不禁,想著月清泠到現在也沒進過食,雖然不忍,還是輕拍了一下女子的胳膊:「清冷,若是餓了,就起來吃點東西再睡覺吧。」
床上的女子終於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過了好半天才似反應過來,她驀地睜大眼睛叫道:「啊,我怎麼睡著了,啊,庭鈺你怎麼把我的喜帕揭下來了,我們還沒走流程!」
說著月清泠便氣呼呼地一把拿起床邊被揭下來的喜帕,重新在頭上蓋好。
「剛才不算,我們再來一次。」
祝庭鈺無耐地搖了搖頭:「清冷,你確定不要先吃點東西?」
「不吃!庭鈺,你能不能嚴肅一點……」月清泠的話還沒說完,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她的面上一紅,好在被喜帕遮住了,面前的人看不見她此刻窘迫的模樣。
月清泠乾咳了兩聲,剛要開口說話,一隻纖長的手卻突然伸進了喜帕下,往她的嘴裡塞入了一塊糕點,絲絲甜味瞬間在女子的口中蔓延開來,從舌尖至心口。
這是她最愛的桂花糕的味道,和她平時吃的味道相同,卻又有些不一樣。
月清泠的嘴角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安安靜靜地慢慢咀嚼著口中的糕點,直到全部吞進了肚子,她才開口道:「好了,庭鈺,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
祝庭鈺輕輕「嗯」了一聲,眼角眉梢全是濃厚的暖意。
他執起手邊的秤桿,緩緩靠近女子大紅色的喜帕,饒是平時雲淡風輕,處事不驚的他,此刻的心臟也禁不住跳動起來,雖然剛才也不是沒看過喜帕下女子精緻的容顏,但還是會有些期待,有些欣喜。
仿佛過了一個春夏秋冬,又仿佛只是一瞬,月清泠頭上的喜帕終於緩緩地落下,女子微仰著頭,如墨的眸子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異常有神采,而她的眼中只有眼前男子俊朗的影像。
祝庭鈺有一瞬間的恍惚,雖然他見過許多比月清泠更美的女子,但在此刻卻覺得月清泠是世上最美的人,尤其是她看著自己的模樣。
一聲極溫柔的「娘子」便自然而然的從祝庭鈺的口中溢出。
月清泠聞言,臉上立即飛上了一抹緋紅,原本微微揚起的頭也低了下來,但這種害羞只維持了幾秒,月清泠就又大膽地向祝庭鈺看去:「庭鈺,我們如今就是正式夫妻了,你能否說一句情話給我聽聽?」
祝庭鈺怔了怔,抬手撫上女子粉嫩的臉頰,笑道:「好,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月清泠聽罷,有些不滿意地皺了皺眉頭,半晌才搖頭道:「庭鈺,雖然你說的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萬一真的有這麼一天成真了該怎麼辦!是不是那天我們就要分開了?」
祝庭鈺笑了笑,揉了揉女子柔順的發,他的這個妻子腦中多是些古靈精怪的想法,這些事情又怎麼會實現。
月清泠仔細思索了一會,認真道:「不行,你這個詩句必須改成『縱使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亦不與君絕。』這樣無論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實現了也好,不實現也好,我們都永遠不會分開了。」月清泠說完便興奮地一下從床上站了起來,撲進了祝庭鈺的懷中,「庭鈺,你說好不好?」
此時,不知從哪裡吹進來一陣疾風,驀地將緊閉的窗戶吹了開來,順帶吹滅了案几上的紅燭,原本明亮的臥室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祝庭鈺伸手緊緊環住了女子投靠過來的身體,不知為何,心底莫名地「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又被一片柔軟所取代。
娶妻若此,夫復何求。
希望他們日後真若月清泠所說,縱使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亦不與君絕。
——
躺在床上的男子猛得睜開了眼睛,口中還在喃喃念著:「縱使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亦不與君絕。」
但眼前卻已不再是大紅暖帳,佳人在懷,而是一室肅穆的灰白。
祝庭鈺有些恍惚地環視了四周一眼,這裡他認識,這是他在風國的府邸,他是什麼時候回來了?
「老六醒了,老六醒了!」一旁的司徒輝大嗓門地吼了一聲。
緊接著,祝庭鈺的身邊便圍上來了一圈人。
但祝庭鈺仿佛誰都看不見一樣,一把將蓋在身上的薄被掀開,大步向著門口走去。
「老六,你要去哪裡?你還在發燒,不要亂走……」
鍾怯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祝庭鈺一個冰冷的眼神給嚇得後退了一步,他從未見過祝庭鈺這樣的眼神,死灰一般,滿是絕望,一絲生機都沒有。
鍾怯生剛到喉嚨的話硬生生地被他吞了下去。
看鐘怯生吃了閉門羹,所有人也都不敢上前,只有狄墨琉咬唇上前了一步:「六哥,你要去哪裡?」
祝庭鈺恍若未聞,依舊固執地向前走。
「六哥,你是不是……」狄墨琉的眼中已經有了點濕意,「要去找月清泠?月清泠他已經死了,你清醒點!」
行至門口的祝庭鈺身體猛得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好在他及時扶住了門框,才不至於讓身體倒下。
但祝庭鈺只是停頓了一會,又大步朝前走去。
狄墨琉乾脆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祝庭鈺的衣袖:「祝庭鈺,你醒醒,我不允許你去!」
男子冷冷看了緊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一眼,終於開口道:「你們若今天誰阻止我,以後我祝庭鈺定當同他斷絕關係。」他的聲音淡淡,卻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氣勢,所有人都禁了聲,他們知道祝庭鈺是言出必行的人。
「六哥,你……」
「狄墨琉,自然也包括你。」
女子的手終於緩緩鬆開,泫然欲泣的眸子也落下淚來,六哥居然為了除了她以外的女人,而且還是敵國的亂臣賊子同她斷絕關係!
月清泠,那個月清泠居然在六哥心裡的地位如此重要!
狄墨琉仰面閉了閉眼,怪不得六哥會娶月清泠,以他的性子分明不用做到如此地步,原來,原來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
不過不要緊,月清泠已落下萬丈深淵,祝庭鈺遲早一天會忘了她,會忘了她!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再挪動一步,全都悲涼地目視著男子漸漸遠去的身影。
祝庭鈺托著病體一步一步向前,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必須馬上找到他的清冷。
他記得她的清冷最怕寂寞,她一個人呆在崖底一定會無聊。
他記得她的清冷害怕黑暗,玉翠崖下被灌木包裹,常年都沒有光線,她一定會惶恐。
他記得她的清冷喜歡吃小食,她吃不到小點心一定會不開心。
他還記得她說過永遠都不要同他分開,他必須要陪著她……
如果他找不到她了,那他祝庭鈺甘願這輩子都無人陪伴,不得善終!